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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戚继光
1.18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这天,宋朝举的护卫家丁站满了乡间别院前院。宋朝举准备回宁波去。

宋朝举正要上轿,见吴春柳挂一把腰刀、一身戎装进来,不觉吃惊,暗想,她怎么这身打扮?

吴春柳也没寒暄,话说得很难听,危难之时,连亲人都指望不上,再不拿起刀来,更得任倭寇宰割了。

宋朝举明白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上次拒绝乡亲进来避难,虽说做得绝了些,他并不后悔,他不能毁家利人吧?今天他试图对吴春柳解释几句,缓和一下。他说:“你也看见了,那天倭寇上千人来攻,他心里也发慌。”

吴春柳不买他的账,我们一无遮拦地在倭寇面前不更危险吗?她最气恼的是,表姑父让她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来。

宋朝举实在不敢把那么多难民放进来的理由,还是那句话,万一混进奸细怎么办?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

吴春柳说:“都过去了,不提它了。”

宋朝举问她这几天在哪里安身,又问她家人有没有消息?宋朝举说他一直在找她,他今天正要回宁波去,这里兵荒马乱的不安全,他让吴春柳跟他走。

吴春柳根本不相信宋朝举的鬼话,他的乡间别院离涂下桥并不远,二十多里地,他想去打听,不是容易得很吗?遇难才见人心,从前父亲在御史任上时,宋朝举三天两头往涂下桥跑,他没少沾光,现在却这样无情。吴春柳懒怠跟他多费口舌。

宋朝举叹气连声,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慨叹一转眼就家破人亡了。他劝吴春柳别固执,他发誓,待她会像亲女儿一样的。

吴春柳说一家人都完了,她没法平静地在闺门里当小姐。她决心已下,拉抗倭民军,报仇雪恨。

怪不得她这身打扮呢。宋朝举说:“你若是男子,我不拦你,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呀。”

吴春柳顶了他一句,倭寇杀人掠人,可不分男女。

既然吴春柳不是投奔宋朝举来的,他猜想,吴春柳一定有事,才来见他。

果然,吴春柳说有件事求他。

宋朝举说,至亲骨肉,这么客气干什么,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吴春柳想借二百两银子。

宋朝举有点吃惊,干什么要这么多银子?想修复她家房子吗?

吴春柳哪有这个心思,只能等天下太平了再说了。

宋朝举不明白,那她要这么多钱干吗?

吴春柳是为打造兵器筹钱,加上乡兵人吃马嚼,这些银子怕还不够呢。

宋朝举皱起眉头,你还真想举旗大干啊?

吴春柳说她主意已定,决不回头。

宋朝举说,御敌保民,这是朝廷官府的事呀。

吴春柳回他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呀。

宋朝举想了想,说:“咱们先不谈银子的事。我问你,你去找台州知府、浙江巡抚衙门照准了吗?”

吴春柳根本没想走这一步。办民军抗倭,这是老百姓自己的事,用得着官府照准吗?

宋朝举说,这你就不明白了。任何朝代,举刀兵都是犯忌的事,官府怕百姓造反,岂能开这个口子?

吴春柳说,这事表姑父就别操心了,如果真需要得到官府照准,我再去办。反正这事也牵连不到他。

宋朝举和吴春柳回到客厅,宋朝举看看无法阻止她了,就对吴春柳哭穷:你该知道,我这些年致仕在家,没多少收益,天下动乱,佃户走死逃亡,地里收不上租子,我这一大家人,又养着护院家丁,哪不得开销?常常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哪有多余的银子?

吴春柳好不失望,她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不信表姑父连二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表姑父是怕我还不起吧?

宋朝举说:“这话说远了。你我至亲,若手头宽裕,就是送上二百两,也不是什么大事呀。”

吴春柳心里好不凄伤,她领略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她站了起来,说她也不借了。押二百两银子总可以吧?她家有一百多顷良田,宋朝举是知道的,田地,倭寇是背不走的。她想先押出二百两银子来,如果宋朝举不押给她,她也不怕,她去找当铺。

宋朝举告诫她千万别去找当铺,他们最会趁火打劫,借机压价。

吴春柳心想,你还不是趁火打劫吗?她说:“表姑父怕我吃亏,就押给你吧。有便宜让亲戚赚也应该。”

宋朝举问起她的地契在手上吗?

