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
戚继光出现在君悦客栈沈四维房间门口时,看见沈四维正在窗下条案上写字,戚继光说,嗬,在练书法?
沈四维冲他笑笑,忙让座。练什么书法,涂鸦而已,你看这小条案,又窄又短,是吃饭用的,连块毡子也没有,王羲之在这儿也写不出《兰亭集序》。
好幽默!戚继光哈哈大笑,早说呀,明儿个我叫戚娴给你送案子、毡子过来。
他凑到桌前,只见沈四维写的是四句诗:
南北驱驰报国情,江花边月笑平生,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这正是戚继光的诗,戚继光自然高兴,心存感激,很惊喜地连声说:“好!”
沈四维说,你是夸诗好呢?还是在夸字?
戚继光,当然是夸字,诗是我作的,若夸诗,岂不是自吹自擂了?
沈四维问他没注意吗?他这首七言绝句,沈四维给他改了一个字。
戚继光这才仔细看,终于发现了,指着报国情的“国”字说,原来是“主”,你把“主”改成“国”,是何用意?
沈四维莞尔一笑,这还不明白吗?忠君只忠一个人,而报国是报万众之国。如果一个昏庸的君主,就不值得对他愚忠。
戚继光吓得关上了房门,小心隔墙有耳,这话你也敢说!传出去,这是欺君罔上之罪呀。
沈四维并不在乎,我又不拿皇上俸禄,我怕什么?你忘了,孟子就说过,“民为贵,君为轻”,这也是先贤至理名言吧?
戚继光提示她,正因为孟子有如是说,远没有孔子幸运。大明新刻的《孟子》里,早把这一句删掉了,太祖皇帝就特别讨厌孟子,他原来下令科考出题,都不准选《孟子》章句,后来大臣进谏,他才不敢公然诋毁孟子,但却亲手把《孟子》里的一半章节删掉了。
沈四维说:“朱元璋……”
话还没说出口,戚继光伸手去捂沈四维的嘴,你真胆大包天,竟敢直呼太祖皇帝名讳。
沈四维说,这有什么?起了名字不就是让别人叫的吗?
从前,沈四维也是循规蹈矩的人,自从她父亲遭不白之冤,她对一切都觉得再无神圣可言。
这戚继光能理解。这样看来,沈四维替他改这一个字,可就大有讲究了,她这是愤世嫉俗、蔑视皇权啊。
沈四维把那幅字举起来,问他字写得如何?
戚继光说她学的是赵体,又说有点像蔡京的字。
沈四维笑道,你骂我呀?赵孟是汉奸,蔡京是奸臣。你专拿这样没品行的人比我,是何居心?
戚继光说,他本想拍马屁,没想到拍到马蹄子上去了。
两人都大笑。
戚继光忽然显得平淡无奇地问,你前几天差点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沈四维一愣,马上否认,没有的事。这是从何说起?我能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戚继光说,若是在庆功宴上把皇上的钦差大臣刺杀了,这还不足以轰动朝野吗?
沈四维傻了,这么机密又未付诸实施的计划,他从何得知?沈四维没法再否认了,就问,怪呀,这事你怎么会知道?
戚继光说,没听人说吗?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沈四维猜,没别人,肯定是戚芳菲这个快嘴说的。
这次沈四维可冤枉了戚芳菲,戚继光说,还真不是她,她跟你如同歃血为盟一样,怎么会背叛你。
沈四维疑惑地自语,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啊!
戚继光说,不用猜了,你只说,有无此事吧?
沈四维说,有是有,不过……
戚继光说,我得感激你,真的,事后我听说了,吓出一身冷汗,我真的十分感激你。
这是讽刺吗?沈四维不明白,戚继光感激她什么?
戚继光觉得,她在关键时候,还有理智,还能顾忌到戚继光,怕把他牵连进去,怕毁了他一生抱负,他听了真感动。
沈四维分明看见戚继光眼睛里蒙了一层泪水。
沈四维便承认,我确实是因为你而放弃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谁会知道这一切呢?
