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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戚继光
1.55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王崇德的值班房中,王崇德正与人划拳喝酒推牌九,都已喝得半醉了,王崇德又一次输了,同伴在喊,王千户输了,罚一杯!

王崇德一口气干掉,把半贯钱重又拍到面前:再来!今儿个就是把老婆押上,也得翻回本来。

一个喝得半醉的鞋拔子脸士兵推门要出去,王崇德一把拉住他,赢了钱想鞋底下抹油,溜走啊?

鞋拔子脸说,去尿泡尿还不行吗?

此时城下,一队倭寇在津州带领下正悄然接近城垣,他们把三角钩抛上城头抓牢,一个个开始攀登而上。

城上,鞋拔子脸走到女墙边,扯开裤子就尿,可突然发现,尿全浇在一个爬上城来的倭寇头上,那人大叫,挥刀砍中了鞋拔子脸左胳膊,他扭头往回跑,一路狂喊:不好了!倭寇来了!

鞋拔子脸一喊,躲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守城士兵才惊醒过来,张皇四顾。

这时已经有几十个倭寇陆续攀附着上了城墙,守城士兵才发觉,没等喊出声,有两个马上被倭寇砍杀,另一个一边逃一边敲响城楼上的大钟报警。

几个倭寇去开城门,想放大股倭寇进城。

穿着铠甲和衣而卧的戚继光听到报警的钟声,从床上一跃而起,拔剑在手,对睡在门口的陈子平大喊,快,有警报,一定是倭寇偷袭海门卫!

兵营里锣声响了,戚继光来不及等队伍,他命胡守仁赶快集合各营各哨,马上去救援海门卫各城门。

说罢,戚继光带着陈子平、戚金印、戚芳菲等十几个卫士先行一步,骑马冲出营门。

直到提着裤子的鞋拔子脸跌跌撞撞地来叫门,大喊“不好了,倭寇来偷袭了”,这时的王崇德还迷迷糊糊地喊着“我赢了”呢。

听到鞋拔子脸一喊,又见他胳膊上全是血,王崇德才吓醒了酒,抓起一把刀,里倒外斜地往外走。

谭纶也被警报声惊醒,急忙穿衣下地问:怎么了?

侍卫回答,倭寇来攻城了!

谭纶一怔,一边摘下墙上的剑一边说,戚继光真神算哪!

他快步冲出屋去。

驰到城下,戚继光马上命令戚金印带人堵死城门,防止大批倭寇拥入。

戚金印便带人奔向城门,倭寇刚把大门打开一半,戚金印大喝一声,砍倒了开门倭寇,与想挤进来的倭寇展开搏斗。

在城墙脚下,戚继光下了马,带陈子平和戚芳菲等人迅速登城,与爬上城的倭寇展开白刃战。戚继光如军神天降,大喝一声,将正面来袭的一个倭寇劈倒,另一个想从侧后面偷袭,戚继光像背后长眼睛一样,突然纵身一跃,弹跳到半空,双脚向后一蹬,把那倭寇踹倒,摔到女墙上又弹回到戚继光脚下,戚继光手起剑落,刺了个正着。

戚芳菲大叫:好!

正巧一个倭寇过来,戚芳菲也一刀结果了他。

这时又陆续有众多倭寇爬上城来,仗着人多,围攻戚继光他们。

戚继光对戚芳菲、胡守仁喊了声,别怕,沉住气,跟上我,脸冲外!

三人摆成了品字形格局,倭寇一上来,他们互为掩护,向倭寇攻击,戚继光连续刺死五个倭寇。

这时谭纶、陈文清、楼楠、卢琦、杨文、张元勋等已率兵上了城,一阵厮杀,登城倭寇全部毙命。

城下的倭寇头目津州见大势不妙,率倭寇仓皇退走。

谭纶指着血染征袍的戚继光对将士说,什么叫身先士卒,戚将军给你们做出了榜样啊。

海上,一条大苍船带着掠来的年轻女人和财物,正向外海驶去。这些女人不断啼哭。

穆空蜷缩在靠近船舷的地方,面如死灰,眼睛无神。她们都被捆绑着。

押送的头目就是摩萨。他此时正抱着一个女人,淫笑着给她灌酒。

海门卫城上,直到这时,王崇德才衣冠不整地上了城。

戚继光怒目而视,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王崇德还狡辩:我,我虽来迟了,可倭寇不是没打进来吗?我、我早说了,海、海门卫固若金汤,没、没事!

