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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戚继光
1.31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胡宗宪匆匆忙忙赶到赵文华府时,管家早在大门外迎接呢,寒暄几句,立即把他引入后进院子一间厅堂,已摆好了酒席,见他进来,赵文华笑吟吟迎上来说,我还不知汝真兄回了杭州。前些日子,你不一直坐镇台州调度抗倭吗?

怎么又摆酒,且又是请他一个人?这有点不寻常啊。

胡宗宪回答,也刚回来。明天要给赵大人送行啊,官员齐聚,我是领头的,得张罗呀。

赵文华说:“来,坐过来,略备水酒一壶,你我小酌,也算告别。”

胡宗宪很过意不去,这不是反客为主了吗?实在不敢当。

赵文华做出超凡脱俗的样子说,这些繁文缛节其实可以省去,我向来不拘这些形式。

胡宗宪说,都知道赵大人重实绩、不尚虚名,可这都是下属和浙江百姓的一片心哪。他们双方都指的是送万民伞的事,却又不明说。胡宗宪说,为官一任,你走时不送,好像你在这里不得人心似的,从面子上也要过得去呀。

赵文华显得很有些被逼无奈的样子,说,都是你,让我没办法,只得顺水推舟。我知道你一直在张罗这些事,承情了。

反正恭维人不会找骂。胡宗宪进一步说,这并非多余,这是与他的政声清誉相匹配的。

赵文华亲自给胡宗宪斟酒,他说,离了官场,私下里你我是至交,还客气什么!

赵文华和胡宗宪碰了杯,忽然问,听说你最近得了一件好石头?是宋代皇家珍品?

由于意外,胡宗宪手抖了一下,酒都洒出来了。他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难道赵文华有耳报神吗?这么机密的事,居然也没瞒过赵文华的耳目。现在,撒谎是没意义了,他随机应变地说,正要来禀报呢。

赵文华肚子里暗笑,尽拣好听的说!我不打上门来,你肯割肉?

胡宗宪表白,田黄石印不是他得的,是戚继光,也并非是他,他的一个干女儿,偶尔救了一个老妪,那乡下老妪无以为谢,拿了这块石头酬谢她。

赵文华故意问他,亲眼见了这石头没有?

胡宗宪说:“见了。那天是戚继光和谭纶拿了那石头,一起到我那去的。”

赵文华问,确实是价值连城的美玉吗?

胡宗宪说得很有分寸,说他不太懂,谭纶比他明白些,他推测可能是宋代宫中物。

赵文华又问,不是说,是康王的吗?又和泥马渡康王扯上了?

连这也知道?胡宗宪又暗暗吃惊。他告诉赵文华,有这说法,那都是依据传说臆断而已。

赵文华关心的是这东西在谁手上,胡宗宪说还给戚继光了。

赵文华像被蜂子蜇了一下,你怎么还给他了?

胡宗宪便把诱捕倭寇首领的计策说了,这石头可能引出倭酋呢,他们正想用它当钓饵。

赵文华不明白,这又是怎么回事?田黄石印怎么就能当诱饵呢?

胡宗宪道,这石头主人,那个老妪,很可能是倭酋的亲属,想用她招降匪首,分化瓦解倭寇。

分化瓦解倭寇,赵文华显然对这不感兴趣,他索性向胡宗宪摊牌:你们怎么对付倭寇,这我不问。但这宝物,必得交上来。我可以带回京城,找金石名家鉴定一番,倘是宋朝宫中御宝,那谁也没资格占有,这你应当明白。

又拿皇上压人了,惯用的一套伎俩。胡宗宪心知肚明,反感,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赵文华进一步挑明,那就只能上缴皇上,如果是一般宝物,那就还给你们。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更叫胡宗宪不快,还不如说你自己想要呢。

胡宗宪只能顺着他说,明白。我和戚继光早就计议过了,这宝物我们怎敢据为己有?都商量好了,待办完招降大事,就呈交给赵大人,由赵大人奏献皇上。

总算放心了,赵文华露出了笑容,问什么时候拿来让他开开眼啊?