戚继光说,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比以前成熟了。
沈四维说她只不过是暂时放弃,这仇迟早还是要报的,你别指望我会罢手。
戚继光并不赞成她的做法,杀一个奸臣容易,可天下不止一个贪官,你杀得完吗?
沈四维是个有血有肉有亲情的人,别的贪官与她没有杀亲之仇,她也杀不着。而严嵩、赵文华她非杀不可。
劝了半天,见她依然故我,戚继光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二
陈子平提了一个箩筐来到戚娴房间,箩筐里面装了半筐西瓜。他说,这是谭大人刚派人送来的。
戚娴笑了,马上联想到战场上割人头领赏的情景,她说,吓我一跳,我怎么瞅着这西瓜也像倭寇的人头呢!
陈子平笑,你又想起战场上斩人头的事了?
可不是,戚娴问他,箩筐里这圆圆的西瓜像不像人头?
陈子平笑,你叫人头吓破胆了。
戚娴埋怨他,你先给别屋送西瓜呀,怎么都拿我这来了?叫人看了多不好?
陈子平说,都有。拉来一大车呢。不过,你这一筐,可是我挑的,保准个个都是红瓤黑籽。
戚娴看了他一眼,笑了,见他站着,就说,你坐吧,谁罚你站了?
陈子平便坐下,他拣了一个西瓜,拍拍,空声空气,找刀切开,刀刚一挨上,没等用力,西瓜哗一声裂开,果然红瓤黑籽,起沙。他说,尝尝吧,一定甜。
戚娴吃着西瓜,是挺甜。她忽然问陈子平,背地里你跟我哥说什么了?
陈子平吃着西瓜说,没说什么呀。
戚娴说,你这人不老实。
陈子平故意装傻,我天天跟着你哥,说的话多了,我哪记得住啊。
戚娴红着脸说,关于咱俩的。
她的微妙表情让陈子平心动,心里阵阵发热,他说,噢,你说怪不怪?那天你哥喝了几杯酒,他忽然问我,听说你替戚娴砍人头去领了银子?
戚娴很感兴趣,他怎么知道的?你又怎么说的?
陈子平说,我承认有这事呀,戚娴不敢去砍死人头,我帮她砍。领了赏银她也不要。
戚娴说,一定还有别的话。
你真精明!陈子平说,你哥看见在阵上我护着你,又问我,是不是看中他妹妹了。
戚娴含羞带笑地说,我才不信哥哥会这么问。
陈子平说,不信咱俩当面问你哥。
戚娴脸红了,她说,我才不问。你怎么答的?
陈子平说,我是啥人哪,有了想法又能怎么样?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戚娴开心地笑起来,那,我哥怎么对癞蛤蟆说的?
陈子平也忍不住乐,人家说得也挺实在,说得我心直跳。他说,若讲门当户对,那你是不够格。可我戚继光不讲这些,人品第一。只要戚娴看上你,你能待她好就行。
戚娴垂下头说,这话你怎么不告诉我?
陈子平说怕她生气。他很纳闷,你从哪知道的?对了,是你哥告诉你的?那,这事大有希望啊。
戚娴说,那你就别管了。
陈子平得寸进尺,那……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上我?
戚娴看了一眼陈子平,说,就冲你这傻样,谁能看上你!
说完咯咯地笑个不住。
陈子平受了鼓舞,从怀里拿出那枚金钗,突然别在戚娴头上,戚娴想拔下来,忽听院子里有吵嚷声,有人喊,夫人,二少爷到了!
陈子平一听,招呼戚娴说,快走,你二哥从山东来了。
陈子平已先跑了出去,戚娴便把金钗取下,包了起来,放进梳妆台抽斗里,镜里映出她害羞的脸庞,她把镜子轻轻反扣过去。这才满脸堆笑,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往外走。
风尘仆仆的戚继美一进院,家人都出来了。
最先出来的是王升和,好小子,来得好快呀!
戚继美叫了声“舅舅”,说他一接到兵部的勘合,就马不停蹄地赶路了。
陈子平给戚继美搬了一张椅子让他坐。
戚娴递上西瓜,叫她二哥快吃块西瓜解解渴。
戚继美吃着西瓜,见王夫人出来,忙鞠躬问嫂子好。
王夫人端详着他,大概赶路赶得太辛苦了,怎么又黑又瘦?
