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长篇小说 戚继光
1.8 第八章

第八章

早晨,戚继光正在山东会馆后院大树下练剑,门房忽然跑来说,有两位客人来拜见他戚大人。

戚继光收住剑问门房:“大清早是什么人啊?官员吗?”

门房说:“看不出,没穿官服,倒像教书先生。”

戚继光还在犹豫,两人已经来到了跟前,其中年长些的笑吟吟地说:“戚将军这么早就起来练武,令人敬佩呀!”

戚继光只好向来人拱拱手,注视着三绺长髯、风度潇洒的访客问:“足下是……”

那人道:“打扰了,在下是从浙江来的。”

戚继光从他那不俗的气概,已想到是胡宗宪登门了。不过天才刚亮啊!他很是惊讶:“先生莫非是按察使胡大人?”

胡宗宪笑吟吟道:“在下正是胡宗宪。”

戚继光忙拱手:“我可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慢待了,快请。”

胡宗宪又介绍另一个面目清癯的人,说是浙江绍兴人,他的好友徐渭徐文长。

徐渭大名戚继光岂能不知?他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徐文长的文声响遍大江南北,擅诗词、工书画,时人把他与解缙、杨慎并称有明三大才子。

戚继光忙说:“幸会,大名如雷贯耳。”

徐渭一笑,马上还礼,说:“过奖,敝人徐渭。我不过是胡公幕中一个吃闲饭的人而已。”

戚继光边擦汗边说:“快请,看我这个样子,太失礼了。”

他们谦让着,向戚继光的客馆走去。

进了戚继光馆舍房间,三人分宾主坐定,戚继光让仆役上茶,试探地对胡宗宪说:“胡大人到这里来,是……”

胡宗宪莞尔一笑,说他是专程来看戚将军的。

戚继光更觉得过意不去了:“这可不敢当了。我与大人素昧平生,又是无名小辈,怎敢劳动大驾。”

胡宗宪说:“我们虽未谋面,但谭纶可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

从面相、举止看,胡宗宪绝对是个儒雅不俗之人,与此前戚继光听传闻的印象大相径庭,一丝好感油然而生。他问胡宗宪:“不知大人找我有何见教?”

胡宗宪笑道:“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不行吗?”

敲边鼓是门客徐渭的长项,他马上吹嘘胡公如何思贤若渴,广交天下贤士,他早就慕先生大名了,并且把戚继光说成了韩信、卫青、霍去病一类的人物。

戚继光很不自在,一时无话可说,以喝茶掩饰窘态,但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胡宗宪。

胡宗宪问戚继光是不是到兵部来领饷银。

戚继光点点头,胡宗宪又问他是否顺利。从他的笑意和问话口气里可以感觉到,他早认定,不可能顺利。

戚继光叹口气,兵部没有钱,让他再等些时日,他真是苦不堪言,几十个卫所已经有半年没发兵饷了,那些“世兵”都靠这点饷银养家糊口,月月欠饷,弄得人心浮动,兵不好带。

胡宗宪很觉同情,是呀,他知道,各地都欠饷,国库匮乏,兵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徐渭的话就直白得多了,想从兵部领饷银?得先出点血。

胡宗宪一笑,并不搭言。

戚继光问胡宗宪:“不知浙江怎样,卫所的兵本来是世袭的,饷不足,逃亡的多,越是这样,越发怠惰,一旦有军情,士兵怎么会拼命向前?”

“这是天下通病。”胡宗宪说,“浙江也一样,好不到哪去。这么说,你还要在京城等下去了?”

戚继光一筹莫展,不等怎么办?他只能天天跑兵部,去跟人家磨嘴皮子说尽好话。

徐渭再次点拨他:“是不是没有打点啊?”

戚继光很反感:“所谓打点,不就是贿赂吗?”

胡宗宪笑:“干吗说得这么难听啊!”

此前戚继光何尝没得到过这种暗示?甚至有当掮客的小吏给他穿针引线,告诉他怎样打点才能快点领出兵饷来,可他不敢妄为,国家养兵,理所当然出兵饷,干吗要贿赂他们?