戚继光连听他啰嗦的兴趣都没有,下令推下去,斩!

王崇德这才吓醒了酒,大叫:“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戚继光和谭纶头也不回地走开。

王崇德被拖了下去。

戚继光、谭纶站在城楼上,雨越下越大,天地间只有雨声鸣响。

谭纶很内疚。险些丢了海门卫,多亏戚继光了。谭纶还打保票说倭寇不可能从栅浦赶过来呢!他把过失都揽到自己身上。

戚继光说,他也有责任。他早看出王崇德必误事,却没有采取果断措施,才险些酿成大祸。

谭纶听说戚继光根本没脱铠甲,否则来不了那么快。自觉不如他。

戚继光很宽容,说他本是文官,已经难为他了。而我,枕戈待旦,乃武夫的常课呀!

谭纶问他:下一步想怎么个打法?

戚继光说,下一步,应进剿倭寇盘踞在栅浦的临时巢穴。

谭纶担心,只怕大雨连绵,无法进兵。

如不采取果断措施,戚继光担心,万一倭寇从新河港逃走怎么办?而且现调胡震水师怕来不及。

戚继光忽然说,如果在新河港一带水道打下木桩,倭寇的船不就走不了了吗?

谭纶乐了,好主意,亏你想得出!

又是一个夜晚,一些渔船运了很多削尖了的木桩到了新河港港湾,卢琦、楼楠率士兵抡大锤往水里楔木桩。

楼楠见有的木桩太外露,就说:不要露出水面。

栅浦倭寇大苍船上,肥前对津州等大小倭酋说:现在正逢雨季,我们连连失利,戚继光又咬住不放,不能按原计划干了,马上撤回海上。

让倭酋感到庆幸的是,他们抢的财物、女人都运走了。

津州说,这戚继光实在太厉害了,在海门卫,我亲眼见他挥剑上阵,和士兵一样拼杀!

肥前下令叫船只准备,天一黑就出发,顺新河出海。

津州探头出去,看一眼大雨滂沱、风声嘶吼的天空,这鬼天气走?连水道都看不清。

肥前说,天气坏,是好事,戚继光想不到我们敢在这样的坏天气出海。

戚继光和谭纶各率本军到达了金清港,谭纶说,倭寇的战船碰了水下的木桩一搁浅,非弃舟登岸不可。

戚继光说,咱在这里守株待兔就行了。

雨仍在下,黑暗中,倭寇三艘大苍船、几十条焦艇开过来。

岸上,戚继光埋伏好观察着。

倭寇第一艘船猛地一震,搁浅了,桨手拼命划,船卡在那里纹丝不动。

肥前急了,问:怎么了?这里会触礁吗?

接着,连续不断的碰撞声传来,陆续有船撞上木桩,有的倾翻。

肥前一面大叫“停船”,一面命津州,叫人下水去看看,怎么回事?

先后有四个倭寇跳入水中,摸了一阵,说,水下钉满了木桩!

肥前下令:拔,拔出来!

倭寇用力拔,都喊“拔不动”。

津州慨叹道,这戚继光也太狡猾了!

水路既已堵死,肥前只得下令,弃船上陆,快,以免中埋伏!

于是倭寇纷纷下船,游水上岸,个个成了落汤鸡。

倭寇刚一上岸,就听呐喊声大作,明军从三面上来,把倭寇包围在河岸狭长地带。肥前大惊,命令津州,死战不能后退!掩护我们向南湾撤退。

双方展开了拼杀,倭寇被斩无数,只有少数人乘夜幕掩护逃走。

津州被戚金印活捉。戚金印把他押来见戚继光,从穿戴看,这是个倭寇头目。

戚继光一挥手:斩首!

