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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戚继光
1.37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沈四维和戚芳菲来到王直老母住处,带来一些水果,沈四维问她们在这里住方便吗。

王直老母一见到沈四维,就乐得合不拢嘴,连说“方便、方便”。

王直妻却讥刺地说,连买米买菜都不让出去,有人送来,还不方便?

戚芳菲打哈哈道,那多省事呀!

王直老母说她真想回山里去住啊,这儿虽说比大牢里强,可还是不受刑的牢房啊。现在,几万两银子也都充公了,她们心上也不背任何孽债了,过乡下日子,更能睡得着觉了。

沈四维叫她们别着急,她说,也不瞒你们了,据我所知,胡大人确实想让你们感化你儿子,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时,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回到山里过宁静日子了。

王直老母早就盼这一天了,那敢情好。王直妻并不轻信,就怕是一个陷阱啊。

戚芳菲说保证不会,我爹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不过,别人,我可就不敢打保票了。

沈四维忙捅了她一下,戚芳菲不服,就是嘛,那个姓王的按察使就够缺德的了,他凭什么跑到我家来抓人?我当时是没在家,我若在,一顿乱棍打出去。沈四维说,幸亏她不在家,她还真干得出来。

王直老母乐了,她就喜欢芳菲这丫头,里外透亮。有的人就不行了,是牛皮灯笼,里外不透亮。

这时门外守卫喊,郎中来瞧病了!

沈四维向外一看,果见一郎中提着药箱进来。

沈四维说,你儿子若知道你们娘俩放出来,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你不总说他是个孝子吗?

有孝子未必有孝孙。

此时,宋朝举和毛海峰坐在一间密室中交谈。毛海峰是奉父命来探听消息的,以决定下一步棋怎么走。

宋朝举表白,不是我不帮忙,上次你奶奶、你娘出事,开头我一点信都不知道,知道得太迟了,一得到信,马上写信告诉了你们,那边托人在牢里上下打点,才让她娘俩少受些皮肉之苦。

毛海峰才不买账呢,还说少受皮肉之苦呢,都快折磨死了。

宋朝举大骂古怪的王本固,不通情理,也不好通融。现在总算柳暗花明了。他说自己派人给两位老太太去送银子了,安排得很好,有吃有喝,又有郎中给看病,叫他放心好了。

毛海峰问宋朝举,他们又把我奶奶、我娘她们放出来,是什么用意?

宋朝举直接问过胡宗宪,他也直言不讳,他说要劝降你们父子。

毛海峰说,我们不降呢?

宋朝举说,他没说,我也没问。那不是明摆着的吗?你们不降,他就杀你母亲、祖母,他不会手软的。

毛海峰不得不承认,胡宗宪这一手很毒辣呀!

宋朝举说,不知胡宗宪从哪得来消息,知道你爹虽与倭酋为伍,虽然罪在不赦,却是个孝子。

毛海峰说,可不是?我爹一听说奶奶和娘下到大牢,当场大哭,马上派人来见胡宗宪和戚继光。

宋朝举心上一抖,又怕毛海峰看出他内心的恐惧,镇定一下自己,才问王直要干什么?

那还用问?与胡宗宪交涉,保住奶奶和娘的命呗。

毛海峰这一说,宋朝举心里更没底了。为了证实一下他的推断,他说,空口白话能保住命吗?除非投降。

毛海峰忧心忡忡地说,看我爹的意思,他连投降都想过了。

宋朝举叹口气,果然是大孝之人。只怕,孝未尽到,到头来鸡飞蛋打一场空。

毛海峰警觉地反问,你是说,这本来就是挖的一口陷阱?

宋朝举绝不能让他们投降,那对他来说将是一场灾难,灭顶之灾。他吓唬毛海峰说,在朝廷看来,你们父子怙恶不悛,即使胡宗宪、戚继光承诺不杀也没用。胡宗宪是为自己立功,朝廷怎么会与江洋大盗言和?

