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勃发　豪气四溢

近日我在读一部书，一部尚未出版的书——闵生裕杂文集《拒绝庄严》。读书有多种方式，钻研式、精读式、泛读式、浏览式。因要为之作序，这部书稿我读得很慢，采用的是精读方式。我琢磨书稿，也琢磨人生。

我与闵生裕，可以说是熟人，也可以说是“生人”。所谓熟人者，因为七八年前他就托人向我要过我的杂文集，他大概是看过我的文章的。而我，从报刊上读过他的文章，收到过他的硬笔书法作品。彼此的思想倾向、价值取向、情趣爱好、文字功力、社会影响等，都心中有数。所谓“生人”者，我们并未刻意要见面，要在一起品茗或狂饮畅谈。我们的见面很偶然，彼此在执行同一项接待任务，那天走上来一个浓眉但眼不是很大的小伙子，伸出手来，告诉我他是闵生裕。我多少有些吃惊，吃惊于他的年轻，甚至一下子难以将那笔清秀的书法、清丽的文章与眼前这个多少有些腼腆、有些粗壮的汉子联系起来。我们的见面很仓促，只聊了几句，其后，再未谋面，也未做过深谈，似乎连电话也没打过。我们在彼此心目中，可能多少还有些神秘。

神秘的闵生裕突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送上一厚沓他的书稿，似乎将他的内心和盘托给了我。

闵生裕人生的道路平坦而又坎坷。一个人写杂文有多种原因，具有社会发现的眼光、社会批判精神，具有忧国忧民之心，具有逆向思维的习惯与能力，但最重要的，是他的生命体验。中国社会特定历史时期的贫困、荒蛮、禁锢、悲凉等因素，是将闵生裕塑造成杂文家的主要原因。小而言之，闵生裕生活在贫困荒凉的西部农村，曾经两次高考落榜，求生、求学、求职、求发展的道路，坑坑洼洼。大而言之，他所生活的时代，他所观察与体验到的社会现状问题多多，不平多多，疮痍多多，天灾多多，人祸多多，这令忠直之士不能不忧心，不能不愤懑，不能不呐喊，不能不抗争。发而为文，大多便成了杂文。我想，写杂文的人，多是特定时代造就的特定的发言人。这样的人，过去有过很多，比如鲁迅，比如聂绀弩，现在也有不少，比如严秀、牧惠、鄢烈山、朱健国，比如暮远、邢魁学、马河、闵生裕……

闵生裕是勤奋的人，他只三十挂零，却已写出了五百余篇杂文、散文、随笔、读书心得。如果按十年计，每年需写作和发表50余篇。这对于一个专业作家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有军职，工作繁忙，孩子幼小，家务繁重的人来说，实为不易。其实他的勤奋，他的不易还远不止于五百余篇文章，为写出这些文章，他读了很多的书。如果没有勤奋的精神，便难以有今日作为杂文家的闵生裕。

闵生裕是有傲骨的人。这傲骨，表现在他于众多的文艺形式中选择杂文，表现在他敢于正视现实，抨击时弊，挞伐丑恶，呼唤改造国民精神，也表现在他对人际关系的处理上。比如他在《野草自咏》中表述：“说真的，我不愿意见编辑，就像下属怕见严厉的上司，就像儿时羞见家里来的客人。或是虚伪，或是自卑，或是执拗。”他不愿见编辑，是不想拉文字以外的关系，他要凭自己的实力在文坛立足：“让我的文字先认识他们，直至彼此不能相忘。这样，在某个合适的时间里，我才有理由在他们面前出现，才有资格做他们的朋友。”我想一个人能以如此的理念在社会立足，相信他一定是一个自尊的人、有独立人格和独立精神的人。而这样的人在现代社会似乎有减少的趋势，唯其如此，才显得更为珍贵。

闵生裕的杂文资料丰富。他收集、归纳、整理了许多的一手二手资料。我认为，杂文本身就是另一类历史。如果此说成立，那么闵生裕的杂文在此方面便有上乘表现，他不但勾勒了人们的心迹，而且留存了史料。

闵生裕的杂文针对性极强，针对社会上发生的事，快速反映，一事一议或几事一议，有些文章有时政评论的味道。杂文的生命力，某种意义上在于其现实干预力。如果脱离现实，游离于现存社会与人们的感知感觉之外，杂文的生命也会终止。闵生裕对现实生活的敏感与干预，使其杂文青春勃发，豪气四溢。

闵生裕的杂文议论缜密，广征博引，内涵丰富，思想深刻。闵生裕很年轻，但很老到，他的杂文写得十分从容。比如透析一种社会现象，他会举出一串事例；比如论辩一个命题，他会引出许多旁证。闵生裕读了不少书，引用各类书籍做得自然、有机。窃以为，丰富与深刻是有一定联系的，虽然丰富的未必通通深刻，但深刻的应当大多是丰富的。闵生裕的杂文在丰富的基础上深刻，在深刻的铸造与挤压下丰富，相映成辉，相得益彰。

作为一个青年杂文家的第一部文集，本书尚有一定不足。比如在资料引用与语言表述上某些篇章有一定重复感；比如开掘还不够深，缺乏足够的政治学与社会学学养的支撑；比如少一些轻松幽默、诙谐调侃，虽然也有如致某贪官的“悼词”，但类似风格的篇什并不很多；比如某些观点上似与时代发展的步调尚未同步，对于青年男女染发的诟病等我以为就有些过于严苛，观念上过于保守；等等。当然，要求一个青年杂文家世界眼光、历史胸怀、时代敏感、激情与理性等统统具备，那是苛求。相信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加深，积累的深厚，写作的增多，闵生裕的思想会越来越丰富深刻，文章会越来越洗练、老辣，风格会越来越新颖、独到。

闵生裕在评价青年学者、杂文家余杰时，特别赞赏他的两条：睿智、格言式的语句。相信闵生裕是在朝这个目标迈进的，我们期待他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2003．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