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问天下谁是英雄

公元27年，刘秀把姐夫邓晨召回洛阳。君臣几次宴会，彼此回忆过去的趣事、糗事，亲情友情其乐融融。

刘秀早年和二姐夫邓晨关系非常密切。邓晨家里四代当官，他的祖父和曾祖父都做到了刺史这样的地区行政长官，父亲邓宏也做到了都尉，但是邓晨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而是一个非常有见识的优秀青年。刘秀常常在姐夫家里住宿，彼此“甚相亲爱” 。

当年刘演手下的宾客们打劫，事情败露后刘秀受其牵连，不得不“避吏新野” ，跑到邓晨家躲了起来。尽管有姐夫罩着，但是刘秀最终还是被官府捉走了。《后汉书·樊晔列传》说： “光武微时，尝以事拘于新野，晔为市吏，馈饵一笥。 ”幸好有个朋友樊晔在新野县做公务员，刘秀获赠一竹筐糕饼，才解决了腹中的饥饿。

刘秀在狱中待了多久，又怎么出了监狱，史书都没有记载。不过凭邓家和刘家在新野县的势力，在局子里捞个人似乎并不难。比如《东观汉记》曾说，刘秀和邓晨曾共坐一辆车，遇到政府的使者居然不下车行礼，使者大怒，对他们一顿痛骂，还要把他们送到衙门治罪，多亏一个叫潘叔的新野县宰为他们求情，郎舅二人才得以幸免。县宰差不多相当于副县长，可见邓晨和当地政界关系不错。

“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闲聊中二人还提到了宛城那次难忘的聚会。当年蔡少公说“刘秀当为天子” ，刘秀曾戏言“何用知非仆也？ ”

如今邓晨回想起这件事，不由得感慨地说： “仆竟办之！ ”刘秀哈哈大笑。是啊，命运真是神奇，自己竟然真的办到了！

不过现在刘秀要办的事情还很多。

第一是荡平关中，彻底把长安一带稳稳地纳入自己的版图。

第二，把自己已有的统治区搞得稳固扎实，进一步平定叛乱，对帝国内部的敌对分子进行大清洗。

第三，依次把四周的敌人全部歼灭，一统山河！举目四望，江山如此多娇，称王称帝的人此起彼伏，更强劲的敌人还在后面。

荡平关中这件事情，由冯异去办。关中地区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非常多， “赤眉虽降，众寇犹盛， ”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有几杆破枪就自称司令的人比比皆是，多的人马上万，少的也有几千。其中最大的割据势力是盘踞蓝田的延岑。

尽管史书对延岑的记载很简单，但不妨碍这个人在东汉的政治舞台上大大吸引观众的眼球。他是一个反派，还是一个配角，但善于抢戏，多个片场都有他的身影。

延岑当年也是一个地方豪强，在南阳冠军县被刘嘉打败，就投降了刘嘉。刘嘉被封为汉中王，延岑随之到了汉中。延岑是个很自负的老兵油子，素有“善战”之名，老实厚道的刘嘉根本压不住这样的枭雄，于是不肯雌伏的延岑很快就造反了，自称“武安王” ，他和前老板刘嘉进行了多次混战，各有胜负。邓禹和赤眉军的逄安也曾率军闯入延岑的地盘，都被延岑给打败了。延岑在关中俨然成了不可一世的地头蛇。

当冯异大军西进到关中后，延岑主动进攻了冯异。冯异是谁？刘秀麾下综合能力排名第一的兵马大元帅！招惹冯异简直就是找死。自不量力的延岑被冯异“斩首千余级” ，大败而逃。冯异穷追不舍，在今河南省南阳市西峡县一带又大破延岑军，俘虏了八千多人。此地不宜久留，延岑只得率领残兵败将逃回了南阳郡。在南阳他又被耿弇狠狠揍了一顿，这里也无法立足，延岑再次逃亡，投奔了割据南方的大军阀秦丰。

虽然打跑了延岑，但是冯异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据汉帝国的官方统计，以长安为核心的三辅地区原有人口242万人，到刘秀统一全国后仅存37万人，超过86%的人口都或死或逃了。陕西地区幸存的人民依然在水深火热的活地狱中挣扎。《后汉书·冯异传》说： “时百姓饥饿，人相食，黄金一斤易豆五升。 ”

人吃人的悲惨情景还在延续着，粮食成了最奇缺的商品，五升豆子居然要拿一斤黄金来换，换算成现在的计量单位，大约10万元人民币只能买到8公斤的豆子。

军队里也粮食不足， “道路断隔，委输不至，军士委以果实为粮” 。就在粮食快要彻底吃完的时候，幸亏政府从后方及时送来了粮谷，才得以绝处逢生。

那个年头，粮食不是软实力，而是硬实力！慢慢地粮食和战士的数量都越来越多，冯异腰杆才硬了。底气足了，就可以开始大张旗鼓了，史言冯异： “诛击豪杰不从令者，褒赏降附有功劳者，悉遣其渠帅诣京师，散其众归本业。 ”除了少数残余势力跑到四川，其余的全部荡平，四川的公孙述多次派人北上骚扰，都被冯异击退，总之陕西地区的军事力量此时已足以保境安民。在百姓的治理方面，冯异也做得井井有条，政通人和， “威行关中” 。

身为大将，手握重兵，时间久了，往往没有好下场，冯异害怕皇帝猜忌自己，曾多次上书要回到刘秀身边工作，都被刘秀婉拒了。刘秀好言相劝，要他安心工作，不要听信谣言，还把别人的一份奏章给他看，以示信任。这份奏章，吓得冯异直冒冷汗！这份奏章指责冯异独断专行、威权至重，百姓眼里只知有冯异，不知有皇帝，还说冯异人称“咸阳王” ，简直就是说冯异有造反的野心。

冯异赶紧写了一封言辞恳切、诚惶诚恐的长信，内容就是夸刘秀，贬自己，把成绩都归功于领导，表明自己赤胆忠心，绝无反意。刘秀看了很满意，也写了一封回信，说咱们虽说是君臣，但是情同父子，你不必害怕，我绝对信任你！

冯异这才安下心来，对陕西地区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治理，扎扎实实做好了各项工作。人民生活日渐安定，各项事业逐步繁荣。

公元30年，冯异被召进京参加高层会议，刘秀特意在文武百官面前把他做了隆重的介绍： “这是我起兵时的秘书，为我披荆斩棘平定了关中！ ”词语虽短但是内涵深刻，既表明冯异和自己的亲密关系，又肯定了他是早期资深的革命干部，更高度评价了他的劳苦与功高。冯异听了，心中很温暖。

光口头表扬还不行，刘秀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他赏赐给了冯异大量的珍宝、衣服、金钱，还下诏说： “当年你给我的芜蒌亭豆粥、滹沱河麦饭，深情厚谊很久都没有报答你，现在就用这点东西略表寸心吧。 ”冯异感激涕零，也说： “我还要多谢您当年在巾车乡的不杀之恩！ ”

君臣其乐融融地相处了十多天，冯异要走了，刘秀为了表示信任特意批准他带上老婆孩子一起西行，冯异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了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