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奔母丧期
嘉祐元年5月三苏父子到达京城开封后,苏轼、苏辙兄弟便开始积极准备参加考试。9月,苏轼兄弟顺利通过举人考试。第二年正月参加礼部考试。苏轼作《刑赏忠厚之至论》,深受梅圣俞赞赏,认为其“有孟轲之风”。连主考官欧阳修也“惊喜以为异人”,准备以这篇文章为第一。但又怕是他的学生曾巩的文章,为避嫌疑,定为第二名。3月仁宗殿试,苏轼兄弟都同科进士及第。才学优异的苏轼深得欧阳修的赞赏,他曾对人说:“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又说:“更三十年,无人道着我也!”[42]由于欧阳修是当时的文坛泰斗,他对苏轼的称许推崇使得苏轼的名声很快在京城传播开,大好前程摆在了苏轼的眼前。
但是,正当苏轼踌躇满志的时候,家乡却传来了噩耗:苏轼的母亲程氏因病去世了。中国自古以来就有守孝的礼俗,即便是官至宰相,也须退隐守丧两年三个月后,才能返回复职。一方面为遵守礼俗,另一方面为着对母亲的深厚感情,苏轼随着父亲匆忙地从京城赶回家乡奔母丧。回到家乡的苏轼,帮着父亲料理母亲的后事,将母亲葬在了彭山安镇可龙里老翁泉上。
苏轼居母丧期间,固然经受了母亲去世的情感打击,但是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苏轼实际上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幸福的日子,在这期间也孕育了苏轼真正的诗才。
苏轼此次回家居丧前,已经通过了科举考试,即将顺利地进入仕途,因此即便是回到家乡,但功名在望,大可放心游玩。而苏轼在离家进京参加考试前,刚与王弗结婚不久,小夫妻一年多的时间没有相见,因此这两年多的居丧期,正为两人提供了相聚共处的绝佳时机。再则此时已经成年的苏轼,行动更加自由,他可以与亲友一起无忧无虑地玩乐,领略家乡的美景。因此,两年多的居丧期,对苏轼来说却是他一生中最浪漫、最自由、最富有诗情画意的时期。在《苏诗总案》卷一中记载苏轼:
过青神往来瑞草桥,与王淮奇作江上携壶藉草之乐;夜还何村,挈王箴座庄门吃瓜子、炒豆;同蔡褒、杨宗文游,饮淮奇家中;游石佛镇猪母泉,与王愿观双鱼;访程彝仲至星桥别业;与慎言叔、子明兄饮蟆颐山下;同张师厚、仲天贶、程遵诲、张君房往来眉山。[43]
乡间的生活既浪漫又充满情趣,这种冶游生活陶冶了苏轼的审美情趣,使他好山乐水的旷达个性得到了极大的舒展,而且也唤醒了他潜在的艺术感受。
在居母丧期间,苏轼与惟简交往频繁,曾多次去成都拜访。此外,苏轼还曾去拜访镇守成都的龙图阁学士王素,并在《上知府王龙图书》中提出了蓄兵、赋民等问题,表现了他对民间疾苦的关心。(《文集》卷七十二)
苏轼在居母丧期间,作了一首《咏怪石》的诗歌,据王文诰考证,这是苏轼的第一首诗歌。诗云:
家有粗险石,植之疏竹轩。人皆喜寻玩,吾独思弃捐。以其无所用,晓夕空崭然。碪础则甲斮,砥砚乃枯顽。于徼不可碆,以碑不可镌。凡此六用无一取,令人争免长物观。谁知兹石本灵怪,忽从梦中至吾前。初来若奇鬼,肩股何孱颜。渐闻
声,久乃辨其言。云“我石之精,愤子辱我欲一宣。天地之生我,族类广且蕃。子向所称用者六,星罗雹布盈溪山。伤残破碎为世役,虽有小用乌足贤。如我之徒亦甚寡,往往挂名经史间。居海岱者充禹贡,雅与铅松相差肩。处魏榆者白昼语,意欲警惧骄君悛。或者骊山拒强秦,万牛汗喘力莫牵。或从扬州感卢老,代我问答多雄篇。子今我得岂无益,震霆凛霜我不迁。雕不加文磨不莹,子盍节概如我坚。以是赠子岂不伟,何必责我区区焉”。吾闻石言愧且谢,丑状
去不可攀。骇然觉坐想其语,勉书此诗席之端。
这是一首寓言诗,借一块粗陋险怪的石头被弃置后感到不平而自我申辩,表达了苏轼对“有志不获聘”的感慨。这首诗歌构思奇特,气势奔放,表现出苏轼诗歌长于思辨、发挥议论、追求理趣的倾向。而这种让本不会说话的事物发话自我辩解的构思方法,对苏轼及后代诗人的影响很深远。如苏轼曾用这种构思法作过《鹤叹》等诗歌,南宋词人辛弃疾也曾用这种构思法作过《沁园春》(杯汝前来)、《六州歌头》(晨来问疾)等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