胡宗宪当然赞许连声,称他确是耿介之人。胡宗宪问他,要不要帮他一点忙?胡宗宪说他在兵部里倒有几个熟人。

徐渭说:“胡公出面就好办了。”

戚继光半开玩笑地说:“帮我行贿吗?我宁可领不到兵饷也决不做这种事。”

胡宗宪道:“将军误会了,我知你高雅正直,我怎能把你拖下水呢?况且对官场恶俗,我也一向深恶痛绝。我帮你说句话,是无须花银子的。”

戚继光说:“那就太谢谢了。可我这人不愿稀里糊涂地受人之恩,我还是想明白,大人结交我这么个小人物,是为什么?”

在徐渭听来,戚继光这话有点不近情理了,人家好心要帮他,他却这么说,是自视清高,还是矫情、迂腐?他深怕胡宗宪不高兴。

却不想胡宗宪并不介意,他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世俗的偏见把人弄得无所适从了。我想结交你,什么都不为,就因为你是条汉子,这总可以了吧?”

戚继光也觉得方才自己唐突了,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往回拉话,说:“我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确实不敢承受胡大人抬爱。”

徐渭说:“我不是说了吗?胡公爱才呀。”

胡宗宪主动答应帮他,兵部那边,写张字条就行了。

徐渭打哈哈说,这叫秀才人情纸半张,对胡公来说,小事一桩。

这一下,笼罩在戚继光心头的一块乌云被驱散了,他连忙道谢,他又觉得初次见面就麻烦胡大人,很不好意思。

徐渭说,虽是初次见面,胡公对他却了如指掌。

戚继光略显惊讶地望着胡宗宪,心想: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哪值得胡大人关注!

胡宗宪如此高看戚继光一眼,不是没来由的。为什么近几年倭寇不敢骚扰山东沿海?这都因为戚继光在山东整顿海防卓有成效,听说他训练士卒、整顿卫所,革除陋习,雷厉风行。倭寇在山东占不到便宜,才转而南下,侵扰浙江、福建。

徐渭明白,久无战事,作为将领,并不舒服。他说:“元敬兄在山东,只能叫备倭,防备而已,谈不上抗倭,英雄无用武之地呀!”

戚继光心被触动了,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胡宗宪打了个比喻:“布防有如江堤,倭寇有如水,水总是选择薄弱、有漏洞处冲击,从有蚁穴、管涌处破堤呀!”

这话当然是对戚继光的赞扬,说得戚继光心里热乎乎的。

徐渭又一再称赞胡公是思贤若渴!胡宗宪说得更具体了,他问戚继光:“你以为平倭关键在哪里?”

戚继光侃侃而谈:“倭寇所以长期为害沿海,关键在于我们软弱无力。在家门口拒敌,以逸待劳,本来优势在我,却败仗连连,我认为原因有三,第一,只重防守,不注重主动出击。”

胡宗宪称赞他说得好:“我们官军几倍于倭寇,却斗不过倭寇乌合之众。”

戚继光以为:“官军太腐朽了,不堪一击,这是第二。还有,我们没能发动百姓,为什么老百姓的自发民军反而能打胜仗?让倭寇胆战心惊?”他又提起常熟那位知县,问胡宗宪记得否。

胡宗宪当然记得,他叫王铁,带领民众打败了倭寇,保卫了常熟城,免遭屠城之祸。

戚继光觉得,如能训练几支由百姓组成的新军,再选几员一心为公的良将,扫清倭寇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强调的是“新”字。

徐渭与胡宗宪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徐渭很会说话,千里马有了,伯乐也有了,看来,抗倭快传捷报了。

戚继光问胡宗宪:“听说胡大人与张总督、李巡抚一直联手抗倭?”