前提是不能坏了大事。胡宗宪说现在不行,那老妪随时可能索要这件东西,别弄巧成拙。等诱捕倭酋完毕,会派人专程将它送到北京府上。

赵文华虽说不太愉快,可也没法再逼胡宗宪,只得说,这样就好,别让戚继光有非分之想,他保存国宝,非但不是福,反会招祸的。

胡宗宪心里暗骂,巧取豪夺,还要吓唬别人。他嘴上却说,戚继光是何等聪明之人,会不明白这道理?

王直妻正在厨间煮饭,忽听外面有人叫,有人吗?

王直妻探头一望,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原来是沈四维和戚芳菲牵马站在篱笆门外。王直妻心想,怕不是好事。忙叫里屋的老婆婆,娘,你快看,那两个姑娘又来了!

王直老母问,谁呀?

王直妻说,还有谁?你送石头的人呗。不是什么好兆头。

王直老母走出来,人家又没带衙役捕快来,会有什么恶意?担心什么。

王直老母迎到院外,拉开篱笆门,说,哟,没想到是你们俩,这么快又来了,快请进。

沈四维把马交给戚芳菲,拴好,一进屋,她立刻注意到打好的几个箱子。

沈四维问,怎么,要搬家吗?

王直妻掩饰地说,往哪搬哪?天气湿热,箱子里的衣物都发霉了,正打算晒一晒。

晒一晒装箱子干吗?这显然不能自圆其说。沈四维把带来的腊肉、点心放下,说,这是她们的一点心意。

王直妻忙说:“太谢谢了,让姑娘破费了,饭快好了,先歇会儿,马上开饭。”

沈四维、戚芳菲便来到院里,坐在丝瓜棚下小石桌旁,王直老母给她俩泡茶、上了水果,也坐在小板凳上与她们聊天。

王直老母试探地问,你们这次是来……

没想到,沈四维她俩竟是专程来感谢她们的。

戚芳菲补充说,你们送给我们那么好一块石头,多值钱哪,连我父亲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沈四维瞪她一眼,示意她少说。

王直妻出来插话,没把石头到处找人看吧?这是她最担心的。

沈四维说:“我们也不傻,太招风,该招贼了。”

王直妻多少放了点心:“这就对了,好好藏好,多少年后再出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沈四维说咱们想一块去了。

吃饭的时候,沈四维才告诉她们,说这次进山来,是专程来接她们婆媳进城的。

戚芳菲赶快补充,说她父亲再三说,一定得接来。接不来,是我们心不诚,要挨骂的。

这可有点过分了,见儿媳妇一个劲地给她递眼色,王直老母只得推托着,就不去打扰了吧……

王直妻也说,再说,我们又有病……

说到病,沈四维灵机一动,正好找到了借口。她假传圣旨,说戚大人就是想叫她们到城里好好看看郎中啊,戚大人得了那块好石头,心里过意不去,就想把她们接进城去住几天,聊表酬谢之意。

王直妻倒看不出有什么虚情假意,更看不出陷阱了,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反复说,真的不去了,心意我们领了。

沈四维说,我们两个若是请不到你们,那可显得无能了,戚大人就会亲自上门来请。

王直老母先动摇了,这戚大人也太好客了。上次我在他家养病,就看他面善,既然这样,就去打扰几天吧。

王直妻还想阻拦,还是不去的好。

王直老母却说,去城里逛几天再回来,我也想找个好郎中看看老病,你那病也该抓几服药了,恭敬不如从命,快收拾收拾吧。

王直妻无奈,就进了里屋,先把几口装满银子的箱子又放回地窖,这是没法带在身上的。银票就容易带了,她又打开一口箱子,拿出一叠银票,揣入贴身衣袋内。

一切准备就绪,戚金印兴冲冲地跑回君悦客栈,推开吴春柳房门,对吴春柳说,我明天出海!

出海?打岑港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戚金印说是他和陈文清带人去侦察倭寇老巢,画海图回来。

吴春柳问道:“怎么派你去?”

她怎么也这么问?是怕有风险,还是说他不胜任?

吴春柳不讳言,海上侦察,这可是特别危险的差事。大海凶险,风涛无常,倭寇神出鬼没,她怎能放心他去?

