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文学是一个连续不断的故事。”

同样，历史也是“连续不断”的。

文学是虚构，历史是真实。然而，文学又是历史中的文学。也许历史通常出现时只是一连串的事实面无表情地堆积在一起，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历史就不会那么神秘、有趣，充满创造力。

自古希腊罗马以降，欧洲数千年的历史，历史学家为之记录下了无数令人振奋的成就和无奈的衰亡，以及对宗教的崇敬和法律的实施，但我们还是会感到缺憾——这样的历史只是人们的“所作所为”，而“所作所为”背后也许还有同样重要的东西：人们的所思所感。当所思所感形成的思想和价值标准显现在行动中时，历史才变得生气勃勃。

要是我们承认“没有荷马，特洛伊还剩下什么”这句新历史主义的名言有部分合理性的话，就无法将基于想像和虚构的文学排除出历史的事件之外。历史留给我们的，除了那些残垣断壁的不动记忆外，难道不就是永恒流动的神话、哀伤的吟唱、凝重的反思和追寻乌托邦的激情吗？

古罗马历史学家普鲁塔克说：“我们从事历史研究的时候，只纪念那些公认的优秀人物，这使我们能够坚决否认我们在与周围世界交往时所遇到的那些下流、无耻和卑鄙的勾当，并使我们平静安宁的思想界专门去注意模范的行为。”——旁观历史进程就会发现，人们并非无抵抗地等待着某种命运降临到头上，在每个关键时刻，总会有一些伟大的心灵划破人类平庸生活的沉滞夜空，投注想像力于历史，将普通的时刻改造成意味深长的瞬间。因为这些伟大心灵的存在，历史除了给我们保留下人类在自己的错误和理智之间苦苦挣扎的痕迹之外，也呈现出更加瑰丽的颜色。

毫无疑问欧洲是大师辈出的地方，而我这里说的大师，特指那些能够用文学上的想像力将历史还原为人的生活的伟大作家。

不论推开欧洲历史的哪扇窗户，都可以看到这些巨人们丰富多维的精神世界，他们要么先知先觉地预示了一个时代的到来，要么感到一个时代已经完全成熟，到了总结它的时候。要是没有这些诗人和剧作家的话，漫长的岁月说不定就寂静无声地流逝了，而文学天才的出现则让我们相信，历史仍然是由人类不朽的想像力创造的。

在那里，维吉尔预见了罗马帝国布武天下的强力，莎士比亚讲述着英格兰的复兴，雪莱用他纤弱的手臂挽留革命的风暴，托尔斯泰向着永不可及的高贵人性迈进……这许多的大师，毫不气馁地抵制人类行动中的渺小和卑琐，将历史改造为闪亮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