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
肖隆坐在王直和毛海峰对面,王直已看过胡宗宪的信,本想随手递给毛海峰看,却又临时改了主意,揣了起来。
毛海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表现出来。
王直问肖隆,你真见到我母亲她们了?
肖隆说,见到了,是戚继光陪我去的。
王直又关切地问,在大牢里受刑了吧?牢子对她们狠不狠?
肖隆说,哪呀,我去之前就放出来了。
王直很意外,放了?
肖隆说,是呀,她们住在一个小院里,有吃有喝,还有人侍候,看得出,戚继光待她们很好,他们也很熟。后来我才听明白,戚继光还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呢。
毛海峰问,怎么又冒出个救命恩人?
肖隆说,有一回,老夫人上台州城抓药,发病昏死街头,是戚继光的千金给救活的,坐了戚继光的官轿,接到家中养病,老夫人一直念念不忘。
毛海峰一口咬定是假的。既然对我奶奶她们这么好,为什么又下到大牢里了?
王直却相信是真的,同样的话,吴春柳曾经对他讲过。王直关心的是他娘捎来什么口话没有?
肖隆有几分犹豫。
王直一见他欲言又止,就猜老太太骂他了,他叫肖隆直说不妨。
肖隆说,我对老人家说,老船主希望她平安,她说,有他们在外头干伤天害理的事,我平安得了吗?
王直垂下头,又问,你没说我惦记着她们,才派人来?
肖隆说,说了。老夫人说,你若还认她这个老娘,你自个把自个绑了,投到官府来自首、领罪。
王直长叹一声,对毛海峰说,你奶奶不肯原谅我呀。
毛海峰问肖隆,你看,官府是不是在设一个陷阱?
肖隆说他看不像,胡宗宪、戚继光都很诚恳,对他这样的小人物都以礼相待呢。戚继光还说,日本人在沿海劫掠烧杀,中国人不该为虎作伥,又说些回头是岸的话。
王直赏了肖隆二十两银子,叫毛海峰带他去领。
肖隆谢了老船主恩赏。他走到门口,又请示道,老船主,跟我一起回去的戚金印,给留下的表弟写了一封信,让小的捎来了,不知能不能给他?
王直挥挥手,给吧。
毛海峰却伸手说,拿来我看看。
肖隆交信给他。毛海峰扯开封套,看了几眼,又还给了肖隆,哼,又是思念啊,又是夜不能寐呀,不是一男一女,能说这些!
他对肖隆说,你别管了,呆会儿我给她送去。
王直瞪着毛海峰,你别又打歪主意。
毛海峰说,看你说的。
领肖隆领赏后,毛海峰又走回来问他爹,胡宗宪的信怎么写的?不想给我看?
王直刚要说话,有人敲门,他便让毛海峰去开门。
肥前和肥后、摩萨等几个倭寇头目推门而入,都带几分酒气,气势汹汹。
王直客气地让座,来了?我正要找你们呢。
但他很快就发现,倭寇的脸色不对,也都不肯坐,就问,怎么了?想喝酒吗?
肥前说,今天我们不是来喝酒的。
摩萨说,你想出卖我们?想投降是不是?
毛海峰连忙劝解,有话慢慢说,都是自家人。
肥后质问王直,你不是派人去接洽投降了吗?
王直否认,这是从哪儿刮来的阴风?谁说我要投降?
肥前说他有眼线,你母亲被官府抓了,你派人去官府接洽,有这事吧?
王直说,有这事呀!我老母、妻子被官府抓去,危在旦夕,我想法托人保住她们的命,这有什么不对?
肥前不信,你没想投降?
王直说,我投降也是死,我自己还不明白吗?我不过是叫人带了银票托人去打点,想法救出她们而已,这有什么错?难道非得让官府杀了我一家老小,你们才高兴吗?