从外面回来的戚芳菲接话说,他本来就没白过!
人们都笑她不会说话。戚娴说,你这丫头,没大没小,没轻没重,怎么说你二叔呢!他白对你好了。
戚芳菲有她的标准,黑不黑和对我好不好有啥关系?她又转头问戚继美,说你黑,你生气吗?
戚继美说,不生气,我本来不白嘛。芳菲骂我我都不生气。
戚芳菲冲戚娴一撇嘴,怎么样?
接着,戚芳菲又对戚继美说,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忘到了吧?
戚继美说,忘了谁的事也不敢忘了芳菲的事呀!
王夫人问,又是啥事?
戚娴说,二哥答应给她一张弓。可你练好箭法了吗?
王夫人说,咱家的姑娘也与别家不一样,明儿个出嫁,都给你们陪送枪刀剑戟、斧钺钩叉!
众人都笑。
戚继美从马背行囊中取出那张乌雕弓来,对戚芳菲说,弓是给你带来了,这可是咱祖上传下来的,开这张硬弓得有五百斤的力量,你拉不开,可不怪我,这乌雕弓可就与你无缘了。
戚芳菲说她练好多天了,什么弓拉不开?你小瞧人!
她接过那张弓,伸手就拉,却纹丝不动,她用足气力重来,脸都憋红了,也只拉开一半。
众人全乐了。
戚芳菲把乌雕弓又还给了戚继美,丢人了!不过,你们等着,这弓早晚是我的。
三
戚继光来到灵江边船坞,这里负责监督修旧船。戚继光登上一艘帆破漏水的船,船工正在用桐油灰浆泥抹缝隙。
只有这几条破旧船,能组建水师吗?戚继光感到可怜。他明白,自从朱纨、张经获罪后,水师几乎瘫痪了,兵船年久失修,这些船,还是胡震东拼西凑弄来的呢。
没好战船就无法与倭寇的大苍船、焦艇抗衡,就谈不到出海作战,不能主动出击,等着倭寇打进来,这怎么行?
胡震知道戚继光在想什么,练水师、造兵船,一要兵部核准,皇上下旨,二要一笔可观的银子呀。
戚继光岂不明白?练水师,是日后的事,戚继光叫他尽快把现有兵船修复,马上要渡海作战了。
胡震只得应诺。
两骑马驰来,原来是戚芳菲带着戚继美,戚芳菲离很远就喊,爹,你看谁来了?新授从五品副千户戚继美到!
戚继光对胡震说,我这女儿就这么外向,见笑了。
胡震说,这多开朗啊!戚芳菲不管到哪里,都是一路笑声。
戚继美和戚芳菲下马,戚继美向哥哥行了礼,戚继光把胡震引见给他,这是指挥胡震,这我弟弟,官衔不用说了,我们家的快嘴早报过字号了。
几个人都笑。
戚继光对戚继美说,你来了好,这里正缺人手,你可先帮我操练军队。
戚继美说,听哥哥吩咐。
戚继光说,离了家门,这里就没有哥哥了,只有上司。
戚继美马上双脚并拢,双手抱拳,是,戚大人。
戚芳菲咯咯地笑起来。
四
三天后,王直老母已康健如初,急着回家,戚继光就派沈四维和戚芳菲送她。
沈四维和戚芳菲骑马,反为王直老母备了一乘小轿。从台州出来向西,一路上都是风光秀丽的河谷和山间崎岖小路。一路观光,倒也不觉得累。下午,她们涉过一条小河,老太太用手一指,过了河就快到家了,已经望见山林中孤零零的房舍了。
戚芳菲说,大娘,你住这地方可太偏僻了,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不害怕吗?