毛海峰本来就反对他爹的投降主张,听了宋朝举的话,更坚定了他的想法。他告诉宋朝举,他也正是这么想的,可他爹鬼迷心窍,不听他的。这不,还是派人来谈判了?

宋朝举吓了一跳,都来谈判了?

毛海峰告诉他,我爹真是鬼迷心窍,若不是我提醒,他连一个人质都不留,就想放了两个奸细。

宋朝举问,什么人质?

毛海峰说,是这么回事,事有凑巧,戚继光派了两个奸细,居然有本事钻进了岑港,叫我们抓住了。

这是他们攻岑港的信号。宋朝举说,这戚继光做事有板有眼,连侦察敌情也做得这么细。

毛海峰说,正好接到你的情报,知道我奶奶、我娘被下大牢,我爹就没杀两个奸细,怕绝了谈判的路,他想让这两个奸细给带信。后来是我出主意,他才听了,留下一个当人质,戚继光就不敢轻易杀我奶奶了。

宋朝举说,那要看这奸细是什么人,如果是兵卒一个,就没有当人质的价值,胡宗宪也好,戚继光也好,他们谁会在乎一个小兵的生命呢?

毛海峰说,他们问过了,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戚继光的儿子,叫戚金印,另一个是外甥,叫吴什么,毛海峰没记住。

宋朝举不觉纳闷,戚继光不到三十岁,他能有那么大的儿子?而且,他仿佛听说,戚继光膝下无子。

毛海峰一惊,是吗?这不是上当了吗?

毛海峰叫他马上去打听一下,假如他们报了假字号,那可就上当了。

宋朝举一口应承,行,这不难。下一步,假如胡宗宪答应谈判,你们怎么办?

毛海峰表示,他是决不会降的。

宋朝举问,你能左右你爹吗?

毛海峰没把握,万一左右不了,就各走各的路吧。

宋朝举劝他别这样。把其中利害给你父亲讲清。绝不能降,就算胡宗宪他们不食言,朝廷也得下旨把你们押解进京,凌迟处死。千万别听花言巧语。

海门卫港口金鼓阵阵,戚继光又一次来视察水师,看到战船整齐排列,水师队伍严整,戚继光在一批军官陪同下,走过军阵前,并没露出欣喜笑容。

离开时,胡震说,好像戚大人并不满意?

戚继光反问,你好像很满意?

胡震是从对比来看的,从前是一盘散沙,现在已很像样了。这是戚大人整治的结果,从来没有过的。

可这与戚继光要求的军队,相距甚远,当然,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戚继光认为,不从根本上重建新军,不可能战无不胜。

胡震对卢琦几人道,戚大人眼光也太高了吧?

王本固这几天很郁闷,没有斗过胡宗宪,他又高升了!

闲来没法打发寂寞,他就找来佥事徐忠仁一起喝闷酒。

徐忠仁替王本固打抱不平,胡宗宪这不是仗势欺人吗?他手伸得也太长了吧?连刑部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本固说,现在他腰杆更硬了,是右副都御史、浙江总督了。

徐忠仁说,是呀,惹不起。那大人你也就别自寻烦恼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王本固断定,那件田黄石印绝非上缴宫廷,不是献给赵文华了,就是中饱了严嵩私囊。他们太无法无天了。他下决心要把这事捅破了!

那他就得罪严嵩、赵文华了,徐忠仁说,那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王本固上来迂腐劲,他什么都不怕。

徐忠仁劝慰他别治气了!别说跟赵文华斗,斗胡宗宪也斗不过,人家想放王直老娘,不就放了吗?你这按察使敢放个屁吗?

