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新埃涅阿斯崛起
埃涅阿斯是否是以屋大维为原型塑造的呢?至少可以说,在维吉尔笔下,屋大维是埃涅阿斯最为骄傲的子孙。
在维吉尔笔下,太阳神阿波罗是特洛伊城的守护者,正是他的护卫使特洛伊能抵抗强大的希腊联军十年的围攻,而在埃涅阿斯七年海上漂泊的生涯中,阿波罗也刻意眷顾这位罗马的开创者,使之不受任何损伤。
在古罗马传记作家苏维托尼乌斯的《罗马十二帝王传》中,屋大维甚至被直接认为是阿波罗的后代。据说屋大维的母亲阿提娅在午夜时来到神庙参加祭奉阿波罗的仪式,她把床榻放在神庙里睡着了。半夜里一条蛇(古罗马人以蛇为精灵)悄悄爬向阿提娅,一会儿走了。醒来后,阿提娅在身上发现了一个像蛇一样的彩色印记,十个月后,屋大维就诞生了。在他诞生之前,其父盖乌斯·屋大维梦见太阳从阿提娅的腹中升起。
因此,屋大维被看作是阿波罗之子。对此,屋大维本人亦深信不疑,在他的私人化装宴会中,赴会的客人化装成希腊奥林匹斯山上的诸神,而他本人则一定会戴上阿波罗神的面具。
不过,这位自称神的后代的人却缺乏基本的健康。屋大维的胸部和腹部布满了胎记,身上长满奇痒难耐的金钱癣,他还有很严重的尿路结石,常常为此痛得死去活来。除此之外,屋大维畏寒畏冷,忍受不了冬天和太阳的直射。但是,屋大维尽管苍白,却天生具有帝王的尊贵和气度,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是“身材的匀称与和谐弥补了这一缺点”。而据苏维托尼乌斯的记述,一个高卢人的首领曾觅得机会接近了屋大维,但在行凶刺杀之前,屋大维平静温和的表情让他放弃了这一企图。苏维托尼乌斯向我们描述屋大维的仪容是这样的:
他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喜欢被人觉得在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神圣的力量,当他用目光注视着对方时,对方会低下眼睛,仿佛感到有阳光耀眼似的,这使他极为满意。
作为恺撒的甥孙,屋大维在很多方面和恺撒极其神似——对罗马事业的极度忠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毅力,无可争议的处理人和事的能力,明察秋毫,甚至在外貌上也颇为相似。
公元前44年,恺撒遇刺,叛乱者是元老院共和派人士。闻听噩耗的屋大维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举行祭祀宣布自己改名恺撒,这位还不到19岁的青年清楚,要是没有恺撒这个名字的装点,自己不过是一个来自行省的普通贵族罢了。同时传来的消息是,执政官安东尼已经控制了局面,叛乱者们仓促逃出了罗马。不过更为重要的一个消息是,恺撒在其遗嘱中正式宣布过继屋大维为继子,并把财产的四分之三分给了他。深受感动的屋大维发誓要为继父复仇,而且绝不辱没恺撒这个伟大的名字。下了这个决心后,他立刻动身返回罗马。
屋大维为自己规定了三项原则。第一项是理所当然的:为恺撒复仇。第二项是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使国家获得新生,为此运用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屋大维扬言:“没有任何一个伟大的国家曾为好人拯救,因为好人不能长时间坚持做必须做的一切。”第三项就是他那无可比拟的使命感。屋大维对天授权力这一类的事情深信不疑,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就认定自己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上天预先规定好的,既然上天要他完成复兴罗马这个特殊的任务,他必须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奉献出来。