地契?早被倭寇一把大火烧了,不过吴春柳说,地是烧不了的,有四边毗邻出证,谁也赖不去。

宋朝举同意了,答应先用吴春柳家西河那十顷地押银子吧,叫她出个字据。

连吴春柳这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也知道,那是她家最好的一块地,号称“金不换”。吴春柳不是心疼,而是心寒,她含着泪答应了,并索要纸笔,马上写文书。

胡宗宪正在巡抚衙门批答公文。俞大猷、谭纶、唐尧臣坐在下面。

胡宗宪感到很棘手,这次倭寇声东击西,频频得手,使官军处处被动,他连给朝廷的奏疏都没法写,既不能文过饰非,也不敢据实奏报。他把几位下属找来,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俞大猷分析不能取胜的原因,在于我们各卫所的兵力仅够守卫,不敢出击,我们的机动兵力有限,必然疲于奔命。

谭纶觉得应有机动兵力。他不是带兵的,却也愿分忧,他已把乡兵重新召集起来,得训练训练才能上阵。

胡宗宪表示首肯,乡兵虽不可能充当主力,也可应急。两广狼土兵已到了,这回能好些。

俞大猷又一次提到,倭寇判断攻守难易,好像很准确,他仍疑心有内奸。

光疑心有什么用?胡宗宪叫大家留意访查、防范。查出来绝不宽贷。

送走了各位将领,胡宗宪把谭纶单独留下。

谭纶问起戚继光的消息,胡宗宪面带喜色,说已从山东出发了,总算把戚继光盼来了。他方才不好在众将领面前露出过分倚重戚继光的倾向,怕别人不高兴。

谭纶断言,他不会让胡大人失望的。

这时,徐渭进来,他向谭纶打了招呼。他依然一派儒雅风流气概,他拿了一份公函放到胡宗宪案上,说,戚继光正昼夜兼程往浙江赶,这是从汜水渡发来的函。

到了汜水渡就快了,胡宗宪很高兴,浙江抗倭,正是用人之秋啊。

谭纶也说胡公慧眼识珠,果真把他要来了,这一下,浙江抗倭就有望了。

门上又有人来报,盐运副使宋大人来见胡大人。

胡宗宪叫快请。

徐渭从侧门出去。

宋朝举迈着方步进来,向他二人拱拱手,胡宗宪问他,听说上次倭寇入侵,贵府一处乡间房舍险些蒙难?

宋朝举说:“托胡大人福,躲过了一劫。听说戚继光快到了?”

他的消息这么灵?这令胡宗宪很诧异,胡宗宪回答说:“也就这几天了。”

宋朝举说:“戚继光真像胡大人说的那么神奇吗?我觉得他夸夸其谈,未必不是纸上谈兵。”

胡宗宪想起在京城浙江会馆宴席上戚继光与宋朝举唇枪舌剑的那场争论,知道宋朝举对戚继光抱有成见,就不想多说,但总还是自信地告诉他,自己看人是从来不走眼的。

宋朝举是有备而来,他禀报了表侄女练乡兵的事。这次倭寇之乱,吴春柳全家被杀,所在的涂下桥镇也毁于兵火,他们召集幸存百姓,开始办乡兵了。

谭纶一听,拍手叫好。他就正在办乡兵啊!如果百姓都能办团练自卫,对防倭是有好处的。

宋朝举不敢顶撞谭纶,一边顺着他说,乡兵该办,但又强调,谭纶办乡兵是官办,吴春柳办乡兵可就是纯属私办了。谭纶认为,不必拘泥于形式。宋朝举说,百姓办乡兵,有一利必有一弊,民间一旦有了军队,对朝廷来说未必是幸事。万一上头怪罪下来……

这话等于给胡宗宪敲了警钟,“对朝廷来说未必是幸事”,这句话切中要害。乡兵、民间团练如同笼子里的老虎,一旦放出笼子,就怕再也关不回去了。历代君王都不会开这个口子。

胡宗宪肯定了宋朝举所言是有道理的。谭纶认为,民军辅助官军抗倭总是好事,浙江不比内地,可便宜行事。

作为一省最高行政长官,出了事,他必须全兜着,越雷池的事少干为妙。所以胡宗宪表态说,还是谨慎为好,宋公所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有官员办,尚可控制,纯粹民军不宜放纵,还是解散为好。

宋朝举放心了,没白来。

胡宗宪又问他们现在何处集结?

宋朝举说在涂下桥一带。

胡宗宪倒会用人,既是宋公表侄女领头,就烦请宋公去传谕他们,立即解散,各回各家,不过要好言好语规劝,不可伤民众之心。

宋朝举有些不情愿,说他去怕不合适。因劝阻表侄女,已经闹得不大愉快了。他去了,是公事也变成私事了。

胡宗宪却说这没关系,现在是官府出面,他想了想,又说那就麻烦谭知府同宋公走一趟,不就公私兼有了吗?