戚金印手起刀落,津州倒下。

台州府城外灵江畔,鼓乐齐鸣,直径丈余的枧桥大鼓声震九霄,黄沙舞狮、大田板龙正舞得起劲。台州城万人空巷。为庆祝大捷,这里正举行庆祝大会,丝竹管弦之声响彻云霄。

歌声中,军民同乐,在翩翩起舞,无数堆篝火在江边点燃,火舌喷着金星,在泱泱江水中倒映出煊红色彩,沿江拉出的针刺无骨花灯形成长练,亮晶晶如水银泻地,十二生肖灯、八卦灯、绣球灯、荔枝灯,应有尽有。

沈四维、戚芳菲、戚金印、张元勋都在欢歌曼舞的人群中。

在临时搭建的看台上,胡宗宪、戚继光、谭纶等文武官员在欣赏着活泼而健美的黄沙舞狮、大田板龙。每个人都是满脸喜色。

当地百姓把一块写有“抗倭保民功臣”的巨匾抬过来,敬献台前,戚继光再三拜谢,摇手不接,倒是胡宗宪走下台,与谭纶一起把大匾送到戚继光面前,戚继光连连向台下百姓作揖。

在人们沉浸在欢乐中时,戚继光带沈四维登上峰峦叠翠的巾子山,放眼四顾,但见双峰叠秀,一对文峰白塔如出浴姊妹,半隐半现在乳色岚雾中。

沈四维早就听说,巾子山是临海的标志,是台州文运昌盛的徽记。

戚继光说一点不错。他翻看过《台州府志》,因巾子山两峰系台、临风水钟聚之山,故临海多父子兄弟连登甲第者,文人辈出。

沈四维说,是呀,可谓好山、好水、好塔,你今天又是好心情,不可无诗呀!

戚继光望着她一笑,除了好山、好水、好塔,好心情是因为有了你,有了你这个好女人,就有了好诗。

沈四维腼腆地一笑,我与诗何干?

戚继光说,你是我的诗魂啊。

望着他,沈四维又莞尔一笑。

戚继光略一思忖,便口占一律道:

春城东去海氛稀,城畔人行绕翠微,

山麓高楼开重镇,辕门晓角起晴晖,

九天云气三台近,百里江声一鸟飞,

极目苍茫忆明主,吴钩高接斗牛辉。

念过后,戚继光颇为自得地问沈四维,如何?

沈四维说,你在等着我叫好吧?好好的风景诗,写写心情,抒发豪情,也好,干吗非要和皇上扯上呢?他是明主吗?那家父何以被错杀?

戚继光又忘了她的忌讳,沈四维心里哪有明主?不过,戚继光这句诗也没毛病啊,没有明主,他才说忆明主啊,忆乃盼望之义耳!

沈四维说,我才知道,你也强词夺理!

两人都笑了起来。

根据朝廷旨意,新河千户所将成为参将驻守之地,这是使戚继光指挥移前的举措。戚继光接到命令当天,就把家从台州紫阳街迁到新河来了,没有现成的房子,现盖又来不及,戚继光选中了关帝庙,既是参将衙门,后两殿又可做居室。

新河是位于海门、松门两卫中间的一个千户所。

这天戚继光正在搬家,只有两辆车,东西不多。

由张元勋带领,来帮着打扫房子的士兵们和围观的百姓都在悄悄议论。

“三品大官就这么点家当啊?”

“一看这寒酸样,就是清官。”

“也许是装样子给人看的!”

后一句恰好让戚芳菲听见了,她从马上下来说:怎么叫装样子?谁有胭粉不往脸上搽呀!

王夫人拉了她一把:你不搭腔,人家不会把你当哑巴卖了的。

戚芳菲说,我听着来气。

张元勋也斥责手下士兵:别胡说,天下上哪找这么清廉的好官!

他召唤士兵把那块“抗倭保民功臣”大匾就悬挂在大门上方。张元勋说:这就是最高奖赏,百姓心里有杆秤!

戚芳菲说,行,你还公道!

这次,沈四维和戚小福也跟着搬了过来。沈四维的伤已痊愈,她都能帮着卸行李了。

王夫人在大庙几进院子里前后走了一趟说,这比住台州紫阳街宽绰多了。这有四进院子呢。

戚小福却觉得这儿地方小、太冷清,远没有台州热闹,干吗搬这儿来呀?老爷又罢官了吗?

人们都笑。

沈四维说,连小福都叫罢官罢怕了!