肥前看了毛海峰一眼,你不是说……
这个细节被王直看在了眼里,但他未动声色。
毛海峰打圆场道,都是一条绳上拴的蚂蚱,我父亲方才不是说了吗?他不可能投降,我们大家就都该放心了。
肥前消了气,这还差不多。
二
傍晚时分,王直和毛海峰站在风中看海,海浪掀天,涌动着,将西沉的太阳忽而淹没,忽而又水淋淋地出来。
王直问儿子,到底和倭酋肥前、肥后他们说什么了?
毛海峰咬紧牙关,不承认说过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能在这时候告诉义父吗?一旦王直知道他想借日本人撑腰,压他老子就范,王直能撕碎了他。
王直一直追问,方才肥前都说漏了,你还狡辩,你是想用倭酋来压我,是不是?
毛海峰只好说,他情绪不好,在一起喝酒时,日本人察言观色,可能猜到几分。他怎么能亲疏、远近不分呢?再说,他反对投降官府,也是为父亲好。可千万不能有半点犹豫,你投降,绝无好下场,徐海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王直说,依你,就看着你奶奶、你娘被处死而不管?
毛海峰说,把你自己送上门去,不但救不了她们,反搭了你一条命,还不如你活着,为她们报仇呢。
王直也明白,他说的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可也有另一种可能,胡宗宪、戚继光是真心的,想拉拢我王直来瓦解倭兵。
毛海峰坚持己见,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爹去冒险。
其实,王直心里也在打鼓,他也多次看到前面的陷阱,正向他张着血盆大口。
他这才把胡宗宪的信拿出来给毛海峰看,你看,胡宗宪这信上写得还是挺客气、挺真诚的,可我心里还是不落底。
看过信,毛海峰惊问道,他让你亲自去谈判?你还真想去?
王直说,我不去,这事谁能做主?他们绝不会仅仅让我一个人投降了事,一定让我带手下人去投诚,人家的目的不是抗倭剿寇吗?
毛海峰问,你铁了心要去?
当然得去,王直说,我不去,你奶奶、你娘就没命了。
毛海峰说,假如,你去了,既没救出我奶奶、我娘,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你怎么办?
王直长叹一声,那我认命,也算我尽孝道、赎罪了。说到这里,他流泪了。
毛海峰也长叹一声,看来,我是劝不了你了。你打算这就去呀?
王直说,不去怎么办?
无奈之下,毛海峰又出了个主意,叫他先不忙去,反正娘和奶奶现在也不受罪。可再派肖隆走一趟,可答应前去,但有个条件,叫胡宗宪必须再派两个人来当人质。
王直说,不是有人质在咱手上吗?
对他们来说,这个人质无关痛痒,吴春柳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杀死她,谁也不会心疼。毛海峰主张,必须派个五品以上官员,再派一个直系亲属,胡宗宪的、戚继光的都行。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若他们失信,想杀你,我就对他们的人质下手,他能不怕吗?
王直认可了,这倒是保险的办法。
毛海峰说,如果他们答应了这个请求,那就证明他们是有诚意的,父亲就可放心大胆地去了。
王直很满意,好,我马上叫肖隆草拟信件,但你不要告诉日本浪人。
毛海峰说他明白,里外还分不出来吗?
三
吴春柳正在用丝线编织着什么。有人敲门,吴春柳问,谁呀?
毛海峰在外边答应一声,是我。
吴春柳不肯开门,叫他走开。
毛海峰说,你的情人戚金印给你捎来一封信,你不想看吗?
吴春柳根本不信。
毛海峰说,不信你趴门缝看看。
半信半疑的吴春柳果然趴门缝往外看,果真看见了他手里举着一封信,认出字迹是戚金印的。她明知有危险,可金印的信她不能不看啊。她想了想,还是拉开了房门。
毛海峰把信递给她,坐下说,有我爹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
吴春柳迅速看过信,眼里涨起泪潮。
毛海峰说,这回不再说你是男的了吧?好可怜,天各一方,你也许永远也回不了大陆,永远见不着他了。
吴春柳不理睬他。
毛海峰这回施展的是心理攻势。他说我不急,你迟早是我的人,你信不信?因为你不可能回去了。你只有跟了我,才能免死,他们马上要来攻打岑港了,你能有好果子吃吗?你好好想想吧。
吴春柳轰他,你走,不然我要喊了!