王本固被戳到痛处,发狠道,哼,等着瞧,你不是要招降王直吗?我叫你招不成,我照章办事就行了。章程可是皇上立的呀。

徐忠仁又劝道,这又何必呢?胳膊能拧过大腿吗?你得罪他得罪狠了,你的乌纱帽都能给你摘了去。

酒刚喝了一半,还没尽兴,有人送了帖子,是总兵俞大猷的请柬,请他马上去俞宅赴宴,说有贵客登门。

这贵客是谁呢?尽管俞大猷和王本固是福建同乡,两个人都不擅交际,虽同在一城供职,却并没有多少来往。

反正是借酒浇愁,有酒就去喝!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却不好告诉部下,他早知道俞大猷这个生性耿直的汉子与胡宗宪多有龃龉,政见不合,甚至当面冲突也非止一次,到俞大猷那里去找点共同语言、寻求一点安慰也是本能驱使,于是王本固叫人马上备轿。

王本固的轿子到了俞大猷门前时,俞大猷亲自迎出门来。

王本固说,俞总兵太客气了,今日是什么喜事,要大摆家宴啊?我可是从不参与应酬的。

俞大猷说,知道你老兄孤芳自赏。小酌而已,哪谈得上宴席呢,自然不会污了你的清名。你我同乡,都在外省做官,平时却极少来往,今天有个机会……

这时一位官员从客厅出来,向王本固拱手,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王本固眼一亮,不由得惊叫,是你?你不好好在京城当你的御史,跑浙江来干什么?

原来他是浙江道御史李瑚,长脸白面。一双细眼睛透着精明,他向王本固拱手道,两个福建老乡在浙江为官,不兴我来打打秋风吗?

几个人都大笑起来。

三人分宾主坐定,喝下一杯酒后,俞大猷对李瑚道,我与李兄有十几年没见了,当初还是在乡试贡院认识的。

李瑚谈笑风生地说,可不是,咱俩的号舍毗邻,隔一层壁板,你老兄晚上睡觉咬牙之声都清晰可闻。当时我就想,此人久后必发,民间有个说法,女子咬牙,是恨家不败,男人咬牙,是恨家不兴。果然,我是虚掷光阴,惭愧呀!俞兄都是二品总兵官了,我还只是个七品芝麻小官,霄壤之别呀。

王本固却说,你官虽小,权大呀,谁敢小瞧都察院十三道御史?

俞大猷说,是啊,御史纠劾百司,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这还了得?

李瑚苦笑,话是这么说,这是专门得罪人的活,谁愿意干?

不知是讥讽还是夸奖,俞大猷说,你老兄倒挺适合当御史,天生这块料。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杯酒下肚,肚子里的不平又往上拱,王本固说,最近,这里出了一件国宝,问他听说没有?

李瑚问,什么国宝?

王本固说,是一块田黄石印,宋徽宗刻的,是从倭寇手里缴获的。赵文华打着献给朝廷的旗号,从胡宗宪手上拿走了,他断定,赵文华肯定据为己有了。

出于职务的敏感,李瑚立即脱口而出,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俞大猷却说,私不举、官不纠,何罪之有?

听他们的口气,李瑚说,你们想让我参他?

王本固用激将法激他,你未必敢,御史也好、给事中也罢,也只敢打苍蝇而已,敢打老虎吗?

李瑚自嘲道,你太恭维我们御史了,苍蝇也不能随便打的。那要看苍蝇落在哪,若是落在老虎屁股上,你敢打吗?

这真是把官场风纪官众生相勾画得惟妙惟肖,几个人拍掌大笑。

王本固说,所以我白说,你敢摸赵文华的老虎屁股?

李瑚把筷子一摔说,我还真不信邪,就摸摸他的老虎屁股又能怎么样!

在海门戚继光大营,身披铠甲的戚继光正给将领开会,指挥胡守仁进来说陈文请回来了。

戚继光很兴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好啊,岑港布防图一到手,就更有利了。

陈文清是被人搀扶进来的,疲惫不堪,面目浮肿,嘴唇干裂、青紫,站都站不稳了。戚继光让人给他搬了张椅子坐下,陈文清递上岑港外围布防图。

戚继光边看边说,太好了,你们辛苦了,有了它,就不会盲人骑瞎马地乱撞了。他让底下人快扶陈文清下去歇息,找郎中看看,吃点补品。

陈文清忽然哭了,扑通一下给戚继光跪下了。

戚继光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了?

