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朽的实现

迪金森选择隐居，就是想通过这样的生存方式洞见不朽：

灵魂的最高境界

发生在她——独处的时刻——

朋友——与尘世烦扰——

在此刻都无限后退——

或她——本人——上升到

相当的高度

不在乎世人是否承认

她无边的才能——

这种尘世的放弃

为数不多——如幻影

迷人漂亮——却屈从于

专制的审查——

永恒向最喜爱的——

少数几个人——展示——

属于不朽的——

无边的财富（P，306）

迪金森隐居之后，都是通过信件与外界交流，信件于她有着非凡的意义。她说：“一封信总会让我想到不朽，一位只交流思想，没有接触到肉体的朋友。”（L，330）迪金森生前也拒绝发表自己的诗歌作品，因为：

一些人做事——为不朽——

大多数人，只为眼前——

后者——马上——得到补偿——

前者——由死后之名决定——

迟来的金子——才持久——

正好比今天的金子——

对比不朽的

货币——（P，406）

“不朽”一般指死后之名，如济慈，他梦想死后跻身英国诗人之列，因此在世时努力创作。宗教和神学上的关于不朽的概念并不能让迪金森产生兴趣，她关心的是那些可以转化成艺术象征的不朽事物或诗歌。她虽然向往济慈所能拥有的作为诗人的不朽名望，但她不能确定后世读者是否有机会读到她的诗歌，因此她更在意她创造性生命中的每一个不朽的时刻或事件。对于迪金森来说：

永远——由此刻构成——

不是不同的时间——

除了量的无限——

以及家的纬度——（P，624）

迪金森还说：“时间让人感觉广阔/若无永恒。”（P，802）大约在1877年，迪金森写道：

通过蔑视赢得它

这是荣誉最完美的费用——

他喜欢拒绝他的

向后看——他在追逐你（P，1427）

迪金森似乎是在预言自己的身后之名，因为她在世时拒绝发表自己的诗歌，死后却声名鹊起。考虑到迪金森最初把诗歌寄给希金森时，希金森认为她的诗歌不适合发表，但迪金森坚持着创作了近1800首诗歌，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迪金森用自己的方式确保了自己拥有一份不朽。还有，迪金森在遗嘱中说明要烧掉她所有的信件，却没有说要烧掉她的诗歌，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迪金森认为这些诗歌是可以证明她不朽存在的最好的艺术形式。

在晚年，她只关心不朽的两个层面：“永恒的主题和上帝之爱的主题。”^[3]对于迪金森来说，有爱的生活意味着拥有不朽。（P，549）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拥有这种称得上“不朽”或“永恒”的爱情：

爱——你蒙着面纱——

少数的人——可以窥见你——

微笑——改变——语无伦次——死亡——

没有你——幸福——是古怪的——

上帝给了你绰号——

永恒——（P，453）

爱的路上要经历很多痛苦，走过很多弯路。如果“爱”不可触及，等待一个小时也是长的；如果爱最终得到回报，永远等待也是短暂的。（P，781）徜徉在爱人的领地里，如沐春风，那种温暖就像太阳照耀着我们的手心。诗人梦想着爱人的陪伴：

看见你可以证明

我们拥有天空

参与你可以保证

我们拥有不朽（P，1643）

同样：

我与他同居——听见他的声音——

我依旧活着——今天——

见证确切存在的

不朽——（P，463）

在爱的语境中，死亡意味着一种视角、一种意识。因为知道必死，所以知道生命有限，存在有限。迪金森由死亡领悟到真正的不朽不在天国，不在上帝的允诺之中，而在尘世的爱中，在大自然的启示里，在诗歌语言艺术的创造过程里。下面这首诗歌就说明了“爱”可以让“存在”具有不朽特性的原因：

被爱的人不会死去

因为爱是不朽的，

不，爱还有神性——

爱的人也不会死去

因为爱可以改变活力

让它具有神性。（P，809）

迪金森还通过自然的意象探求死亡的秘密和不朽的可能。^[4]她处理自然题材的一个明显特征是她倾向于关注自然轮回中过渡的时刻，诸如日出、冬日傍晚的日落时分。在她的诗歌中，鲜花会向严霜低头，深秋埋在地里的球茎也有来年春天复活的期待。她以“新英格兰的方式”，在一定的距离之外，欣赏着她的家乡阿莫斯特的自然之美。尽管她对基督教一直持有深刻的怀疑，但是她逐渐发展了自己对宗教的形而上学的理解。^[5]在她死前，她简短的那句“召回”（L，1046），明显说明了她最后相信了上帝与不朽。

【注释】

[1]Thomas H.Johnson，Emily Dickinson：An Interpretive Biography（Cambridge，Massachusetts：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5），p.232.

[2]Jane Donahue Eberwein（ed），An Emily Dickinson Encyclopedia（Westport，Connecticut·London：Greenwood Press，1998），p.241.

[3]Thomas H.Johnson，Emily Dickinson：An Interpretive Biography（Cambridge，Massachusetts：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5），p.251.

[4] Jane Donahue Eberwein（ed），An Emily Dickinson Encyclopedia（Westport，Connecticut·London：Greenwood Press，1998），pp.205-206.

[5] Jane Donahue Eberwein（ed），An Emily Dickinson Encyclopedia（Westport，Connecticut·London：Greenwood Press，1998），p.2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