胡宗宪很谦逊,他说不能说是联手,自己是在他二位节制下尽点微薄之力而已。

一提这个话茬,戚继光心里又隐隐作痛了。打了王江泾大捷,他二人却丢了脑袋,他问胡宗宪觉得公平吗。

这是敏感又具有挑衅性的话题,何况胡宗宪是当事人,连汤克宽、卢镗参将一级的人都削了官,胡宗宪却没受一点牵连,这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胡宗宪并没生气,他似乎显得很难过,反而称道戚继光的直言不讳。胡宗宪也觉得不公,他陈述过自己的看法,人微言轻啊。至于向谁陈述,他说得比较含糊。

戚继光一下子对胡宗宪有了好感,他问胡宗宪,有功不奖反斩,到底是为什么?有没有别的背景?

胡宗宪叹息连连,说这不便多议,人已死了,说也无益,但日后会给他二位昭雪的,他深信不疑。他还告诫戚继光,也不必把这话外传。

初次见面,他能对戚继光说这些心里话,戚继光对他的好印象又增加了一分,他也就只好打住,不便再多问。

胡宗宪含蓄地一笑,站起身说:“今日只是见见面,我不敢多停留,明天皇上上朝,我还得去献白鹿。改天我想请你喝酒,再好好请教,也请文长作陪,你不会拒绝吧?”

戚继光怔了一下:“这,这不是无功受禄吗?实在不敢当,况且,京城里还有些事要办……”

胡宗宪说:“不肯赏脸?我这是高攀了。”

戚继光又不好意思了:“胡大人千万别误会,我算个什么呀,得大人抬爱,还不知进退,那不是不识抬举了吗?”

徐渭说:“这就对了。”

胡宗宪这才又露出了笑脸,话说得叫人舒服:“那好,一言为定。你今儿个若真不答应赏光,我还真走不出这个门了呢。”

戚继光无可推托了:“那就只好上门去叨扰了。胡大人真的是为了这点小事来的?”

胡宗宪和徐渭几乎同时作了肯定答复。

戚继光颇感不安:“下个帖子不就行了?”

胡宗宪说:“对高士,怎么可以下帖子?亲自跑来,将军还差点不给面子呢!”

戚继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散了朝,严嵩换上常服,来到书房,他每天坚持写十张字,冬夏不辍。他说字写得好坏在其次,悬腕运笔,提丹田一口气,是长寿秘诀。

他来到书房九扇雕玉屏风旁的条案旁,书童早磨好了墨,泡好了笔,连宣纸都压在镇纸下了。严嵩蘸饱墨,写下“至公堂”三个斗方大字。

儿子严世蕃进来,他是个矮胖子,瞎了一只眼,外貌丑陋,比起他父亲的威仪,实在有霄壤之别。不过他人却极为精明。此时是工部左侍郎,兼着尚宝司事,权大,且颇通国典、晓畅时务。

他看了一眼父亲的字说:“这字,称得上是腕底风云,力透纸背,天下第一人!”

严嵩笑了:“你来吹捧老子了?”

严世蕃说:“是真话,天下人谁不承认?”

严嵩问他:“有什么事?”

严世蕃递上一份公文,是给各省的票拟已拟好了,请严嵩过目。

严嵩对儿子是很放手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严嵩运用到家了。他对严世蕃说:“你又不是第一次票拟,我不必过目了。我年事已高,做不动了,我又得旦夕入值西苑陪皇上,你得往前站了,朝政靠你了。”

严世蕃恭敬地说,他正努力把父亲的治国之道学到手。

严嵩叮嘱他和赵文华配合好,一内一外,珠联璧合,他也就放心了。

严世蕃对赵文华却颇有微词,认为他太贪得无厌,父亲太宠着他了,小心他干的坏事都记到父亲账上。

严嵩知道严世蕃小心眼,便开导他,赵文华虽为义子,却忠心耿耿,并不比亲儿子差。他必须一碗水端平。

严世蕃却处处看不惯赵文华,认为他惯会在父亲面前灌迷魂汤,甜言蜜语取悦严嵩。

严嵩才不愚,他说自己对人,向来是听其言、观其行,包括亲儿子。不是几碗迷魂汤就能灌糊涂的。

严世蕃担心他欲壑难填,他背着严嵩,打严嵩旗号干了多少事,将来还不都记到父亲账上?

