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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文人的巴蜀情怀/
1.3.2 二、黄庭坚蜀中交游

二、黄庭坚蜀中交游

黄庭坚深受时人及后世的爱戴敬仰,不仅因其诗文及书法艺术成就斐然,更因其道德节操。黄庭坚自幼博览儒、道经典,由于家族渊源及社会风气的影响,受佛禅熏染也很深。儒家穷达自如的思想,道家的齐物论,佛家万物皆空、随缘任运的理念一直深深地影响着他。融合儒、道、佛三家思想在宋代士大夫中本很普遍,“黄庭坚的思想特色在于他以圆融三家的独特方式,构成一个有机的体系,而不是简单的拼凑。他以儒家为本,圆融佛、道的处世原则,形成其独具特色的内儒外佛道,内刚外和的人生哲学:内心对是非善恶泾渭分明,而外表随俗,和光同尘,与世委蛇”[4]。他因修《神宗实录》获罪被贬黔州,实为北宋新旧党争之牺牲品。面对无辜遭贬的不幸遭遇,黄庭坚显示出既坚持节操,又超脱放达的襟怀:“绍圣初,议者言《神宗实录》多诬失实,召至陈留问状,三问皆以实对,谪授涪州别驾,黔州安置。命下,左右或泣,公色自若,投床大鼾,即日上道,君子是以知公不以得丧休戚芥蒂其中也。”[5]亦如惠洪《石门文字禅》所记:“山谷初谪,人以死吊,笑曰:‘四海皆昆弟,凡有日月星宿处,无不可寄此一梦者!’”[6]正是这种置生死荣辱于度外,随缘自适、旷达超然的人生态度伴其度过了蜀中艰难的贬谪生活,并实现了在文学和书法艺术上的创新和超越。考察黄庭坚谪居蜀中期间的交游情况,不但有助于清楚了解其在谪居蜀中期间的思想和生活情况,了解贬谪对其思想、创作等方面的影响,而且有助于进一步认识蜀中贬官对当地文化传播和人才培养的贡献等。

绍圣二年(1095年)正月,黄庭坚由长兄黄大临陪同,由陈留出尉氏、许昌,由汉沔趋江陵,上夔峡,次下牢关,寻三游洞,然后过巫山(今重庆市巫山县),经施州(今湖北省恩施市),于是年四月二十三日到达黔州贬所,开始了长达四年的黔州生活。贬谪后,黄庭坚生计甚为艰难。正如他在《谢黔州安置表》所言:“重念臣万里戴天,一身吊影,兄弟滨于寒饿,儿女未知存亡。”[7]黄庭坚此时与亲友的书信,更是清楚地记述了他的生活状况。此时他以老衰多病之身为生活劳碌奔波,自己建房、种地、买菜,多次自称黔中老农:“到黔以来,得破寺地,自经营,筑室以居。岁余拮据,乃蔽风雨。又稍葺数口保暖之资,买地畦菜,二年始息肩”(《与唐彦道书》);“某待罪于此,谢病杜门,粗营数口衣食,使不至寒饥,买地畦菜,已为黔中老农耳”(《与宜春朱和叔书》);“某已成老农,畦种摩围之下,粗给衣食。”(《与王泸州书》)被贬入蜀后黄庭坚不仅物质生活困顿,精神上也多忧愤痛苦。如其《答泸州安抚王补之》所言:“万死投荒,一身吊影,不复齿于士大夫矣”;“忧患之余,癯瘠未复,鬓发半白,已成铁人石心,已无儿女之恋矣。”

绍圣四年(1097年)十二月,黄庭坚因其表兄张向提举夔州路常平,为“避亲嫌”,他又被诏安置戎州(今四川省宜宾市),元符元年(1098年)三月离开黔州,六月到达戎州。黄庭坚初到戎州时,寓居南寺,大约因为居处太过简陋和狭小,于是又在舍后另建寓舍,并名其为“槁木寮”、“死灰庵”。黄庭坚谪居戎州期间由于没有俸禄,因此不但居住条件比较艰苦,而且生活上也十分窘迫,全靠友朋救济度日。由于连遭打击,加之气候不适,此间身体状况也一直不好。面对陌生环境、窘迫的生活和衰弱的身体,初到戎州时心情颇为沉郁。其《与东川提举书》有云:“某壅蔽朴愚,未尝得望履幕下,重以负罪窜逐、强颜未死,捐弃漂没,不当行李,无阶修敬。昨以亲嫌迁置戎僰,遂得潜伏蓬荜,为贵部之民。区区常虑谪籍之尘垢,点污大旆之光辉,以是久之不敢通名于左右。恭惟君子能尽人之情,知其心危虑深,终不以为简也。”又一书云:“某闲居杜门,蓬藋柱宇,鼪鼯同径。寒灰槁木,不省世事。故非至亲至旧可以通书,而又不以罪谴点染为嫌者,未尝敢修笺记。以是待罪部下累月,不能作状一道衰疾之迹。万里投荒,一身吊影,其情可察。”尽管如此,生性旷达的黄庭坚,并没有为生活的艰辛困苦击倒,更多的是随缘自适,以恬静怡然的心境来化解生活的困顿,仍然保持着生活的信心和豪健的精神,“虽寡友朋,藏修游泳,自放文字之间,此亦吏隐之佳趣也”(《答王观复》)。在蜀期间,蜀中官员及地方名流的敬重、关照,后进学子的爱戴、追随,尤其是亲人的千里相随,无不给予黄庭坚莫大的安慰和支持,帮助他度过了人生第一次艰难的贬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