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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华语诗苑的奇葩 : 中亚东干诗人十娃子与十四儿的诗
1.2.11 第十一章 诗歌形式

第十一章 诗歌形式

·“十娃子体”(即七四体)——民歌体——马雅可夫斯基式的“楼梯诗”——七言体

中国古典诗歌经过长期的发展演变,形成了固定的格式,如律诗、绝句、词、曲等形式。中国新诗打破了这种严格的限制,先后出现过自由体、新格律体、民歌体,及引进外国的各种诗体形式,到今天,仍没有固定的形式。十娃子作为东干书面文学的奠基人,尤其是诗歌的探索者,他在诗的形式上,做过各种有益的努力。

十娃子最常用的一种形式,我们可以将它定名为“十娃子体”或“七四体”,即第一行七字句,第二行四字句,依次类推,形成固定的格式。

雪花雪花飘的呢,

空中呢旋。

这个清水没分量,

鸡毛一般。

     ——节选自《雪花儿》

这是典型的七四体,是十娃子创造的诗歌形式,后来为许多东干诗人所采用。一般情况下,七字句为一个较完整的句子,四字句作为延伸或补充。但也不尽然,七字句有时也可由两个短句或短语构成。如:

一朵鲜花开的呢,

就像火焰。

绿山顶上开的呢,

我看得显。

就像不远,我看的,

我能揪上,

可是它远,离我远

就像月亮

     ——节选自《我爱春天》

其中一、三句都是一个完整的七字句,而五、七句则不然,是七字句的变体。因此,七四体有较大的伸缩性与灵活性。以A代表七字句,B代表四字句,它既可以排成ABAB,四行一节,也可以排成ABABABAB,八行一节或索性不分节。有时还可以根据诗意,灵活排列。例如:

说是世上运气多,就像大河

在满各处淌的呢,谁都能喝。

可是我总没见过,它避躲我,

但怕它不喜爱我,——

我爷肯说

     ——节选自《运气歌儿》

前三行,每行都由一个七字句加一个四字句构成,各十一个字。第四行是七字句,第五行是四字句。最后两行之所以要分开排列,是诗意的要求。

七四体,一般七字句和四字句都分别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句子,但有时可以跨行。

想拿你的富贵填

他的穷坑。

     ——节选自《好吗,阿妈》

我坐的呢。太阳的

临尾儿的光

还告牡丹花的呢,

你开,你旺。

      ——节选自《头一步》

以上两例句意是跨行的。

十娃子运用七四体,无论叙事、抒情、对话或描摹声音画面,都得心应手,非常娴熟,如《在我们的营盘呢》:

火车紧地走的呢,

连箭一样。

照住南方飞的呢:

——嘡嘡,嘡嘡。

扑哧、扑哧搧的呢

连云一样。

白汽不住冒的呢,

往蓝天上。

一时儿一时儿喊的呢,

——嘀嘀、嘀嘀,

就像给谁说的呢

——腾路、腾路!

它只吐火星的呢,

连蟒一样

照住南方飞的呢,

照住太阳。

诗人以极其愉快的心情描摹了这样一幅火车行驶图,其中用了许多象声词,描摹火车声响,颇为生动,达到了声画交融的艺术胜境。

七四体是十娃子最主要的诗歌形式。除此之外,他还试探过其他形式。

民歌体。十娃子的一部分诗,其形式来源于东干民歌。《桂香》可以说是一首完美的民歌体诗。

暖和的太阳,

太阳,太阳,太阳,它记得:

照过金姐的脸,

照过银姐的衣裳,

也照过少年时候的桂香。

金姐有大大爱,

银姐有妈妈爱。

你的大大呢?

你的妈妈呢?

唉——呀

天天你在草场呢

放羊,放羊,放羊!

可怜了桂香。

有光的月亮,

月亮,月亮,月亮,也记得:

照过金姐的脸,

照过银姐的衣裳,

也照过年轻时候儿的桂香。

金姐也出嫁了,

银姐也出嫁了。

桂香,

叫谁爱你呢?

叫谁娶你呢?

唉——呀

天天你在草场呢,

放羊,放羊,放羊!

可怜了桂香!

星宿的明光,

明光,明光,明光,都

照过金姐的脸,

照过银姐的衣裳,

也照过老年时候的桂香。

金姐有儿子了,

银姐有女儿了,

桂香,

你的儿子呢?

你的女子呢?

唉——呀

天天你在草场呢,

放羊,放羊,放羊!

可怜了桂香!

      ——《桂香》

在十娃子各种体式的诗中,这是音韵最美的一首。每一个字都是敲好了它的声音搭配的,每一个词都是严格筛选了的。最干净的语言,仿佛行云流水,不仅入耳、顺口,同时又优美动人。三章结构严谨,通过人生的三个阶段来写女主人公的不幸命运。为了衬托桂香的遭遇,同时又写了另外两个女子金姐和银姐。第一、二、三章分别以太阳、月亮、星星做证。少年时期,金姐银姐有父母疼爱,桂香却是孤儿,天天在草场放羊;青年时期,金姐银姐有丈夫疼爱,桂香却不能出嫁,天天在草场放羊;老年时期,金姐银姐有儿女赡养,桂香却无儿无女,天天在草场放羊。少年无父母——青年无丈夫——老年无子女,人生三个阶段的不幸,桂香都遇上了。不仅写出了主人公的辛劳,也写出了她精神上的孤独。民歌体诗的复沓、回环、一唱三叹都恰到好处,是一首绝妙的诗。这首诗源于中国作家黎锦晖的《可怜的秋香》。

民歌体也不只是一种固定的形式,中国民歌的句式以五、七言句为主,但也不尽然。十娃子的《白鱼儿》也是民歌体,但其形式又不同于《桂香》。开头这样写道:“我家岁数单,/我家岁数单,/黑明钓鱼/在大河边。/钓鱼呵,在大河边唉/盯得个漂子战。”这是另一种复沓,诗人创作时,是为了歌唱,而不是为了诵读。

马雅可夫斯基的“楼梯诗”,曾产生过很大影响。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著名诗人贺敬之、郭小川受其影响,成功地运用“楼梯诗”形式,创作过一系列作品。十娃子也试探过这种形式,如《秀溜花儿》中的诗行排列:

时候儿过哩,

  水淌哩,

    影像也不见哩。

心中藏哩,

脸红哩,

  大门道里谙(看)哩。

十娃子运用这种形式,远不如他的七四体和民歌体那样得心应手。后来的东干诗人十四儿也运用过类似的形式,如《电车行驶……》。

七言体,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主要形式之一。东干歌谣中就有七言体,如“小人念书不贪心,不知书内有黄金。早知书内有黄金,夜照明灯下苦心。”十娃子从民间文学中熟悉了这种形式,但是七言体与现代汉语并不完全吻合,与东干民间口语也不完全适应。诗人试验过这种形式,如《早晨》:“早晨太阳压山边,它的金光照地面。山风刮得树叶战,照得天下实好看。”读来像民间顺口溜,缺乏诗味。

总地看来,七四体是十娃子诗歌的最主要的形式,在他的《挑拣下的作品》集中,绝大多数是七四体,这种形式对后来的东干诗人产生了较大影响,拉阿洪诺夫、曼苏洛娃、伊玛佐夫等都采用过七四体。比起小说来,诗歌形式的创造要困难得多,十娃子所创造的“七四”体是他对世界华语诗歌形式的一个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