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为圣城而战

为了振奋军心，理查在阿克举行了盛大的骑士比武会。在这次比赛中，他手下的萨克森骑士艾凡赫击败了诺曼骑士布里昂，这使得在英格兰军中倍受冷落和歧视的萨克森人扬眉吐气。司各特在《艾凡赫》里强化了艾凡赫的忠勇和武力，并试图得出结论：只有狮心王理查才有能力将萨克森人和诺曼人结合在一起。

在中世纪的一部骑士叙事诗里，理查在阿克的武力被夸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被形容成一位挥舞着重达200磅巨斧的超人。当他乘坐的舰船被横在海港出口的一条巨大的铁链挡住时，理查奋起神威，一斧斩断了锁链。

理查挥师向萨拉丁的另一据点海法进军。萨拉丁的军队不断在途中向十字军发动小规模袭击，战斗中十字军表现了十分高超的素养。一旦穆斯林骑兵向他们冲来时，基督徒们就灵活地转换队形，弩箭兵和投石机在前，骑兵在后面等待冲锋，贸然上前的人多半会被弩箭射穿。

在距离耶路撒冷不到50英里的小城阿苏夫，理查的十字军与萨拉丁的穆斯林大军展开激战。理查展现了真正的领袖素质。

穆斯林军队数倍于十字军，不过大海保护着十字军战线的后路，使十字军避免了腹背受敌之虞。萨拉丁从几处同时发动攻击，理查军队的战线不断压缩，被挤成了一团。可是不管手下怎么请求，理查也不下达反击命令，只是反复要求稳住战线。到最后十字军已经快被压爆时，他才下令号兵吹号。十字军立刻明白了这一预示着胜利的号声，顿时宛如大河决堤，步兵骑兵全数向敌人冲去，只听得一片惊恐的叫声，穆斯林军队土崩瓦解，仓皇逃窜，人的尸体和战马、骆驼的尸体交叠在一起。

阿拉伯书记官对这场战役的总结是：

全线大败。

在经历了第二次败于理查之手的短暂痛苦和懊悔后，萨拉丁平静了下来。阿苏夫之战损失惨重，但并非不可挽回，他的兵员可以补充，敌人却做不到。何况他还控制着小亚细亚的广大山区和农村，只要加强耶路撒冷的防御，保证补给线的畅通，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拿定主意后，萨拉丁坚壁清野，弃城撤退，将两军之间所有的工事全部拆除。为了不让十字军接近耶路撒冷，他命令在城市周围两英里的警戒线内的所有的水井中下毒，把所有水源都污染掉。而每当理查派出部队去侦察和征集粮草，都会遭到敌人骑兵的袭击。

理查意识到，将穆斯林彻底赶出圣城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他已经筋疲力尽，只期望能体面地退出这片不毛之地。同时他又接到母亲埃莉诺的来信，警告他约翰正在图谋不轨，要是还想保住自己的王位的话，就必须放弃他在圣地的东征。

就在进攻耶路撒冷的最后关头，理查退却了。

正当理查在海法疲惫地等待命运的安排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仍然足以显示他无畏的勇气。

萨拉丁接到密报，理查的主力部队在阿克，留在海法的只有少数军队。埃及苏丹意识到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决心通过一次夜间突袭来俘获英格兰国王。

不巧的是，行动的那天晚上，两个穆斯林军官在理查的帐幕外为谁应该先进去抓人的问题吵了起来。理查被惊醒了，他咆哮着冲了出来。当数千名穆斯林士兵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时，他们发现挡在自己面前的是已经列成战斗队形的十字军。尽管萨拉丁的军队要多出四倍，但是他们的每次进攻都被击退。理查带着10个骑士徒步反击，直冲入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拼命冲杀，他的铠甲上扎满了箭，看上去如同一只刺猬。

这一情形让在山头上观战的萨拉丁都大为动容，他命令手下向理查送去两匹阿拉伯马，因为“像这样出色的骑士是不应该徒步作战的”。

——但这已是最后之战。双方随后坐下来进行最后的谈判，海法及其周边的一些据点被允许保留在十字军手中，在其他领土上欧洲人可以自由进出和进行贸易，基督徒朝圣者被允许前往耶路撒冷朝觐而不用交纳过路费。

虽然圣城最终并未被收复，但理查的颜面总算是保住了。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回家了。

在返程路上，理查的船在一个小岛触礁，要是没有当地人相救的话，他非溺死不可。虽然挣扎着上了岸，可等待他的是几乎全欧洲的通缉：法王腓力怨恨他的自私自利，到处散布诬陷他的流言；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六世对他素无好感；在英格兰，约翰亲王打赌说理查永远也不会回到祖国的海岸了；最要命的是奥地利的利奥波德公爵，公爵永远不会忘记阿克城之耻，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为了躲过灾祸，理查十分小心地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惜百密一疏，在维也纳郊外，被派出去购买补给的他的仆人花钱大手大脚，还炫耀自己的主人富可敌国，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仆人随即被捕，要命的是，奥地利士兵还在他身上翻出了理查的手套。这个仆人挨不住拷打，供出了理查的藏身之地。虽然理查在兵丁破门而入时跑到伙房里装成是照看烤鸡的伙夫，但还是轻易地被人认了出来。几个小时之后，理查就成为了利奥波德的阶下囚。利奥波德随后又把这个珍贵的俘虏献给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围绕着这位神奇骑士的总是浪漫的传说，这使理查成了一个彻底的“文学人物”。当传说和历史交织在一起时，后人也无法辨清其中真伪。

理查被囚时最著名的传说是：游吟诗人布朗德到处寻找理查的下落，他曾是理查的密友，两人曾在一起写诗谱曲。布朗德在德国的土地上转悠了三个月，边走边抚琴吟唱他和理查共同谱写的诗行。最终，他来到关押理查的杜恩施泰因城堡，开始唱道：

我宁愿孤独地活着，被人憎恨，

也不愿让生命和爱分离。

突然，从城堡塔楼的一扇窗户里发出了浑厚悦耳的歌声，应和着布朗德的歌唱：

见到你呀，我的佳人，我也不能自持，

但是你的心啊，不知是如何地跳动。

布朗德欣喜万分，他终于知道关押国王的地点了。虽然这也许只是文学家的杜撰，但无论如何，国王被囚一事最终披露了出来，整个欧洲为之震动。

在理查的母亲埃莉诺的努力下，英格兰向亨利六世和利奥波德交纳了将近七万银马克的赎金，理查得以获释。

在理查抵达英格兰前几天，约翰叛乱的计划暴露，他和他的属下心惊胆战地等待理查的审判。但理查能回到家乡已经别无所求，他饶恕了约翰。

狮心王理查在世的时候取得了赫赫功绩，他身经百战，出生入死，从不顾惜自己的生命。连萨拉丁都担心他会因太不谨慎而枉送了自己的性命，而理查也确实在42岁便死于外伤感染。

在很多方面，他都更像一名骑士而非一国之君，就像一位诗人说的，“汹涌的大海、深渊、高山、蜿蜒的道路、暴风、惊雷、漆黑的天空”都不能阻挡他。虽然作为执政者他有非常多的缺点，但诗人和普通民众怎会不喜欢这位勇猛而又任性的骑士呢。

如今，在英国议会大厦威斯敏斯特宫门口还竖立着理查的铜像，披挂铠甲，胯下骏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封存着属于骑士的荣耀的记忆。而他的战旗和盾牌上的三狮纹章，至今也仍是英格兰皇家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