谭纶乐得应承下来。

戚继光一行人早已转为陆路,骑马来到了一处山林蓊郁的山下。

离很远,就听到有钟鼓之声悠然传来。

戚娴举头四顾说,这附近好像有寺庙。

戚芳菲向山上瞭望着,她看见了,山上有个小庙,红墙在绿树丛中露出一角。

陈子平禀报戚继光,想到庙里讨点水喝,吃顿斋饭。

正好大家又饥又渴,戚继光点点头,也该吃饭了。

一行人便沿着羊肠小径向山上走去。

戚继光一行来到庵门前,原来是个尼姑庵。除了灵水庵的匾,还有一块“大圆满觉”的匾额,戚继光仰视着,沉思有顷,觉得这匾很有学问。

陈子平就在灵水泉打水供大家饮用,战马也渴急了,一匹马居然饮了半桶水。

性急的戚芳菲上去用拳头砸门,砸得咚咚响。

戚继光制止她,告诫她不可这么鲁莽,对出家人要客气有礼才行。

戚娴走过去,轻轻叩了几下铁门环。少顷,一个女尼出来开了庵门,这人正是王海云,如今法号穆空。

穆空作揖道,阿弥陀佛,施主有何事叩我庵门?

戚娴告诉她,我们去台州府,错过了饭时,想讨点斋饭吃,打搅了。

穆空扫了这些人一眼,说:“请稍候,小尼这就去禀报庵主。”

戚娴道了谢。

戚芳菲拉马就进了庵门,戚继光低声喝住她,让她站在庵门外等,不可造次,人家还没说让咱进呢。

不一会儿,穆空就出来了,说师父让她好好待客。戚继光一行欢天喜地进入灵水庵,戚继光告诫大家不可乱串,只准在院中香樟树下歇息。

穆空在香樟树下石桌上摆了些碗筷,先舀水烧开冲茶,戚芳菲真渴了,一个人喝了两壶茶,戚娴笑她是“饮牛”。

少顷,师父穆静亲自端来一锅米粉和卤料,对戚继光作揖说,庵小,没什么好吃的,大官人只能暂且充饥了。

戚继光也作揖还礼,无端打扰,很过意不去了。

穆静离开,穆空留下,一碗一碗地给他们捞米粉。

陈子平夺过漏勺说,我来吧。

穆空就退到树下站着。

吃了一口米粉,戚芳菲叫道:“喂,小尼姑,这米粉里没肉倒也罢了,我知道你们出家人吃素,可也得弄点葱、蒜、辣椒调调味啊,太没滋味了!”

戚继光用筷子敲敲碗边,又瞪了她一眼。戚娴也用脚碰了她一下。

穆空说:“对不起小施主,葱蒜也是佛门忌讳的。”

戚芳菲吐了吐舌头:“我哪知道佛门连葱蒜也不吃呀。就冲这个,八抬大轿请我出家我也不干。”

王夫人制止她,守着佛爷不可胡言乱语,会遭报应的。

戚娴说:“闭嘴吧,就你这德行,你下辈子也入不了佛门。”

停了一下,戚芳菲又对身旁的陈子平说,这小尼姑长得挺好看哪。

陈子平笑而不答。

戚娴听见了,制止道:“吃你的饭吧。”

戚芳菲说:“我听说,尼姑出家不是逃婚的就是石女,是真的吗?”

穆空听见了,一扭身走了。

戚继光生气地一蹾饭碗:“你怎么说话没轻没重的?再这样,我可要赶你回去了!”

戚芳菲噘起嘴:“过河拆桥,又忘了汜水渡有难那时候了。”

戚娴笑:一俊遮百丑,今后还没人说得了她了呢!

戚继光对王夫人耳语几句,她找出两锭银子,算是布施,交给了庵主,穆静念了几声“善哉”。

台州城里一家铁匠铺,烘炉火光闪闪,几个赤膊铁匠正叮叮当当地在铁砧子上打造兵器。

吴春柳和金印指挥手下人把打造好的刀、枪装上一辆大马车,又用麻袋盖上,吴春柳给老板付了银子,二人跳上车,赶车人便挥鞭打马上路了。

马车在前边走,吴春柳和金印在后面跟着。

金印说自己想不到,他这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秀才,会拿起刀枪来,时逢乱世,乾坤颠倒啊。

吴春柳笑说,正应了那句话,这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但吴春柳可不想让金印造反三年。她问金印怎么想的?今年秋闱,他该去杭州乡试了吧?

