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扒灰佬

陆云松　整理

崇贤村吴下庙桥的《审扒灰佬》，始于民国初期，后因战乱而停演，抗日战争胜利后复演。从1946年起，当地若有庙会或有“扒灰佬”事件发生，便会集队赶去演出。新中国成立后停演。

《审扒灰佬》的表演团队有八十人之多，其中主演有大老爷、师爷、地保、公公、婆婆、儿子、媳妇及硬牌撑手十余人。演员均为男性，扮演婆、媳者，需男扮女装，所有演员都着戏装。赴目的地演出时，由响叉手开道，锣鼓钹手、着装演员随中，手举火刀旗的旗手随后。到达目的地后，由五十余人组成的火刀旗旗手围成一个圆圈，便开场演出。如夜间演出，每人手上还提一只照明灯笼。

《审扒灰佬》的剧情大意是，父亲告儿子不孝，儿子告父亲与媳妇偷情，大老爷审了半天难于公断。所有台词无唱词，均为念白，以白为主，边演边白，故当地人又称“搭白口”，相当于如今的众口相声。

崇贤村吴下庙桥《审扒灰佬》的演出点，多为当地庙会的所在地。若有人告村里有“扒灰者”，便会赶往这个村去演出；若有人告家里有“扒灰者”，便会赶到这户人家去演出。因而，《审扒灰佬》剧组的为头者，必是当地的德高望重者。

崇贤村吴下庙桥的《审扒灰佬》剧组，套用现代的话来说，是一个民间道德法庭。寓教于乐，是它的基本特征。

附:《审扒灰佬》脚本

审扒灰佬

大老爷:小小衙门堂堂开，有钱带到上堂来，小官审不清仕爷，庶民告官，“咚咚咚”三声！

差　使:大老爷，外面有人击鼓叫屈。

大老爷:什么人叫屈？

差　使:我去问来——启禀大老爷，沈文玉叫屈。

大老爷:状纸有没有？

差　使:状纸有的，请大老爷明察。

大老爷:状纸上写着家有户口（家里有人）告儿子忤逆不孝。把沈文玉带上堂来！

差　使:是——沈文玉带到！

大老爷:沈文玉，抬起头来！

沈文玉:小人有罪，不敢抬头。

大老爷:本县未审视无罪，抬起头来。沈文玉，你告儿子忤逆不孝，你为何不刹狠刹狠（教训教训）他。

沈文玉:刹是刹狠过了，可他连揣我三个足蹲。启禀大老爷，我沈文玉年老体弱，要不过他。

大老爷:是，说来有理，把沈文玉的儿子带进衙门来。

差　使:是——启禀大老爷，沈文玉的儿子带到。

大老爷:王八，你为何不抬头？

沈凤乔:小人有罪，不敢抬头。

大老爷:本县不理视无罪，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沈凤乔:小人叫沈凤乔。

大老爷:沈凤乔，你父亲告你忤逆，你知道不知道？

沈凤乔:阿爸告我五逆（日），我告他六逆（日）。

大老爷:只有忤逆，没有六逆。

师　爷:启禀大老爷，乡下人说的是土话，阿公偷媳妇，就叫“六十扒灰”。

大老爷:本县不信。

沈凤乔:大老爷若不信，可去问我母亲。

大老爷:是，带沈文玉老婆。

差　使:启禀大老爷，沈文玉老婆已带到。

大老爷:王八，为何不抬头？

沈蔡氏:小人有罪，不敢抬头。

大老爷:本县未审视无罪，抬起头来，你叫啥名字？

沈蔡氏:我叫沈蔡氏。

大老爷:你丈夫告你儿子忤逆你知道不知道？

沈蔡氏:不知道。

大老爷:王八，为何不知道？

沈蔡氏:东烧香，西念佛，蹲在三官堂里做全七，和一个老和尚睡得七日八夜，不稀不拉，勿晓得老杀头的事情。要问去问我女儿去。

大老爷:说来有理，传她女儿！

差　使:启禀大老爷，沈蔡氏的女儿已带到。

大老爷:你叫啥名字？

沈彩凤:民女叫沈彩凤。

大老爷:你爸告你哥哥忤逆你知道不知道？

沈彩凤:回禀大老爷，民女不知道。

大老爷:王八，为何不知道？

沈彩凤:蹲在隔壁三大妈家里摇纱打绵线，回来不见阿爸哥哥吵闹，只听得嫂嫂在房里啼哭。

大老爷:是，说得有理。传沈家门里的老族长。

差　使:启禀大老爷，沈家门里的老族长带到。

大老爷:你叫啥名字？为何不抬头？哼！本县问你，为何不抬头？啊？！本县再问你，为何不抬头？

老族长:回禀大老爷，小的怕“拨谈断”（民间谈判）。

师　爷:不是“拨谈断”，大老爷问你为何不抬头，问你叫啥名字。

老族长:小人叫沈天宝。

大老爷:你们沈家门里吵闹你知道不知道？

沈天宝:什么？沈家门里抄腰包？

师　爷:启禀大老爷，沈天宝年纪大了，哼哈啊都分不清了。

大老爷:沈天宝，你今年有多大年纪了？

师　爷:说，大老爷问你今年有多大年纪了。

沈天宝:大老爷叫我柯田鸡啊。启禀大老爷，我大田鸡柯勿牢，小田鸡柯柯太罪过……

师　爷:不是问你柯田鸡，问你今年有多少年纪。

沈天宝:噢，年纪啊，旧年子（去年）八十七岁，今年七十八岁。

师　爷:沈天宝年纪大了，看来已经活浑了。

大老爷:叫他走，叫他走。

师　爷:大老爷叫你走。

沈天宝:什么？叫我吃酒啊？！

师　爷:七搭八搭。

沈天宝:家里的猪是养了，不知是七只还是八只，我还没数过。

大老爷:真是个聋子。

沈天宝:雌猪雄猪我还没有看过。

大老爷:是忤逆不孝，还是“六十扒灰”，定要查清，把地保带进衙门。

差　使:启禀大老爷，地保已带到。

大老爷: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地　保:小人叫孔不有。

大老爷:孔不有，本县问你，你当过几年地保？

孔不有:回禀大老爷，当过一十九年。

大老爷:你当过一十九年地保，沈家门里为啥吵吵闹闹你知道不知道？

孔不有:小的不知道。

大老爷:为何不知道？

孔不有:上半日做田庄，下半日收钱粮，前半夜打麻将，后半夜偷婆娘，忙得实在不晓得沈家门里的吵闹事。

大老爷:是，说来有理，沈家门里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把沈文玉的儿媳妇带来！

差　使:是——沈文玉的儿媳妇带到。

大老爷:你为何不抬头？

沈苗氏:小人有罪，不敢抬头。

大老爷:本县未理视无罪，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沈苗氏:民女叫沈苗氏。

大老爷:沈苗氏，你公公告你丈夫忤逆你知道不知道？

沈苗氏:启禀大老爷，民女不知道。

大老爷:为何不知道？

沈苗氏:家有公公生假病，躺在床上要我送茶送饭。可给他送茶茶不接，给他送饭饭不吃，要嫖戏我是真，告我丈夫忤逆是假。

大老爷:可是实话？

沈苗氏:句句实话！

大老爷:把沈文玉押进衙门！

差　使:是——沈文玉押到！

大老爷:沈文玉你好刁啊！你告儿子忤逆，自己却是六十扒灰，混账东西，捆打四十大板！

师　爷:启禀大老爷，沈文玉年老，板子是吃不起了。

大老爷:神圣之地法是天、官是地，把沈文玉推进关房！究毕退堂，收作（清扫）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