毛海峰涎皮赖脸地说,你跟了我,总比跟日本人强吧?我要使个眼色,那帮日本色鬼还不像一群狼一样上来,把你吃了啊!
吴春柳抓起桌上的茶杯掷他,毛海峰这才笑嘻嘻地走出去。
毛海峰带一个小喽啰来到岑港水巷口,一条焦艇停在那里。
毛海峰送一个小喽啰上船,把一封信交他手上,让他把这封信送上岸,送到台州。
小喽啰问交给谁?毛海峰告诉他,扮成朝佛进香的香客,把信送到台州龙兴寺,放到十六罗汉“无忧禅定尊者”屁股后头,自会有人去取。
小喽啰答应一声,开船去了。
肖隆见毛海峰离开吴春柳住处,看看四周没人,就溜进了吴春柳的房间,带上门,从怀里掏出一把七寸匕首,交给吴春柳,这是吴春柳托他给弄来的。
吴春柳忙把匕首藏在褥子底下。
肖隆叮嘱她,万一犯了事,你可别说我给的呀!
吴春柳说,我能那么不讲义气吗?
吴春柳所以敢托付肖隆,那是看出他心好,从交谈中知道,他也是被掠来的,还是个秀才呢。吴春柳对他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信任感。
她要匕首,肖隆知道是用来对付毛海峰。
吴春柳问他,怎么往他身上猜?
肖隆说,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稍有姿色的女人,他一定也想欺负你。我早替你捏了一把汗了。
吴春柳说,那你看错人了。谢谢你,我看你这人知书达理的,怎么干上了倭寇?
肖隆立刻眼泪汪汪了,别提了,还不是怕死?其实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肖隆家住在苏州,五年前倭寇洗劫苏州,他们家被抢光,又放了一把火,全家人被掠到海上,杀的杀,投海的投海,他们看他识文断字,进过监生,就让他记记账、写写告示信函之类,他就这么苟且偷安了。
吴春柳问他,那你就这么苟活,不想重新做人了?
肖隆苦笑说,进过染缸的布,再洗也漂不白了,我哪有脸再去当正经人?
吴春柳说,你全家被倭寇杀害了,和我一样,与倭寇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为给亲人报仇,也不能甘于沉沦哪,否则,怎能对得起你读的圣贤书?
肖隆被她说得无地自容。
四
见吴春柳进来,王直仔细打量她几眼说,这一细看,可看出是女子了,还挺俊俏呢。找我有什么事?
吴春柳问王直,听说你又要派人去胡大人、戚大人那里去了?
王直说,是啊。有事吗?噢,又是捎信,对不对?
吴春柳便拿出一封信,王直接过来,在手上掂掂,这情书写这么厚?
他打开封套,先抖出个同心结来,王直明白,这同心结是给她相好织的。
吴春柳不语,很担心地盯着王直。
还好,王直没有细看同心结,又塞回了信套中。吴春柳松了一口气。
王直叹口气说,你知道吗?胡宗宪、戚继光想让我投降,不投降就杀我老娘。
吴春柳说,据她所知,王直不投降,也不会杀他老娘。
王直有点惊疑这小女子的见解,心想,你看哪去了?人世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吴春柳说她是从人品评价的。她平时听他们谈话,就听得出,他们虽说想通过王直的亲人,使他上岸去谈,却从无杀他亲人之念,要杀早杀了。
王直心有所动,你这么看?
吴春柳说,胡大人、戚大人都是谦谦君子,不会杀害无辜,你是倭寇,可你母亲、你妻子无罪呀。
王直不觉道出了心中隐忧,你难道不知道有连坐法吗?株连九族,连犯人的老师一族都得受牵连呢,这些人何罪之有?