严嵩说他首先看大节。

严世蕃心里不平,他有什么大节值得称道?

严嵩把下人都打发出去,亲手去关门窗。严世蕃不知出了什么事,严嵩这么神秘。

严嵩便从包金剔红云龙福禄寿康宁小柜里拿出《清明上河图》的木匣来,打开让他看,并且告诉他,这是赵文华所献。

严世蕃心想,又让赵文华占了上风,他太知道严嵩对《清明上河图》的渴望了。赵文华也真有本事,真就把这稀世之宝弄到手了!今后撼动他脚跟还真不容易了呢!

对字画赏鉴,严世蕃也略懂一二,一见《清明上河图》,大吃一惊,忙问是不是真迹?找人看了没有?

偷来的锣儿敲不得,这事岂可张扬?严嵩很自信,鉴赏书画,这京城里还有人比他更胜一筹的吗?

这倒毫不夸张。严世蕃一边看一边说,如果是真的,赵文华可立大功了。这《清明上河图》,几代皇上四处寻觅,都没找到下落呀。这是皇上视为可抵半壁江山的宝贝呀。

严嵩为了它,大病过一场,为一张画,他杀了王振斋和王忏,当时很解恨,事后心里也不是滋味。可恨的是他们拿临摹的假货来骗他。这么多年来,《清明上河图》成了严嵩一块心病了,今日总算如愿以偿了。

严世蕃也有忧虑,它是宝,也未尝不是祸根。

严嵩心里颇反感,觉得他有教训老子之嫌。严嵩反倒警告严世蕃,他倒是得收敛点,他新修的房子,连三四坊,堰水为塘几十亩,又罗珍禽异木于其中,又有日拥宾客纵娼乐的传闻,小心有人参一本。

严世蕃有恃无恐,这倒不必多虑,言官都是老人家的心腹啊。

严嵩从未放松过警惕,教训儿子,还是小心为好,树大招风、位高遭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严嵩忧虑的是皇上周围的人,不可不防,太监暂时还成不了气候,那些混账老道就很可厌,尤其是那个蓝道行,一脸奸相,皇上又言听计从。

这也正是严世蕃所虑的。皇上如此迷恋道教,这些术士们就日渐飞扬跋扈了。

《清明上河图》小心收起后,严世蕃凑到条案边,看了看严嵩刚写的字,问是给谁题的匾。

严嵩是为北闱贡院题的,这北闱贡院,是顺天乡试考场,因在天子脚下,历来号称“天下第一乡试”,“至公”也是天下学子所期盼,今年是大比之年,主考官请严嵩题匾,他都不敢贸然应允,直到皇上下旨,他才敢应承。这三个字必永垂青史,这字也要万古流芳了。

严嵩问他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

严嵩的字真不是“字以人贵”,时下国人有定评。严世蕃说,若讲字,除了欧、柳、颜、赵几大家,没人能与父亲相比。

严嵩得意地笑:“你就吹你老子吧!”可心上的得意,溢于言表。

严嵩用了印,又说起赵文华那边抗倭的事,别看严嵩护着他,他心里有数,总觉赵文华才气平平,应付大事吃力。

严世蕃这才敢说,虽然杀了张经、李天宠,可赵文华捅了马蜂窝。从嘉靖初年起,浙江沿海倭寇越来越嚣张,张经、李天宠毕竟能抵御一阵,赵文华能行吗?他一旦失利必坐罪。严世蕃担心会连累他们父子。

谁说不是?严嵩说,可笑,那帮妖道们,竟然给皇上出主意,说祭海神就可以平倭寇,天大的笑话。

这不是当年赵文华的烂点子吗?怎么又被蓝道行重提?严世蕃问,皇上如何说?

还不是言听计从!严嵩说,从前赵文华祭海神,不过是应付差事,蓝道行可是认真大动干戈,这不,皇上下旨让赵文华带浙江五品以上文武官员祭海神呢,连皇上也要在宫中设坛祭拜。

严世蕃说,这倒好了。

严嵩不懂,怎么叫好?海神能挡住倭寇?