戚金印叫她放心,说没事,我能行,连父亲都信任我呢。你千万别拖我后腿,叫人笑话。快帮我准备准备。

吴春柳沉思了一下说:“我跟你去。”

戚金印以为她在开玩笑。吴春柳是认真的,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我连战场都上了,出海倒不能了?

戚金印劝她别逞能,父亲肯定不让。

吴春柳说,不管他,到时候我偷着上船就是了。

笑话!一个大活人,能偷着上船吗?陈文清也断然不会答应。戚金印说,算了,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实在不放心,你多上庙里上几炷香,求佛爷保佑我就行了。

吴春柳知道争也无益,就没再争辩,默默地帮他打点衣物,还准备了些他喜欢的零食。

出发地点在海门卫港口。海边备好了一条中等大小的船,双桅帆,中舱、底舱都很宽敞。陈文清和戚金印正指挥几个水兵往船上运东西,有一桶桶的淡水,还有粮食、锅灶,柴米油盐都少不了。

戚金印来到海边,把自己带的东西送上船,问陈文清什么时候走?

陈文清看看天,说下午能变风向,会是顺风,酉时开船。

浙江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终日有拷问声、哀叫声从高高的风火砖墙里飞出来。

提刑按察使王本固是个面目清瘦、高颧骨的中年人,不苟言笑,为人狷介、耿直,有时到了不通人情、不通事理的地步,人送外号“活阎王”,他也确像个阎王,铁面无私,不管什么人,犯到他手里,求情、送礼、拿上司压他,都没用。连胡宗宪都对他敬而远之,凡有棘手的案子,乐得不插手、不湿鞋,让他去当恶人。说也怪,王本固并不认为上司是给他设陷阱,反倒乐此不疲。

今天他正亲自过堂,白胖的像屠户的佥事徐忠仁陪审,有书办坐在小方桌前录供。这是一桩叔嫂通奸、毒死亲夫的命案,持水火棍的黑红帽子衙役正在当庭杖打披头散发的女犯人。那人被打得鬼哭狼嚎。

王本固问:招不招?不招,木驴侍候!

犯妇看一眼从隔壁推过来的“木驴”,吓晕了,这是对女人最残酷、最不能容忍的刑具了。所谓木驴,是一个像鞍马样的东西,刻成驴状,驴背上竖一根半尺长的锥状物,上刑时将女犯人剥光衣服,架上去,让突出在驴背上的木橛子插入女人阴部,再拉出去游街示众。

奸妇一听,叩头求饶说:招,老爷手下留情,我全招还不行吗?

王本固对佥事说:录供。

这时一个衙役进来,递一张名刺上来,王老爷,他说有机密大事相告。

王本固并不摆架子,平时平头百姓来访,他都会拨冗会见,了解冤情。听说有人来报案,他本能地兴奋,忙站起来,对佥事交代说,把口供录下来,接着审与淫妇通奸的男犯。

徐忠仁答应道,是,王大人。

王本固来到公事房,来人正是史民。王本固认识他,这人好就好在“有奶便是娘”,舍出几个小钱、一壶酒,他连主子胡宗宪都肯出卖,大有可利用的价值,他也就成了王本固的常客。

王本固很客气地对史民道,快请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史民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好风,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啊。

王本固叫仆从上了茶,问,老兄有何见教?我那边正审案子呢。

史民很会卖关子。多抓一个盗贼,杭州城就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你升不了一级,也贬不了几石俸禄。我要给你说的事,可是关乎你的乌纱帽几道梁,补服绣纹是孔雀还是仙鹤的大事。

王本固知道他与赵文华的关系,为套他话,故意恭维他道,我知道,你没少在赵大人跟前为我进溢美之词,我心里都记着呢。昨天我还告诉师爷,端午节快到了,得给你送点节敬银子呢。

史民便借机宣言,我这人,谁烧香,我保佑谁,要不我能来先给你通风报信?