吴春柳竟无言以对。
王直叹口气,没话了吧?官府是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谁保得准?你也是个替罪羊,挺可怜的,这信我给你递。
吴春柳道了谢离开,王直把肖隆叫来,把写好的信交给肖隆,派肖隆马上过海,再去见胡宗宪和戚继光,交上这封信。要等他们派了两名人质,才能一起回来。
肖隆问,不知是两个什么人?
王直在信上都写明白了,一个必须是五品官以上官员,另一个必须是胡宗宪、戚继光的直系亲属。否则不能带,要仔细分辨,谨防上当。
肖隆很为难,他怎么能分辨出人家是几品官?是不是直系亲属?是不是有诈?
王直又递给他一封信,说这封信就管这个。叫他到台州当天,就把这封信送到台州大庙去,就是龙兴寺,去过吧?
肖隆去上过香。
王直叫他把信放在十六罗汉“无忧禅定尊者”屁股后头,会有人取走。第二天,叫他再去大庙,还去十六罗汉那地方,会有回信,打开看,信里会告诉他,胡宗宪派的人质是真是假。
肖隆觉得好神奇,真是神通广大,难怪倭寇能几十年横行苏、浙、闽,官兵屡剿不败呢。
王直又把吴春柳的信递给她,说这是替吴春柳捎的,还交给戚……对,戚金印。
肖隆一一答应下来。
五
台州龙兴寺一如往昔,香客如云,香烟缭绕,钟鼓之声不绝于耳。
牛三省在山门外下马时,早又有知客僧来迎接说方丈请施主禅室用茶。
牛三省说不打扰了,我几乎天天来上香,贵寺哪堪打扰?
知客僧说,宋大官人是本寺的大施主,你代他进香,也是贵人,我们请都请不来,怎么能说打扰呢!
牛三省说,还和以往一样,我自己上香,谁都不打扰。
知客僧说,那就失敬了,施主随意吧。
牛三省给了知客僧一锭银子,权做香火之资。
知客僧双手一揖,多谢施主布施。
牛三省甩开众人,混杂在香客间进了大雄宝殿,在释迦牟尼佛像前上过香、叩过头,又绕到十六罗汉塑像前,装作“数罗汉”的神态,数到一位表情怪异的罗汉前,小木牌上写着“无忧禅定尊者”,他趁人不备,伸手到泥像屁股后,果然摸出一封信来,掖到袖中。
在山门外上了轿,他急切地打开取来的信,只见上面写着:
速去见王按察使,千方百计让他杀掉王直母及其妻,绝不能让胡利用她们诱降王直。
没有落款。这正是毛海峰的信,他觉得用日本浪人压父亲,有很大风险,那都是些翻脸不认人的人间渣滓,靠不住。不使用最狠的一招,根本无法阻止昏了头的王直,他才派人来送信给宋朝举。
牛三省刚刚“朝觐”完“无忧禅定尊者”,肖隆又来光顾了。
肖隆弃船上岸后,连店都没住直奔龙兴寺,进了庙门,径直闯入大雄宝殿,来到十六罗汉前,很快找到“无忧禅定尊者”,把带来的信塞到屁股后,离开。
牛三省把从庙里取来的信双手递给宋朝举。
心惊肉跳的宋朝举茫然半晌,明白这是毛海峰的“指令”,他要对亲人痛下杀手了。这毛海峰真够狠的了,为了阻止王直投降官府,竟连奶奶和娘也不要了,这与孝子王直真是天地相差!如果是毛海峰的亲娘、亲奶奶,他也会这么凶狠绝情吗?
他对牛三省说,备轿!
路上,轿子忽忽悠悠地走着,宋朝举心里仍在斗争,我该听谁的?当然,我必须站在毛海峰一边,王直投降,海上利益没了不说,万一大刑一上,王直挺不住,他供出我来呢?这是最可怕的呀!