挡不住倭寇,却有了挡箭牌呀!严世蕃说,那是挡不住,可倭寇再猖獗起来,皇上就怨不到赵文华,也不会罪及你我了,找蓝道行算账好了。

为献白鹿事,嘉靖皇帝传旨,今天上朝。这是多少年来臣子们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盼着的,虽然这上朝的内涵让大家沮丧。

大臣们三更即起,早早穿戴整齐,手持牙笏,来到朝房内外等待,人人有新鲜感,个个面露喜色。就连经常能在永寿宫朝见天子的严嵩、高拱、徐阶、李春芳、陆炳这些被称为群辅的大学士们,也都满脸喜色,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是给文武百官一个安慰。

高拱道:“皇上辍朝多少年了,今日上朝,是大喜事呀。”

徐阶说:“这能使百官心里有个盼头。不过,皇上虽深居西苑,并不妨碍他理朝政。”他说后半句,是唯恐严嵩不高兴,他深知,皇帝永远不上朝,才正中严嵩下怀呢。

严嵩并不关心嘉靖皇帝上不上朝,不上朝更利于严嵩把持朝纲,嘉靖皇帝若天天临朝理事,严嵩上传下达的身份就会失去权威性和神秘色彩。所以他说:“别乐过头了,别让那些不知进退的人唠叨起来没完,告诉他们,今天临朝,只是礼仪性的。”

这一桶水泼得阁僚们心上冰凉。高拱说:“见总比不见好。”

严嵩说:“时辰不早了,咱们去西苑迎皇上上朝吧。”说毕上马,别人只能步行,严嵩是本朝唯一一个被特旨允许宫内骑马的人。

大内刻漏房正报卯时,殿上太监吆喝上朝了,文武百官在鸿胪寺卿的带领下,按品级序班向乾清宫鱼贯而入。

乾清宫殿外百官分文武两班站定,黑压压一片,静寂无声,有人都当到三品京官,供职五六年了,还没见过天子什么模样,这次上朝,心情能不格外激动?

各种仪仗、卤簿排列,宫中乐坊的乐手们在演奏喜庆的宫中大乐。

最激动的当数乾清宫外候旨的胡宗宪,他懂得“投其所好”所能换得的好处,荒废多年后举行这么隆重的朝会,不全在于他的白鹿吗?上苍眷顾,给了他这样的荣耀。

他穿着三品吉服,守候在白鹿笼子跟前,等候陛见。一旁是抬白鹿笼子的内廷太监。

今天嘉靖皇帝头一次脱去道袍,在爱妃曹端妃的帮助下,穿起了龙袍,戴上冕旒。

曹端妃拿来铜镜让他照,并且说,皇上还是穿上天子服饰有威仪。

嘉靖皇帝并不这样看,他自认为自己是五雷大真人、太上大罗天仙、万寿帝君,比历代帝王都更神圣,也应当独树一帜。

曹端妃哭笑不得,只能顺着他说。

这时严嵩率几个阁臣来到西苑门外候旨伴驾。

嘉靖皇帝还没等起身,司礼监太监冯保哭丧着脸,忽然抱着死猫进来,惊恐万状地跪下说:“圣上,不好了,这猫死了!”

嘉靖皇帝又惊又怒,这是他的“虬龙”,叫猫是不可以的,更何况把猫给养死了!嘉靖皇帝上去踢了冯保屁股一脚,骂了一句“废物”。

冯保一脸哭相,奏称太医们也都尽力了,就是没治好。

嘉靖皇帝忙夺过猫来抱在怀中,连叫几声:“朕的虬龙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弃朕而去呀?”接着就哭了起来。

听宫里面传出哭声,几个阁臣可吓坏了,忙抓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小宫女问出了什么事。

小宫女说圣上的猫死了。

几个人长出一口气,揩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啼笑皆非。

高拱忽然担心,皇上不会为此再度罢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