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婚姻的暗礁

徐悲鸿当年的家 (模拟场景)

《睡》(局部) 1926年
徐悲鸿这一走就是九个月。他在新加坡经黄曼士的推荐和介绍,给几位南洋富商画像,半年中,得到六七千元法币。如果除去他来回旅费,剩下来的,若兑换成法郎,数目可以高达七万以上,足以供他和蒋碧微在法国再生活学习三年。
当满心期望丈夫带钱回家的蒋碧微终于盼回了丈夫,却听到徐悲鸿十分欣喜地告诉她,自己回了一趟上海,买到了不少好东西。那笔在新加坡卖画得来的酬金,又因徐悲鸿在国内购买金石字画等藏品,花掉了大半。这让蒋碧微愤怒至极。
“我们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呢?”
徐悲鸿轻声解释道:“钱没有花光,还剩下不少呢。”
事实上,剩下的钱只够夫妻二人在法国苦撑十个月。徐悲鸿只好说再回趟国筹钱。可是,这一回他们连一趟单程的旅费都凑不出来了。

《箫声》 1926年
对物质生活几乎没有任何要求的徐悲鸿,却艺术家脾性十足。他有着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潇洒,不注重财务规划,但凡见到爱不释手的艺术品,只要兜里还拿得出钱便会不顾一切的倾囊而出。到了这个份儿上,看着认为“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的丈夫,蒋碧微真是心急火燎,除了生气,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蒋碧微一筹莫展的时候,中法大学教务长李圣章突然前来拜访,得知他们的困难,立刻伸出援手,借给他们一笔回国的旅费。就这样,1927年4月,徐悲鸿再次回国,途径新加坡作画筹款。
徐悲鸿前脚刚走没几个月,蒋碧微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连忙写信告诉丈夫这一消息,请他寄一笔旅费让她回国生产。徐悲鸿很快回信让妻子先到新加坡,二人同船回上海,索性彻底回国安家。这让蒋碧微非常兴奋,她在书中这样写道:“出国八年,吃尽了千辛万苦,如今总算可以返回国门了。虽然不是载誉而归,至少,徐先生和我双双旋里,多少可以冲淡一些当年私自出走所受的讥讽和嘲笑。”
由于经济困扰和突然降临的孩子,徐悲鸿夫妇看上去似乎是被迫结束了在法国的学业。后人也许会想,如果徐悲鸿继续留在法国,他的成就是会更大呢,还是就此为生活奔忙,将盖世才华埋没于异国他乡?生活没有如果,不管人生的际遇如何,有一点是肯定的,徐悲鸿一定会回国。尽管他在法国画坛的局面眼见着就要打开,但是他的内心却始终不忘踏出国门时的初衷,他要“改良中国画”,以自己的所学报效祖国。
1927年9月,包括《箫声》在内的徐悲鸿的9幅作品竟然同时入选1927年的法国全国美展,这在整个欧洲美术史上都是史无前例的,该记录至今无人能超越。蒋碧微眼见着自己的丈夫终于有望成为一名大画家了,不免暗自欣喜,她心想,陪读八年半,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远闻》 1924年
当蒋碧微满怀憧憬的坐船抵达新加坡,徐悲鸿却托人留书信一封,转告她自己先行回国,准备在上海为她布置一个新家。也许,徐悲鸿的心情同样的兴奋,他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妻子的爱,却不料这一举动并没有让蒋碧微感到幸福和快乐。蒋碧微在书中这样回忆道:“我看完信,心里有无限的失望和怅惘,期待了一个月的相见,盼望了好几年的双双归国,如今竟成了泡影,这使我受了很沉重的打击。”
也许“双双回国”对于蒋碧微来说就如同一个仪式,可以在这个特定的时刻彻底去除因当年私奔而郁积多年的心结,让父母亲人相信她的选择是对的,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陪伴的是一位学有所成,不负众望的夫君。然而,如今却因为没有了男主人公,这个“仪式”成为泡影。这份打击让蒋碧微的心结缠得更死了,而一心在上海布置新家的徐悲鸿对此却毫无察觉。
学有所成的艺术家徐悲鸿,有些时候,在有些事情上或许是愚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