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孝陵的建筑规划与创新

明孝陵位于南京钟山南麓独龙阜。它以钟山为陵区，遍植松柏，其超凡的气度使我们得以超越时空，通过建筑来体验和感悟这位出身贫寒、靠雄才伟略逐步登天、最终达到权力巅峰的开国帝王朱元璋的内心世界。明孝陵营建于洪武十四年（1381），一直到明成祖朱棣于1413年完成大明孝陵神功圣德碑楼的建造为止，历时30多年，整个陵寝建筑“与山水相称”，利用高隆的地势、巨大的台基烘托向高层发展，还借助建筑群体组合来取得宏伟壮丽的艺术效果，富有层次和秩序地将空间展开，强化高潮和整个群体的艺术感染力。抑扬顿挫、起承转合，谱写出一曲美妙的立体乐章。

明孝陵整个陵宫实行严格的对称序列，主体建筑均以准确相宜的尺度和空间组织在这条轴线上，形成顺序展开的富于视觉变化的空间建筑组群。同时这条轴线又与相关的附属建筑有着紧密的内在联系，通过轴线的贯穿与组合，使整个陵宫建筑群形成有机的完整体系。因此陵宫的轴线成为建筑组群总体规划和总体形制布局的主脊。由于明代帝陵陵园布局艺术绝大多数都表现在轴线上，或与轴线有关，所以明代帝陵陵园布局艺术又可概言为轴线布局艺术，在这条处于主脊的轴线上，建筑配置序列一气呵成。

明孝陵陵宫前的神道，乘势随形，景观随势开合，线形曲直结合，曲径通幽。陵宫至宝城形制规整，建筑构图“居中为尊”，形成陵园布局中的高潮。这样的陵园规划，既突出了高屋建瓴、纲举目张的宏伟气势，又呈现出层次序列分明、连续性的变化丰富多彩并富于节奏感的空间艺术效果。

明孝陵建筑中这种自由与规整相结合的手法，对比十分强烈，如外郭城随地形起落设置，环绕钟山而行，绵延22．5公里，陵宫平面规整划一，中轴对称，这与朱元璋主持建造的明初京师都城和宫城的手法如出一辙。从下马坊到大金门的导引部分及整个神道石刻布置蜿蜒曲折，而自内御河及金水桥起，经陵宫门、享殿前门、享殿、方城及明楼直到宝顶又是顺一根轴线由南到北，从疏到密，从低到高，层层推进，张弛有度，尊卑分明，在最后部分形成建筑体量、密度、工艺上的高潮。有专家认为，明孝陵的平面规划采用了四方设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环绕的布局手法，具有深刻的东方文化内涵和神秘的帝王陵寝设计思想。明孝陵建筑中包含了道家的天人合一、佛家的因缘化合、儒家的礼治秩序思想，堪称中国传统建筑艺术的伟大杰作。它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发展到高度成熟阶段的产物，因此内容丰富，体系严密，影响深远。

明孝陵复原示意图

在将近2　000年的帝王陵墓发展长河中，明孝陵是一个必须提到的大转折点，在此之前，帝王陵墓的修建基本上遵循的是包含有方上、灵台、方垣的上下宫制度。到了明太祖朱元璋，也许是其“要饭皇帝”的传奇人生经历，塑造了朱元璋不同于常人的性格魅力，诸事多有创新，他对自己陵墓的规划观念也与前人大大不同，明孝陵取消上下宫，新创了方城、明楼、享殿及长方形陵宫的制度，改方坟为圜丘，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北京的明十三陵，各陵建制几乎与明孝陵完全一致，甚至包括它使用的鼓镜式柱础、琉璃吻兽、瓦当纹样等建筑构件都与明孝陵一模一样。清代帝陵虽然细节上有所变动，但整个陵寝规制却与明孝陵一脉相承。因此说，明孝陵规范了明清500多年帝陵建设的总体格局与风貌毫不为过。

明孝陵与历代陵寝规制比较示意图

（1）建立了“前朝后寝”制度。陵宫按照生前的宫殿体制，建筑布局分为前朝后寝，前朝有陵宫门、享殿前门及两侧的具服殿、享殿和东西配殿等三组建筑，这三组建筑构成了陵宫内祭祀活动中心；后寝包括内红门、升仙桥、方城、明楼、宝城、宝顶等建筑，是陵宫内墓主人棺椁、灵魂安寝之地，除皇帝或特许的权臣之外，一般人不得进入。

（2）明孝陵开创了第一代皇帝陵寝与后世子孙共享一条神道的制度。在明孝陵的东侧，是后来被追封为孝康皇帝的朱元璋长子朱标的陵墓，即“东陵”。朱标英年早逝，朱元璋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痛之余，把他葬在明孝陵东侧，父子俩共享一条神道。这一创新也被后来的明十三陵完全继承。

明孝陵御河桥

（3）体系完善的排水系统及与建筑空间分割的统一性。朱元璋立都江南，这里雨水充沛，帝陵的排水系统必须完善。但排水体系又不能打破陵域空间的有序性和完整性。孝陵设有外御河、内御河及宝城御河三条排水系统，通过河上的御桥，分别在空间上分隔且连接大金门碑楼区、神道石像生区、陵宫前朝区、后寝部分的方城明楼和宝城区，显得和谐而统一。陵宫宫墙外有砖石砌筑的壕沟，甚至还有穿过陵宫地下的巨大涵道。陵宫内则建有地下管道，地面建筑四周均设砖构散水和明沟，享殿基座四周有向外悬挑的散水螭首，排水体系和细部设施讲求实用与艺术审美，考虑周密，既充分利用原有的天然河道，又将其巧妙地融入陵区布局设计之中，高度体现了多水地区建筑规划上的科学性和艺术性。

（4）明孝陵神道石刻继承了历史上帝陵神道石像生的某些石刻种类，又开创了一些新的雕刻题材，构成一种新的帝陵神道石像生组合，并为明清两代帝陵所沿用。近年来经过专家勘测证实明孝陵墓道入口偏于明楼一侧，可以推断出定陵地宫墓道偏于一侧的做法应该也承袭于明孝陵。如此众多的一致之处，可见孝陵开创的制度在中国帝陵发展史上是何等的重要。

（5）明孝陵在帝陵的单体建筑上，首创了方城、明楼等建筑式样，并且第一次在大金门、碑楼、享殿、方城等大型建筑上普遍使用石质须弥座作为整个建筑的台基，建筑物门道上广泛使用砖石起券，顶部覆盖不同色泽、釉色亮丽的琉璃构件，整个建筑的主体部分显得厚实、坚固、庄重，顶部则给人以华贵、威严之感。这一具有强烈东方文化精神特征的建筑风格为明清两代帝陵所沿用。

总之，明孝陵的人文建筑和自然山水地貌高度和谐统一，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完美高度，是中国传统建筑艺术及文化与环境美学相结合的优秀典范。明孝陵开创的帝陵制度，成为后来明清帝陵模仿的典范，影响极其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