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华彩·通俗——读《文学风格论》

“在我国的文艺理论领域内，有关风格理论的研究，迄今未取得多少成果”。“在许多方面，我们不得不十分遗憾地承认，今天我们的风格理论竟然落在前人之后，尽管在科学的观点和方法上我们居于领先地位。”这是王元化先生在1981年对当时文学风格理论研究现状的概括。之后，情况有了较大的改观，除了一系列有影响的论文问世以外，还出版了几部专著，如严迪昌的《文学风格漫说》（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王之望的《文学风格论》（四川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等。而王明居先生的《文学风格论》（花城出版社）则是最近出版的一部全面系统论述文学风格理论的专著。相比其他著作，它有以下三个突出特征:

一、详尽系统

《文学风格论》是一部“概论”性质的书，它旨在全面系统地介绍文学风格理论，因此，它详尽阐述了风格的概念、要素、造型、种类、形成、独创性、多样性、继承性、民族性、时间性、空间性，以及风格与形象思维、宗教、文学流派、创作方法、信息之间的关系。对每一问题，既有基本知识的介绍，同时又不乏自己的独立见解。比如“风格二十八品”就是作者的独创。

如何对风格进行分类，历来各不相同，曹丕把风格分为两类，刘勰分为八类，皎然分为十九类，司空图分为二十四类（即二十四品），袁枚则分为三十二类。这些分类虽不乏精辟的见解，而且有的影响很大。但也明显存在着局限性，如宗教神秘主义，封建道德观等。所以，作者从风格本身特殊性出发，本着批判地继承的原则对风格的种类进行了重新探索，把风格分为二十八品，对每一风格逐一定义、阐述，指出其特点，其间区别、联系。这就有利于我们深入探讨不同风格之间的差异、矛盾，认识它们的个性，从而促进风格理论的发展。

二、通俗易懂

风格问题是极其复杂而庞大的问题，特别是对于一般文学研究者、文学创作者和文学欣赏者来说，更具有晦涩的性质。所以要使理论容易被一般人理解、接受、必须通俗易懂。《文学风格论》避免生涩、难懂、凝滞的学术语言，以准确、生动、通俗的语言，以清新自如的笔法，并以大量的中外文学名篇为例证，来阐释每一概念和定义，这就使深奥的理论通晓明白，使抽象的事物变得有血有肉。比如“婉约”作为一种风格，对于一般读者来说，有如孩童之于一般概念，如果用概念解释概念，是很难有效的，所以作者这样描述“婉约”:

婉约仿佛小家碧玉，而不像关东大汉。

婉约似牡丹亭中的杜丽娘，而不是驰骋沙场的花木兰。

婉约如苏州园林中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而不像泰山顶上巍然屹立的五大夫松。

作者分别以温文尔雅的小家碧玉、缠绵悱恻的杜丽娘，楚楚动人的出水芙蓉来比喻婉约，几句话就把婉约这个本来虚得缥缈的概念形象地树立在读者面前，让人一目了然。

用熟悉的事物描述不熟悉的事物，谓之通俗主义。《文学风格论》用的就是通俗主义写作手法。

三、语言华彩

语言的严肃、沉闷，枯燥无味，这是一般理论性著作的通病。作者力避这种通病，尽可能使语言轻松、活泼，用笔灵巧，语言优美，这是王明居先生一贯的写作风格，这在他的《唐诗风格论》、《通俗美学》等著作中已得到了充分的展示，而《文学风格论》更对这一优长发扬光大。这里我们仍然以描述“婉约”为例:

唯其婉转，故情肠纡折，唯其简约，故千锤百炼。

婉转而不简约，则必枝藤缠绕，头绪纷繁；简约而不婉转，则必露而不藏，乏情寡采。

唯其柔，所以情调缠绵，风姿袅娜，步履轻盈，音韵悠扬，节奏舒徐。

唯其柔，所以它不用激情，而用抒情。

这里，作者运用了大量生动而形象的排喻，低声细语，娓娓道来，这不仅使“婉约”风格意义凸兀，而且语言优美，读起来有如一朵菊花、一束吊兰，给人以舒适、惬意的感觉。

王明居先生博学多才，《文学风格论》是他积多年之心得。它汇取百家之长，“上下五千年，纵横几万里”，气势磅礴，蔚为壮观。相信它会对我国文学风格理论研究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

本文原载《博览群书》199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