王本固知他一定有有价值的线索,绝不是民间鸡鸣狗盗的小案子,连忙说,多谢关照。而且叫人封了五两银子给他。

像讨好赵文华一样,他又把偷听到的有关田黄石印的事,对王本固从头到尾述说一遍,又加了一条新线索,那个老太太马上就从山里请出来了。胡宗宪、戚继光他们把赌注押在老太太身上,想立功呢。听他们口气,这老太太的儿子可能是倭寇里的大头目。你说,这是不是立功的机会?

办事向来不计后果的王本固有几分犹豫,这事棘手。胡宗宪是顶头上司,他办的差,我横插一杠子,于理不合,于情也有碍。况且今后也不好共事,告上去,理不在我。

史民却不这么看。你怎么死脑瓜筋呢?你干吗承认是他们办的差?你是全省管刑狱的最高长官,你就一口咬定,有人告发,这老太太有通倭嫌疑,你抓了来,名正言顺,等一顿大堂过下来,那把老骨头能扛折腾吗?一招了供,功劳不全是你的了吗?

从戚继光家抓人,这也犯忌呀!王本固不能忘了投鼠忌器的话。

史民却说,戚继光干吃哑巴亏。不办他个窝藏倭寇家属,就算便宜他了,他是哑巴吃黄连。

你别说,他这主意虽阴损,却能叫对方有苦说不出,这正符合王本固办事的老辣风格。看得出,王本固动心了。

从赵文华家喝酒回来,胡宗宪把戚继光、谭纶请了来,为给赵文华送行,他们也都到了杭州。

揖让落座后,胡宗宪一脸无奈,把赵文华已知田黄石印的事说了。他实在没办法,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谭纶觉得很奇怪,议论田黄石印那会儿,府上门窗紧闭,下人都回避了,怎么会跑了风声呢?

而且这样神速地吹到赵文华耳朵里,戚继光也感到不可思议呀。

胡宗宪自己都感到奇怪,何况别人。

戚继光目视胡宗宪,话说得很直白,能露出口风的,我们三人中必有一人。

这显然是暗指胡宗宪,自己讨好赵文华,却又在他二人面前演戏。

胡宗宪作色道,元敬还不如直说,怀疑我算了,我的人格还不至于卑劣到此种地步吧?

他这一说,戚继光又很后悔自己太冒失了。谭纶连忙打圆场,胡公多心了,元敬疑心谁也不会疑心你呀!依我看,还是哪个下人偷听了。

胡宗宪忽然一拍大腿道,一定是史民,这个坏蛋!

戚继光问他,史民是什么人啊?

胡宗宪告诉他,一个九品典史。当年,史民的娘给赵文华当过奶妈,他把史民推荐给我,我怎么也得给他碗饭吃呀。这人不学好,吃喝嫖赌无所不好,一定是他听了风,去赵大人那讨酒钱去了。

谭纶慨叹,真是家贼难防啊。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胡宗宪只能对不起朋友了,意思很明显,田黄石印只好上缴了。赵文华口口声声说国宝属于皇室,并没说他想要,你如拒绝,那后果可想而知。

戚继光并不在乎一件东西,他只是生气,这不是公然仗势欺人、巧取豪夺吗?他不过是以皇上压人,他这种贪得无厌的小人,会把田黄石印给皇上吗?

谭纶冷笑,这在官场还算新鲜吗?

况且,这东西的主人是沈四维、戚芳菲,沈四维并非戚继光家人,戚继光说,如果沈四维坚决不答应,他还真不好办呢,难道可以把她抓入牢中严刑拷打吗?

戚继光这当然是在跟胡宗宪赌气。胡宗宪也不示弱,赵大人当然拿沈四维没办法。可他并不找她算账,到头来还会跟你过不去呀。你戚继光毕竟是朝廷命官吧?你如果不想实现平倭大志,当然又当别论。

他真会击人软肋!这一说,戚继光更感到晦气了。

胡宗宪又把话拉了回来,好在现在还到不了那一步。他说他已经告诉赵文华了,在诱降倭酋之前,这东西不能离开台州。

谭纶也无良策,只能从长计议,走一步算一步吧。

海门卫城楼上人影幢幢,海岸停泊着大小舰船,水师人上上下下,有的在操练队形。海水很静,浪不大,絮语般地舔着沙滩。

正当酉时,海风果然由东北风变成西南风,往岑港方向正好开顺风船。

一个穿水师服装的人出现了,她正是吴春柳。她一身男装,大大方方地走着,很快接近了那条准备出海的船,几个跟陈文清出海的人正在甲板上试帆,无暇旁顾,吴春柳看看附近没人,悄悄下水,从船尾处吊绳子上了船,迅速钻入底舱,几个水手竟没发现。