王直老母说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沈四维说,这些年闹倭寇,住这么偏远,可得小心啊。
王直老母说,我家两个孤老婆子,又不是家资万贯的财主,不招贼,倭寇也犯不着来抢。
她忽然一指院门外,你看,我儿媳妇在那等我呢。
果然见有一个中年农妇倚柴门向路上悬望。她们就加快了脚步。
一见轿子抬过来,王直妻很意外,有些惊慌,扶杖站起,正不知所措,见王直老母从轿里下来,她叫了声“娘”,就哭开了。
王直妻边哭边说,你可把我吓死了,我天天在佛面前烧香,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好几天不回来!你上哪去了?
王直老母把手里提的几包中药递给儿媳妇说,别提了,我上了一趟台州,当时还没来得及给你抓药,就迷糊过去、人事不省了。娘若不是碰上好人,咱娘俩就见不着了。
王直妻很惊讶,你给我抓药?跑台州去抓药?
见老太太向她挤眼睛使眼色,她不知老太太为何说谎,就不敢再往下说了。其实老太太上台州,是想去寻访儿子、孙子下落,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大生意。可没等打听,自己先病了,白去一趟。
沈四维说,老太太中暑晕倒在台州城里,好危险。
王直老母一指她二人,这两个姑娘就是救我一命的大恩人。
王直妻咳嗽着,一再道谢,住屋里请。
王直老母把一捆香递给王直妻,多亏佛爷保佑,可得给佛爷多上几炷香。这香还是她从龙兴寺请回来的呢。
王直老母让儿媳妇快多给轿夫几个钱,拿点干粮打发人回去。
沈四维告诉她,轿夫工钱来回的早就预付过了。王直妻过意不去,又给了轿夫一份,还拿了几张饼给他们。两个轿夫千恩万谢地走了。
轿夫走后,沈四维对老太太说,把你老平安送到家了,我们也该走了。
王直老母一把拖住她死活不放,这可不行,这么远的路程,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也得留你们俩住几天哪。
戚芳菲说,这回算认认门,我们改日再来,这也不算远。
王直妻看她们的穿戴、举止言谈,就知她们是豪门大户的千金,就说,二位是嫌我家贫寒吧?
沈四维说,大嫂这话说哪去了?
王直老母就央求,那就住一天。王直妻也挽留,说让老太太心里好受些,哪有知恩不报的?
沈四维便说,好,我们住一夜,明天再回临海,反正我们有马,快。
王直老母高兴了,这就对了,我住你们家好几天,该我招待招待你们了。
沈四维见王直妻一直咳个不止,就说,先把药煮上吧。
王直妻说,不忙,没事,我先给你们弄饭吃。
戚芳菲接过药包,说她会熬药,问炉子在哪。
王直妻说,怎么好劳动姑娘呢?
沈四维说,没事,叫我侄女去熬吧。
王直妻试探地说,这二位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王直老母道,我还忘了告诉你,你知道她们是谁家的吗?是参将戚继光家的千金,三品大员呢,可平易近人了,我病倒街旁,是坐他的官轿抬回家的。多大的福分哪!
这一说,王直妻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继而是恐惧了。老太太只知几品官,却不知这三品参将不同于文官,在浙江地面上,是专门平剿倭寇的呀。但沈四维并没注意她表情的瞬间变化。
进了屋,王直老母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佛上香,跪在佛龛前连叩了几个头,看得出很虔诚。
王直妻与王直老母在厨房准备菜肴。沈四维坐在一壁之隔的房间里,屋里也有一个佛龛,供着一尊铜佛,是弥勒佛,香炉里的香还燃着。
山里房屋简陋,墙不隔音,婆媳二人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先是王直老母埋怨王直妻,你也不看我眼神,咱娘俩都说两岔去了。我给你抓药,上附近镇里不就行了吗?我上台州,是想找回我儿子,上回他回来好像说过,他在台州做生意。
王直妻埋怨她,若知道她这念头,死活不会放她走,你这不是大海捞针吗?你找不到的,听天由命吧。
王直老母也挺后怕,可不是,差点把老骨头丢在异乡,岂不成了孤魂野鬼。
王直妻小声埋怨王直老母道,你怎么能把她们带家来呢?
这王直老母可不高兴了,一来,人不能忘恩负义,再说了,怎么了?方才她不也千恩万谢的、还一再挽留人家住下吗?