戚芳菲告诉他,将军为近海御敌,将参将驻地移到新河千户所,想图热闹也不行。

福建横屿地处宁德外海,是一个大岛屿,四周有小岛,滩涂泥淖一片。

倭寇在这里建了很多石头房子,成了他们自岑港南逃后的巢穴。

一些被掠民工在炎炎烈日下采石、背石头、垒房子。

毛海峰带着肖隆走过来察看,毛海峰站在一块巨石上,倭寇监工不时地挥鞭打苦役难民。

戚娴和吴春柳也在苦役当中,她俩一个扶钎,一个抡锤,正在打石头。她们看见了肖隆,肖隆也看见了她俩,并用眼神交流、示意。

戚娴、吴春柳拼命低下头干活,不让毛海峰看见脸。

为了转移毛海峰的视线,肖隆说,咱到那面去看看吧。

毛海峰刚要挪步,突然发现戚娴的衣襟里露出花手帕一角,这引起了毛海峰的注意,他跳下巨石,走近戚娴,一把扯出花手帕,看了看,又闻了闻,他厉声问,从哪儿抢来女人的花手帕?

戚娴惶惑地垂着头不敢出声。

肖隆替她打掩护,可能在哪儿捡来擦鼻涕的吧。

毛海峰劈胸把戚娴拉起来,仔细看,戚娴扭过头去,毛海峰又把她的脸扳回来,他终于认出来,好啊,我说戚继光的妹妹不会飞了嘛,原来女扮男装,混到难民堆里了!

他松开戚娴,又拖起吴春柳,他狞笑起来,这不是失踪的人质吴春柳吗?真是冤家路窄,你到底没跑出我的手心!

吴春柳反倒不惧了,她已决心一死。她呸了他一口,骂道,你这魔鬼!

她从毛海峰手里挣脱出来,拼命往海边跑,那里是悬崖,底下就是卷着巨浪的大海。戚娴马上明白了她要干什么,也跟着她朝悬崖跑去。

毛海峰大叫,抓住她们!

几个倭寇看守从后面追上去。

吴春柳大声对戚娴说,我们宁死也不能受辱,来生见吧!

她和戚娴手拉手纵身一跳,跳进了大海。

毛海峰俯望着翻腾着泡沫的大海,气急败坏地驱赶倭寇往下跳,一定把她们捞上来,有重赏,一百两银子!

这一说,先后跳下去十多个倭寇。

肖隆心情复杂地站在礁石上。

戚娴和吴春柳都没死成,被倭寇从海里捞上来,湿淋淋地押回到毛海峰面前。

毛海峰看着她们,阴阳怪气地笑着说,海水这一洗,去了泥污,两个大美人又露出本来面目了!哈哈,你们想死?想一死保住贞节?我告诉你们,上了岛,就没有贞节牌坊可立了!你们识趣呢,跟着我,过好日子!我在这儿,就是皇上!

戚娴说呸!你妄想!

吴春柳也说,我宁死不会屈服。

毛海峰有办法对付她们,若她们不从,就把她们送给日本浪人,那可个个是色中饿鬼,几百人轮流睡你,我叫你贞节!

戚娴惊骇而愤怒,你这恶魔,你不怕伤天害理?

毛海峰破罐子破摔,干了这一行,早没有伤天害理这个词了!再说了,我父亲、母亲、奶奶都被你们杀了,你们不伤天害理?我不找你们报仇找谁?

他对门口的肖隆说:去,叫她们洗浴干净,我再受用。别让日本浪人知道了。

肖隆答应一声,对戚娴、吴春柳说:走吧。

一连串的胜利,让胡宗宪格外振奋,他对坐在面前的戚继光和谭纶说,我已为二位请功。我在给朝廷的奏疏中,对鉴溪、章安、桃渚、海门、金清、南湾等处大捷写得很详尽,朝廷下旨嘉奖呢。

戚继光说,不过,还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胡宗宪很知足,瑕不掩瑜嘛。

谭纶也说,除了海门险些失守外,从新河追击南湾残敌时,也有些松懈,才使匪首肥前漏网了。

虽打了胜仗,却未能速战速决,戚继光认为,海门那一次很危险,如子理兄所言,纪律松弛,军队素质不好,这是痼疾。

谭纶说,他带的兵,原是曹天佑的班底,后来加入绍兴兵,又招了些,好多了。旧兵中,地痞流氓多,难免临战怯阵。能打成这样,已很不错了。

最让戚继光不能容忍的是,章安之战,居然出现这样离奇而又令人痛心的事,为了争功领赏,一个兵痞居然把受了伤的自己人杀了,割了人头去领赏银!