金印很灰颓,一家人全都没了,他哪还有心思考举人、进士!

吴春柳叹了一声,觉得那真挺可惜的。听曹老先生说,金印的学问在台州数一数二。

提起曹先生,金印想起来了,曹先生也在吴家设过馆,给吴春柳当过西席,他问有这事吧?

本来女子是不能入馆的,因父亲钟爱吴春柳,他亲自课女还不算,从小就让她和几个兄弟一起跟先生念书。

金印心想,怪不得她这么有学养、有胆识呢,从前曹先生在他面前夸耀她,金印还以为是媒人专拣好听的说呢。

提起说媒,吴春柳不好意思地偷看他一眼。这事后来没成,都因为属相。金家嫌吴春柳是腊月羊。

那当然是风水先生胡说,他说腊月羊,没草吃,金印他爹信了,怕吴春柳没福气,就不肯让曹先生为媒了。

吴春柳凄楚地说:“谁想到一场倭寇之祸,我们俩倒这样走近了,我这腊月出生的羊,命运是不济,转眼间家破人亡。”

金印叫她别信这个,批八字的都说金印命好,大富大贵,家业兴旺,准吗?现在不也家破人亡、孑然一身了吗?

这倒也是。也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吴春柳一会儿见不到金印就心里发空,她没亲人了,就把他当亲人依靠了。

金印深情地看了她一眼,他何尝不是这样。

吴春柳驻在的涂下镇虽已是一片废墟,有些残破的房屋又临时修复了,金印的民军在大房子外竖起了一杆旗,上书“抗倭义勇乡兵”。

此时他们正在院子里操练,操练场上杀声响亮。吴春柳和金印也认真一招一式地跟着教习学武。

两顶轿在士兵簇拥下来到操练场驻骄。

金印看见,停下刀,对吴春柳说:“你看,官府来人了。”

下轿的正是谭纶和宋朝举。吴春柳不禁疑惑,表姑父领着个官来了?必无好事。

金印也猜不会是发军饷这样的好事。说不定有可能要收编我们,那可太好了。

凡事,吴春柳喜欢往最坏处打算,她说别想得太美,说不定是来解散我们的。

金印不相信,那怎么可能?除非他是倭寇!

谭纶和宋朝举走近,吴春柳先叫了声“表姑父”。谭纶问,这义勇乡兵的头领是哪位?

金印答:“我是,我叫金印。”

宋朝举介绍说:“这位是台州知府谭大人。”

金印和吴春柳都叫了声“谭大人”。

乡兵都停止了训练,围过来。

谭纶问金印,你是秀才?

金印答是。

谭纶说:“你看,倭寇把我们的秀才都逼得拿起刀枪了!你们有多少人啊?”

吴春柳禀报,开头五十多,现在过百了。

谭纶赞许地说:“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国为民分忧,你们都是好样的。”又问他们办乡兵钱从何来?

一个乡兵说,都是两位头领典地、卖地筹措的银子。

谭纶又点头赞许他们忠勇可嘉!

见谭纶根本不往正题上说,宋朝举急了,就抢话说,他和谭大人是奉巡抚胡大人之命,来解散他们乡兵的。

金印一惊,忙问,为什么?

宋朝举振振有词地说,朝廷不准民间自办乡兵、团练,违者以聚众造反论处。

吴春柳问谭纶,是这样吗?

谭纶不想伤害他们的自尊,就说:“是倒是,不过……”

金印忍不住激动地说道,你看,涂下桥昔日多繁华?今日成了一片废墟,家都没了,我们再不起来抗倭,命也没了,官府不能为百姓造福、安民,却又要把我们的手脚捆起来,任倭寇宰割,这叫什么官府?

众人都喊“对呀”“官府若能保台州平安,我们岂愿意舞刀弄棒”……

宋朝举强调这是官府之命,不可抗拒!

谭纶来了个折中,这样吧,你们的爱国之举值得称道。本府也正在办乡兵御倭,你们先办着,谁再问起来,就说是我谭纶乡兵一部,过几天我派个教习来。

宋朝举没想到他会这样包容他们,就说:“谭知府,这怕不妥吧?”

