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亡、永恒与不朽

当迪金森说永恒只会向喜爱的少数几人揭示不朽的巨大物质时（P，306），永恒涵盖了不朽的一些方面。对她来说，永恒还是不朽的终极目的。迪金森在下面的诗歌里把“不朽”描述成与她和“死亡”同乘马车的伙伴，而马车载着他们奔向“永恒”：

因为我不能停下来等待死亡——

他友善地停下来等我——

马车只载我们两人——

和不朽。

…………

从那时起，几个世纪都

感觉比一天还短

我开始猜测马

奔向永恒——（P，712）

死亡与不朽的经历是在路途中同时发生进行的。“不朽”并不能超越死亡，而是与死亡相伴而行。马车载着“死亡”“我”和“不朽”朝着永恒的方向前进，因此永恒是不朽的目标。这样看来，永恒是一个神圣的国度，而不朽则是她的一个伙伴。迪金森认为自己讲不出永恒到底像什么，但想象它就像大海在她身边扫过。（L，785）大海是迪金森诗歌中“不朽”的原型，迪金森经常在大海身上看到不朽：

如果我的叫声

掉落进另一片海——

死亡的底层

是不朽——（P，1234）

尽管父亲死后，“不朽”在她看来，就是家庭中一个成员，她也预见到自己同“不朽”，还有“死亡”一同驾车出行，但她从没看清楚“不朽”的模样。（L，644）另一个世界到底如何，这让迪金森猜测思考了整整一生，她通过想象，在诗歌中描绘那个未知的世界：

我们的旅途向前伸展——

我们的双脚几乎走到

存在路上那把奇怪的叉子边——

即他们称为“永恒”的地方——

我们的步伐突然产生敬畏——

我们的双脚不情愿地前行——

前面——是城市——但之间是——

死亡的森林——

撤退——无望——

身后——已封的道路——

永恒的白旗——在前方招展——

上帝——等在每一扇门前——（P，615）

我们的生命向永恒迈进，永恒的白旗在前面飘展，我们却突然步履踌躇，因为永恒之城即在眼前，但死亡之林却在我和城之间横亘。每个人的人生旅途都是通向前方，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向前行走，但是，若想到达永恒之城，个体必须穿越存在路上的死亡森林。对于迪金森来说，永恒是通过死亡才能到达的，那里不是此生可以到达的地方。永恒意味着生命的结束，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步伐突然有了敬畏的意识，我们的双脚不愿意继续行走。人生没有回头路，想要重新走过是不可能的，因此撤退是无望的。这时，诗人意识到：

在我身后——皆成永恒——

在我面前——不朽尽现——

我自己——在两者之间——

死亡只是东方灰色漂流，

最后消融在黎明之后，

西方开始之前的天空——

他们说——死后的国度——

实行完美执行的君主体制——

王子——不是任何人的儿子——

他自己统治着永恒的王朝

他自己——万般变化——

复制神迹——

在我面前的奇迹——与

我身后的奇迹——之间——

是海上升起的明月——

在她的北方是午夜——

她的南方亦是如此——

而空中——是旋涡——（P，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