胡宗宪大吃一惊,有这等事?

戚继光说,是呀,军纪如此败坏,还怎么抗倭?

谭纶说,元敬率先废除了以首级计功的陋习,我也随后施行。

胡宗宪说,很好。不过,总得有个杀敌计功的办法呀!不割人头,割耳朵怎么样?

谭纶说,这倒可行,譬如以左耳为准,杀十个,也装不满鞍袋,比割人头好多了。

戚继光说,汉代刘向在《说苑》里讲过,兵不可玩,玩则无威;兵不可废,废则召寇。用在当今,正合适。

胡宗宪也只得承认,想不废兵,是得整饬军旅了。

戚继光打算好好整顿一下卫所,“振饬营伍,整刷卫所”,打击贪官豪强,招抚逃丁。据我调查,仅松门、新河、楚门、隘顽四所,这几年因贫穷逃亡、流浪的军舍余丁就有上千人。

谭纶也有过调查,他们饱受豪强、贪官欺凌,豪强把大量屯田都据为己有了,不打击还得了!

胡宗宪授权他们放手办,出了乱子他顶着。

这正是戚继光、谭纶此行要的一句“口供”。

胡宗宪忽然说,听说桃渚一个养蜂人把蜜蜂也当成武器用上了?

戚继光说,你听一首儿谣就明白了:不怕北京城,不怕南京城,只怕临海桃渚城,桃渚城上武器怪,成千上万小蜜蜂,蜇得倭寇乌眼青!

胡宗宪哈哈大笑。

戚继光说,还有一件事,我们的水师不行,多为渔船改的,太慢,好在打岑港时,没与倭寇正面打海战,只当运兵船还将就,真正海战就不灵了。最近有好几次,知道倭寇登陆了,咱的破船追到地方,倭寇早浮海而去。

胡宗宪记得,攻打岑港时,不是从福建买了一些吗?

从福建买来的船,从船型到速度,都不适合海战,戚继光已委派造船师葛浩设计船只,样子都出来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胡宗宪笑道,你这东风是银子吧?

谭纶说正是。

胡宗宪开了句玩笑,多大的东风能刮来白花花的银子呀!

戚继光说,胡公这风就有这么硬。

胡宗宪问他打算造多少条船?

戚继光从袖里拿出一大卷图纸,摊在胡宗宪面前。

胡宗宪这才知道,他是有备而来呀!

戚继光指着图样说,这种大的叫福船,底尖身阔,首昂尾翘,有帆桅两道,舵楼三重。

胡宗宪问,比倭寇的大苍船还大吗?

谭纶量了一下尺寸,显然大多了。

这种大海船分四层,甲板这一层用来作战,水兵在翼板上作战。第二层是舵舱和餐厅,第三层可睡觉,底层是空的,压上石头沙土,借以稳定船的平衡。

胡宗宪不无担心,这么大的船,尾大难掉,作战岂能灵活?

戚继光说,用途不同。它适宜在风大潮顺时出海,斗船力胜于斗人力,遇到倭寇矮小的小焦艇,就能像农民种地的大犁一样,把它犁成碎片。

胡宗宪问每船配备多少兵力?

戚继光答,舵工、船工九名,士兵五十五名。

胡宗宪又指图上另两种船,这两种呢?

戚继光说,小一号的叫海舱船,最小的叫艟乔船,它是作战主力,配船工四人,士兵三十三人,在风小势逆时,它也能行驶自如。

胡宗宪被说服了,问他要多少银子?

戚继光说,首批大小战船四十四艘,按关、营配备。我叫人测算了一下,至少要十万两,没吓着胡大人吧?

胡宗宪说,没听说有人叫银子吓死的。干吧,明天我叫布政使司先拨两万两给你,其余的,我向兵部要。

谭纶笑对戚继光说,你没白来,我还真怕你狮子大开口,要黄了呢!

几个人哈哈大笑。

胡宗宪叫他们今天都别走了,他要设家宴招待二位抗倭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