埃涅阿斯说过:“我绝对不是出于个人的私心才去追求意大利的权力的。”这句话无疑在屋大维这里获得了共鸣。
屋大维面临的局势困难重重。共和派没有把这个年轻人放在心上,而本应是同盟者的恺撒派领袖安东尼对屋大维的无功受禄颇为恼火,甚至试图不顾信义地霸占指定给屋大维的遗产。这意味着他不仅要和恺撒的敌人作战,还得和恺撒的朋友斗争。
回到罗马后,屋大维向民众做了一次演讲,在演讲中他答应将恺撒遗产的一部分分赠给每一个公民,不过遗产实质上掌握在安东尼手里,安东尼用这笔钱还了自己的债务,还给自己征募了一支军队,于是屋大维只好自己掏腰包来支付答应的赠款。安东尼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提到屋大维时总是说他是个“小孩”,当举行纪念恺撒的表演时,安东尼公然制止他坐到代表恺撒的镀金座椅上。不过,屋大维很快度过了这段困难的时期,虽然在法律上他并没有拥有军队的权力,元老院也没有授权于他,但他仍变卖地产,并以裘力斯·恺撒的名义招募士兵,很快就拥有了一支三千人的武装——“余年十九,自行出资募军,时有徒众一伙荼毒共和,余之军队乃使共和重获自由”。
这支部队成为屋大维与安东尼周旋的资本,同时,几个对恺撒忠心耿耿的军团也愿意和他结为盟友。安东尼气势汹汹地赶来准备讨伐屋大维,但迎接他的是如蝗的箭雨,无奈之下只好退却。
屋大维骤然之间身价倍增,不仅忠心于恺撒的人称赞他,连共和派都视他为唯一的指望。他被提升为元老,又被选为执政官,须臾之间,他成了出行时有手执“法西斯”(fasces)棍束的侍卫跟随的大人物。
安东尼再度率军向他挑战,包括屋大维在内的三名罗马执政官倾巢而出。战斗发生在木提那地区,在茫茫沃野上,屋大维的玛尔斯军团和安东尼的老兵展开了殊死搏斗。结果安东尼受到了重大打击,两个军团被消灭,逃往高卢。而与屋大维一同作战的另外两名执政官均战死,可见此役的凶险。
但当屋大维回到罗马时,等待他的却不是鲜花和荣誉,元老院担心他的军权在握,担心第二个恺撒的出现,命令他把手下军团交给别人,禁止他举行任何凯旋仪式。屋大维意识到,共和派只有在把自己当作工具时才会向他伸出友谊的双手。而且,恺撒毕竟是被共和派杀害的,这使作为恺撒继子的屋大维和共和派的联合从一开始就显得古怪和不自然。
现在,终于到了和元老院翻牌的时候了,朋友和敌人现在要调个个儿。
就像恺撒所做的那样,屋大维带着八个军团渡过鲁比孔河挺进罗马,驻守罗马的三个军团立刻向他表示效忠,元老院领袖西塞罗选择了自我流放。
就这样,屋大维入主了这座光辉之城,当年在变乱中所失去的一切,现在凭着自己的努力全都拿了回来。
公元前43年,屋大维前往山南高卢与安东尼会谈。在波河中心的一个小岛上,两人达成了协议,屋大维让出执政官的位置,把它让给安东尼的人,以后则由双方轮流担任。而在屋大维与元老院决裂时转投安东尼的大祭司雷必达也不容忽视。雷必达本人无才无德,“与其说是个人,勿宁说是个风向标”,他由于安东尼的照顾才当上大祭司,但这时的他却是个关键性的实权人物。
这样,罗马的“后三头”开始了他们的统治,安东尼取得高卢的大部分地区,雷必达取得高卢的剩下部分和西班牙,留给屋大维的是北非和海上的岛屿。随后,屋大维娶安东尼的继女克劳狄娅为妻。在达成了协议后,三头的军队进入罗马,宣告新的统治的建立。
现在终于可以为恺撒报仇或是以报仇为名义清理私敌了。一个“公敌”的名单被宣布,包括已流亡的西塞罗在内的两百名元老和两千名骑士被列入名单。恐怖的气氛蔓延了整个罗马,将近一千六百年后,莎士比亚用一段三人之间的对话再现了这一令人战栗的时刻:
安东尼:在这份名单里的人,肯定一个也不能让他们活。
屋大维:你的兄弟也必须处死,雷必达,这一点你同不同意?
雷必达:我同意。
屋大维:把他记在上面,安东尼。
雷必达: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姐姐的儿子普布利乌斯也不能活,马克·安东尼。
安东尼:他活不了,你瞧,我把他一笔勾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