陈文清说自己没用,对不起将军,戚金印和吴春柳混进岑港里头,想把布防图、兵力图画得更细一点,哪成想,进去就没再出来,他们白等了好几天,怕是……

戚继光的眼神黯淡了,他哑了半天,才说,这不能怪你,下去歇息吧。

陈文清被扶下去了。

胡守仁想安慰戚继光,就说,咱们马上就会攻下岑港,一定能把公子解救出来。

戚继光振作一下精神,又接着部署进兵事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散了会,戚继光心里就乱了。戚金印和吴春柳陷入敌营,像有一块巨石压在戚继光心坎上,一时无法排遣,信马由缰地不觉来到海道副使谭纶的官邸。戚继光这才记起来,谭纶升任海道副使了,大家期望的、甚至觉得板上钉钉的巡抚椅子,谭纶并没坐上,这令戚继光很觉不公。

戚继光从马上下来,见谭纶已经从中门迎了出来。

戚继光问他怎么还没换上新官服啊?原以为胡公高升,空出来的位置由你来坐,却不想,只给了你一个海道副使。

谭纶笑了,你好天真!我怎么可能一下子蹿到巡抚位置上去呢。

不得已而求其次,戚继光觉得,当海道副使更好,对戚继光有利,正好一同抗倭。

谭纶说,你是做梦也在抗倭。快进来,我请你喝几杯,为你出海作战壮行。

戚继光说,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理应我给你摆夸官酒,这几天忙于出海作战事,千头万绪,一直没得空闲。

谭纶说,等你凯旋班师时,连你的庆功酒一起喝吧。

谭纶叫人在内室摆了几碟小菜,都是素淡的。落座后,谭纶说,几碟小菜,寒酸了点,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二人满酒、碰杯,都一饮而尽。

戚继光说,这杯酒祝贺你荣升。

谭纶道了谢,话题却马上转到戚继光这次与俞大猷出海作战上,他说朝野瞩目,可千万打好啊。

历次出征、作战,谭纶可从来没这么婆婆妈妈过呀。戚继光从朋友那里感受到了压力,也感受到了朋友为他捏一把汗的担忧。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说,他会竭尽全力,但他仍觉打岑港失策,俞大猷也持同样看法。

谭纶问他,你不想再与胡公谈谈吗?

戚继光谈了几次,他都拿朝廷压戚继光,戚继光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俞大猷的观点,胡宗宪是急于建功,这次当了总督,就更要露一手了。

谭纶说,是啊,他要剿抚并用,既要打下岑港,又要收降王直,他的胃口很大呀。他又驻节台州来督战了吧?

不单驻节台州,胡宗宪随后还要挂帅出征海上呢。这也好,戚继光肩上的压力还小点。他还是那句话,尽力而为,甚至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谭纶可是为他捏一把汗哪。那怎么办?打不了退堂鼓,戚继光现在是无退路了,两个月打不下岑港,他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求无愧我心就行了。

门上人忽然进来说,戚大人,谭大人,二位大人正好都在,总督大人派人来,说衙门里有急事,请你们马上过去。

谭纶放下筷子,扫兴地说,这酒喝不成了。

戚继光便站起来,走吧,改日再来叨扰。

皇帝跟前经常发生这样的事,一位重臣可能缺席一小会儿,譬如在拉屎撒尿的工夫,他就可能倒大霉,这空缺的刹那间,就等于给人留了进谗的机会。这是严嵩须臾不敢离开皇帝半步的原因。

但严嵩不能连出恭都憋着啊!今天,他的政敌,公开的和潜在的就利用他拉屎的空当给他一次难堪。他一离开,周围的人就鼓动皇上登高散心。

嘉靖皇帝问徐阶和蓝道行、高拱几人,为什么今日要朕登高?

徐阶看了蓝道行一眼,说,圣上,重阳正是登高望远日呀!