谭纶说:“有事我兜着。”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众人欢呼起来。

俞大猷正带兵追赶倭寇,一部分倭寇逃到灵江边,上了船,俞大猷率水师追赶,展开了水战。

另一小股倭寇,被截断了归路,不得不落荒而逃,逃入山林。

俞大猷命令一个把总追上去,务必全歼。

把总带兵紧追不舍。

这天,金印的乡兵正在席棚下吃饭,忽然有人报告金头领,山头烽火台报警了!

人们扭头一望,烽火台果然烟火齐举。随后又有哨探来报,有一伙倭寇正向这里袭来,离镇子不过二里地。

金印放下碗,说,好啊,正要找他们报仇呢,送上门来了!

吴春柳也不吃了,命令马上集合,出发迎敌!

队伍很快集合好了。乡兵成立以来,还没跟倭寇真刀真枪地较量过呢,人人兴奋得摩拳擦掌。

这伙倭寇由筑后领着,好歹甩脱了追兵,一路跑来,人人背着抢来的大包小裹,跑得踉踉跄跄的,正要越过镇子,筑后突然下令,进涂下镇里去!

一个小倭酋质疑道,这是上次抢过的镇子了,残垣断壁,有什么油水?

筑后骂他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抢?这里一片废墟才好藏身!得找点吃的呀。

于是这股倭寇就向镇里奔去。还没等进入镇中,里面突然喊杀声大作,吴春柳、金印带着抗倭义勇乡兵冲杀过来。

莫非是天兵天将?倭寇大惊,又扭头往回跑。

义勇军追上,接连砍倒几个背着包裹的倭寇。筑后不得不号令倭寇与义勇军接战。

双方杀得很惨烈。吴春柳捅倒了一个倭寇,不防背后两个倭寇挥刀偷袭过来,金印大叫一声:小心背后!

金印冲过来用刀架住倭刀,回头叫吴春柳,快跑!

吴春柳不肯跑,过来助战。

戚继光一行恰好经过这里,他们被一阵厮杀声吸引了,戚继光向镇里望去。

陈子平纵马要进去看看。

戚继光说,还看什么?他都看见倭寇了!

戚芳菲比谁都兴奋,太好了,刚来就碰上了!

戚娴说:“看你乐的,像过年,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戚芳菲不理她,鼓动父亲,咱们上去杀倭寇吧!

有人表示疑义,咱不到三十人,还没上任……

戚继光已决定参战,本就是来抗倭的,岂能见到倭寇残害百姓而不闻不问?

戚芳菲大叫,太对了!

但戚继光随即让戚芳菲留下照顾她娘,令其余的人跟他上去。

戚芳菲气坏了:“看我不行啊?我不留下!”

王夫人也早从兵士手中要过一把刀,她也是将门之女,可不是纸糊的!

戚继光看了她一眼,只得答应一起上阵,嘱咐她小心点。

戚芳菲说:“娘,我给你保驾!”

戚娴又取笑她:“说不上谁给谁保驾呢,你小心点吧。”

戚继光双脚一磕马肚,一抖缰绳,那马箭一样冲出去,戚继光手舞长枪,威风八面。

乡兵到底没经过严格训练,与倭寇拼了一阵,渐渐敌不过倭寇了,不得不节节败退,有好几个民军被杀。

筑后得意地大叫:“上,全杀了他们!”

正在这危难之际,突然从大路上驰来一彪人马,虽然人数不多,却威风凛凛,杀声震天。

只见戚继光冲在最前面,还没等倭寇明白过来,戚继光已冲入倭寇群中,接连刺死两人,戚娴躬身马上,左右开刀,也接连劈死几个倭寇,连王夫人、戚芳菲也不示弱,往来驰骋拼杀。

戚芳菲只顾前面,却没发现一个倭寇从后头上来,从背后用大倭刀砍向戚芳菲,王夫人见了,策马上前,挥刀将倭寇的刀柄砍断了。

戚芳菲这才吐了一下舌头。

但筑后很快发现,官军人数极少,就大声喊,别怕,不是大股官军,他们没几个人!

吃了定心丸的倭寇于是复又聚拢来,向戚继光他们逼近,箭如飞蝗。戚继光带的护兵哪见过这阵势,纷纷后退,乱了阵脚。戚继光见情势危急,又大吼一声,纵马杀过去。

戚娴、陈子平趁机掩杀过去,倭寇大乱,四处逃窜。

乡兵得救了,金印、吴春柳看得目瞪口呆,金印终于明白过来,说了声:“是官军,上啊!”随后民军复又杀回助战。

倭寇支持不住了,扔下一地尸体和抢来的财物,筑后带头逃走,戚继光又率人追杀一阵,天渐渐黑了,见倭寇遁入山林,才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