走在轿旁的牛三省问,老爷,去哪呀?
宋朝举这才想起告诉下人,去分巡道衙门。
轿夫就地转弯。
王本固正在分巡道衙门看笔供,徐忠仁拿了张名片进来,说,盐运副使宋朝举在门房等着求见大人呢。
王本固皱着眉头,咦,这人消息如此灵通?我上午才到台州,他下午就找上门来了?
徐忠仁恭维王本固说,大人行动,裹挟风雷,太容易被人知晓了。
王本固很费解,与他素无交往啊!他来找我什么事?准又是为哪个案子说情。王本固想想,说不见,就说我不在,挡驾。
徐忠仁劝道,他是地方绅士,如今又复了盐运副使的官,财大气粗……
王本固说,他有钱,我就得巴结他吗?
徐忠仁说,不巴结他,也犯不上得罪他吧?听听他说什么,能通融的通融通融,不能通融的,当面婉言回绝也就是了。
这话很在理,王本固这才说,叫他在客厅等。
王本固跨进客厅时,宋朝举己坐在那里,这时站起来行礼,参见王大人。
王本固忙摆手,免礼、免礼,论资历,你比我深,是学生前辈呀。别客气,喝茶。
宋朝举啜了一口茶,说,今天天气闷热……好像有雨,今年大概是九龙治水,雨水好勤。
王本固打断他,咱就别说“今天天气哈哈哈”了,不知宋大人此来有何见教?开门见山为好,大家都很忙。
宋朝举闹了个大红脸,尴尬过后才说,我听说,前些天王大人把倭寇头目王直的老娘抓了?
王本固说,有此事,却不明白这事与这盐官有何牵连。
宋朝举又问,那为什么又放了呢?
王本固说,我也不瞒你,官府有意招降王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诱饵吗?他把自己与胡宗宪绑在了官府同一架马车上,有功也有他的份。
宋朝举哦一声,是这样,你知道同僚们怎么议论吗?
王本固有点烦了,说他向来不听街谈巷议。
宋朝举敲了他一下,但涉及大人名声的也不听吗?
王本固不屑地说,我的名声?还从来没人骂我贪墨呢!
这人果然刁钻古怪,不近人情。宋朝举呼地站了起来,抬腿就走,那大人是不想听了?我是多此一举了。
王本固这才赔笑拦住他说,对不起。既来之,则安之。我洗耳恭听,行了吧?
宋朝举说,浙江地方上,都知道王大人是第一廉吏,从不徇私情,可抓了倭酋首恶者亲属不杀,却又放了要与倭寇谈判,人们说,王大人一定是得了巨额赃银,不然怎么会这样?
王本固并不介意,他说,笑骂由他,清官我自为之。况且,招降之事,本是胡总督的意思,成败自有他担当。
宋朝举将了他一军,可刑名狱司之责在你,这是尽人皆知的,有了差错,绝对记不到人家胡总督名下。
显然击中了王本固的要害,他沉思有顷,不得不说谢谢宋大人。他此前只觉得憋气,还真没想有污名节的事。
宋朝举说,还不止于此。日后刑部怪罪下来,你也无法推脱。刑部是你顶头上司,捉住大案要犯,起赃银五六万两,世所罕见,这样的倭寇贼属、窝赃犯,还不处死,王法何在?究竟是谁在玩忽职守?
王本固居然冒汗了,不能不谢谢他的提醒,说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顶,令我汗颜。
宋朝举说,好在现在补救,为时不晚。说罢起身告辞了。
王本固忽然说,你给我出这样的主意,不怕胡宗宪知道了,对你不利吗?
宋朝举哈哈一笑,你若把这消息透给他,就不是你王按察使了!
王本固很得意,觉得这才是对他的最大褒奖。
宋朝举更是心花怒放,这个怪人也终于为我所用了。只有借王本固之刀杀掉王直老娘,胡宗宪的招降才会流产,他宋朝举才不会露馅,这是一个致命的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