嘉靖皇帝哦了一声,你们不说,朕还忘了今日是九月九重阳节了。

在冯保引导下,君臣几人登上角楼高台,嘉靖皇帝左右看看,不见严嵩跟上来,就问他上哪偷懒去了?

冯保说他内急,出恭去了。

嘉靖皇帝开了个玩笑,一饭三遗矢(屎),老了吧?徐阶、蓝道行窃笑。

这是历史上的典故,有人在赵王面前诋毁老将廉颇,说他老得不中用了,吃一顿饭拉了三回屎。

在蓝道行有意识的引导下,嘉靖皇帝的视线转向西长安街一带,那里有高甍豪宅平地而起,很雄伟,徐阶故意装傻问别人,那边是宫城外扩了吗?

蓝道行说,哪里,那是私人宅第。

这引起了嘉靖皇帝注意,他便问道,这是谁建的宅院,如此阔绰排场啊?简直不亚于皇宫。

这可不是好话!徐阶就说,这是工部赵尚书、赵文华宅第。

恰好严嵩一边系腰带一边上来,都听见了。嘉靖皇帝看了严嵩一眼,严嵩浑身不自在起来。

徐阶趁机说,有两个御史上奏疏说,工部从南方运来的楠木,一半用来建赵文华之宅了。虽是借口传音,这一榔头等于击在严嵩天灵盖上。

这火点得及时!那些上好楠木,本来是修三殿用的。嘉靖皇帝怒道,难怪三殿火灾后,朕想重修正阳门楼都修不起来!原来他竟敢假公济私!这是给他自己当工部尚书啊!

严嵩冷汗都下来了,打狗伤主人,他明白,这些同僚是想撼他根基了。严嵩急忙为干儿子辩护,正阳门楼迟迟未修好,不是木材短缺所致,都因文华南征很辛苦,触热致病,常抱病支撑,难免有不周之处。宜增加一位工部侍郎,专督正阳门楼工程。

嘉靖皇帝又问高拱,这事你也知道?

高拱说,臣并不知情,只知赵文华确实病了。

嘉靖皇帝正找不着剪严嵩羽翼的机会呢,尽管严嵩处处恭谨,可他毕竟权势太大,相权大就势必压皇权,嘉靖皇帝早不自在了。幸好,机会送上门来了。嘉靖皇帝趁机道,好啊,既然病了,就回原籍休养好了。徐阶,你票拟吧。

这等于罢免了赵文华的工部尚书,肥得流油的缺呀!

徐阶假惺惺地求情,皇上,这赵文华抗倭有功,又有严大人面子,是不是不逐归的好?可否降职?

嘉靖皇帝说,有功就可犯法吗?朕未究严嵩教子不严之罪,不下文华于牢中,没革职,已是格外开恩了!

严嵩忙识趣地跪下,谢皇上宽大之恩。

飞来的横祸,对于严嵩来说,无疑是个警告,是个信号。他早知重阳登高会登出大麻烦来,他这泡稀屎宁可拉在裤子里,也不能如厕呀!显然,他们是有预谋的,这叫严嵩不寒而栗。

赵文华当了替罪羊。他垂头丧气地坐在严嵩对面,严嵩叹气道,这徐阶可恶,踢了一脚,又装好人!倒是高拱没有落井下石。

赵文华也明白,这是徐阶和蓝道行做的扣,看严嵩势力太大,砍他羽翼,好取而代之。他埋怨严嵩,既看出迹象,就该时刻防着啊!

严嵩哀叹,防不胜防啊!他们趁我内急、拉泡稀屎的空儿,在皇上跟前下了一回蛆!

赵文华问他,就无可挽回了吗?

严嵩叫他先回原籍躲躲也好,过了风头,他再伺机为赵文华开脱。严嵩埋怨干儿子不小心,他早说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就是当耳旁风!在皇宫跟前盖那么豪华的宅第,你是与皇上斗富还是比威风啊?这不是自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