方才王直妻是不知道她们是谁家千金时,才挽留的,若早知她们是戚继光家的,哪还敢留?
这可怪了,人家官虽大可并不霸道啊。王直老母不明白儿媳妇到底怎么了?风一阵雨一阵的!
王直妻这才揭底,那戚继光是干什么的?专门打倭寇的!
王直老母说,你又不是倭寇,他打不打倭寇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直妻长叹一声,唉,怎么跟你说呢?你儿子咋回事,你真的一点也不摸边吗?
王直老母说,除了他发财发得有点蹊跷,别的看不出来什么呀?他不就是在海上做大生意吗?
王直妻说,唉,就你一个人糊涂着哇。上次你儿子回来,海云为什么出走,为什么一去不归?丫头是知道了她爹在干着伤天害理的事呀,她觉得羞耻,见不得人,才离开这个家的!
听到这里,沈四维无比震惊,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直老母不让儿媳妇再说下去了,她不信,她自己的儿子她知道,他不会干辱没祖宗的事的。
五
门外一棵大公孙树下,药锅咕嘟咕嘟翻滚着,戚芳菲在扇火熬药。
沈四维走出来,神色有点异样,悄声对戚芳菲说,咱们得马上离开这。
怎么出尔反尔呢?再说,也不能饿着肚子走啊!你不是答应人家住一晚上吗?反复无常算怎么回事?
沈四维一时说不清,显得很为难。戚芳菲追问到底怎么了?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沈四维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明白,答应呆会儿路上跟她详细说。
戚芳菲觉得于理不合,你这一走,人家会以为得罪咱们、慢待咱们了呢,除非她家非盗即倭,否则,这么办,太不近人情了吧?
戚芳菲一句话倒提醒了沈四维,这样一走,反倒不好,她主张折中一下,那就吃了饭再走,不过夜。
在王直老母家吃完了饭,天近黄昏,王直老母说,天不早了,给她们铺了床,赶快洗洗涮涮,早点歇着吧。
沈四维却说,就不再打搅了,我家还有事,得连夜赶回去。
王直老母心疼她们,贪黑赶夜路怎么行?又是女孩子。万一碰上剪径贼怎么办?她可不放心她们走。
戚芳菲抽出身上藏的短剑说,放心吧,我们都会武。
王直妻却巴不得她们快快离开,说,客去不中留,那就让人家走吧,趁天还没黑,能走出林子。
戚芳菲和沈四维要出门时,王直老母拉了她们一把,叫她二人等等。老太太实在过意不去,能让人家这么空手回去吗?于情于理都不合,良心不安哪。
她打开一口箱子,拿出一个檀木小匣子,打开,取出一个黄缎包,再打开,露出一块黄红白掺杂的亮丽夺目而又温润的石头来。
这一瞬间,王直妻脸变色了,她拼命向老太太使眼色,老太太根本没看见。
王直老母把那块石头交到沈四维手上,她细看,只见上面刻了三个瘦金体字,是“国之宝”,她说,这好像是一方御玺。
王直老母说,她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当初是毛海峰送给孙女的,只听说这石头挺值钱,比和田玉、鸡血石都名贵,如今,孙女出走了,她一个乡下老太太,留这个没用,不当吃不当喝的,送给沈四维和戚芳菲吧,当个念想儿。
王直妻趁机阻止道,把一块石头送人家算什么?又不顶房子不顶地的,还不如送几两银子实惠呢。
欠人家的情,这可不是几两银子能买来的,送银子多俗气?人家大户人家缺咱几两银子?老太太坚持送这块石头,她虽不懂,却听儿子、孙子说过,这石头好像是无价之宝,这才送得出手。叫她们当个念想吧。不管儿媳妇怎么使眼色制止,她都装看不见,这老太太,主意正着哪。
沈四维不懂玉石,却见过不少,她知道这块玉石身价不菲,必有来历,就顺水推舟地接过来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又用黄缎子把那块石头包起来,放入檀香木盒中,揣入怀里,然后告辞了,并叮嘱老太太,以后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就进城去找我们,别客气。
王直老母和王直妻送到篱笆门外,看着她们上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