底舱黑洞洞的,她摸索着向里走,那里堆积着水桶、粮食、干柴和杂物。她把自己藏在水桶后,把一只大箩筐扣到头上。

出发的时候到了,陈文清、戚金印和五名水兵,还有水手,都上了船,水手在升帆。

胡震来给陈文清他们送行,胡震说,戚大人去了杭州,委托我来为各位壮行。祝你们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陈文清和戚金印在船头上向他拱手,谢谢,请回吧。

跳板一撤,船缓缓离岸。

风很顺,双桅帆船在风平浪静的海上行驶着,陈文清指着堆在甲板上的渔网说,一旦碰上倭寇,咱就下网,掩人耳目。

怕也遮掩不过去。戚金印觉得,这骗不了人。朝廷禁海多年,沿海又闹倭寇,平时谁敢下海捕鱼呀?

陈文清有两手,遮掩不过去就打嘛。

行走了一个时辰,天快黑了,大海和天边接壤的地方呈现出一片绛紫色。陈文清下令做饭。

一个士兵把炉子点了起来,问谁下去拿桶水,再拿点米上来,该煮饭了。

一个士兵顺梯子下去。

陈文清嘱咐,干柴、粮食、淡水都得省着点,说不定几天回来呢。

下去取水和米的士兵到了帆船底舱,一提水桶,忽见一个箩筐在动,他吓了一跳,向后退,吴春柳只得把顶着的箩筐掀掉,吓得那士兵大叫起来。

这一叫,陈文清和戚金印等人全跑下底舱,问,怎么了?

士兵指着扮了男装的吴春柳,陈大人,底舱藏了一个人!

戚金印认出是吴春柳,也大吃一惊,春柳!

陈文清问,你认识他?

戚金印只得说:“是我弟弟,我不让他跟着,他非跟着,你也见过他吧,他打过雁门岭那仗呢。”

陈文清仔细打量文静清秀的吴春柳一下,说:“唔,我记起来了,你这小兵,白白净净,像个丫头,有印象,见过你,对,是上次雁门岭大战见过。”

吴春柳尽量憋粗嗓子说话,请求陈大人准许她留下来。

陈文清一口拒绝,几乎无法通融,连说几个绝对不行,这叫什么事?军纪森严,这是闹着玩的吗?

戚金印还想求情,既然来了,就……

陈文清黑着脸说不行,坚持叫他下船去。

船都开出几十里了,让她怎么下去?跳海游回去?戚金印觉得他有点不近人情了。

一个士兵也求情说,多一个人有什么不好?既然上来了,就叫他留下吧。

陈文清这才气呼呼地对戚金印说,是你们哥俩玩的鬼把戏吧?

吴春柳说,陈大人,真不是这样,你赶我走可以,不能怪罪我哥哥。

陈文清问她叫什么?

吴春柳回答后,陈文清觉得奇怪,你们哥俩怎么不一个姓啊?

吴春柳随机应变,他不是随戚大人姓了吗?

陈文清到底松口了,看在你哥哥面上,你留下行,但得听号令。

吴春柳响亮地回答,是!

吃过饭,夜幕沉沉地从茫茫大海四极垂下,没有月亮,只有疏朗的星星在天上闪烁。戚金印和吴春柳坐在甲板上,戚金印埋怨她,不让你来,你倒好,用这一招!

吴春柳笑了,我和你在一起,你不高兴?

高什么兴?多一份担心!这倒是戚金印的真心话,她不在,他一条肠子。

吴春柳正相反,她上了船,她就少一份担心了呀!天天能见到戚金印,心里踏实。

戚金印还有另外的担心,她这一失踪,家里还不得找翻天哪?

吴春柳早有准备,临行前,她给戚继光留了一封信,托王升和转交的。戚金印这才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