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散文的神质
在艺术里,感性的东西是经过心灵化了,而心灵的东西也借感性化而显示出来。
——题记·黑格尔《艺术美的概念》
中国传统的历史文化发展中,从先秦诸子散文、两汉史传散文,到唐宋八大家、明清小品随笔,中国散文的积累是深厚的。随着晚清各种新思潮的出现,经过辛亥革命和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冲击,现代白话散文有了令人兴奋的发展。20世纪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中出现了两次散文小品(包括杂文随笔)创作的繁荣局面。一次是五四文学革命发生以来,二三十年代的小品文与杂文创作的繁荣和丰富;一次是“文革”结束,拨乱反正以来新时期的散文创作,出现了一个流派纷呈、文体杂陈、风格多样的繁盛局面。正如周作人所说,散文小品文的兴盛是在“王刚解纽的时代”[1]。第一次是在中国封建制度瓦解、中国社会和文化向现代转型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大潮中几千年的封建桎梏压抑下的自我和人性的解放,加上思想、政治、文化的嬗变,迎来了二三十年代“随感、小品、杂文”的繁荣;第二次是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大讨论之后,中国大陆的改革开放、经济发展带来社会生活的巨大变化,同时消解了极左政治的禁锢,在思想文化的反思中出现了新时期80年代以来文化的多元活跃和散文随笔创作的极盛局面。因此可以看出,散文小品还有随笔写作,是政治环境宽松的状态下,人们心灵自由舒展和审美个性自然发展的文学表现。
散文创作的随意和自由,散文范畴的难以界定,带给散文批评和散文批评理论建构许多困难。散文概念及其艺术特征,从中国古代文体的演变和西方近现代文学分类来说,都是比较笼统和模糊的。中国古代“论文”的文体批评的分类过于细碎,郁达夫说桐城派正宗的古文辞类纂“活像一部二十四史零售的百货商店”[2]。而借鉴西方的现代文学诗歌、戏剧、小说、散文的四分法又过于粗放,特别是讲到散文,没有明确的概念界定和艺术特征的把握,有时只能排除其他文学创作来泛指散文。散文对生活真实的艺术追求和文体本身的随意自由,使散文研究看似平常,实际上对研究者的素养积累有很高的要求,这导致散文研究很不景气的低迷状态,与散文创作的热潮形成反差。广义散文大散文与狭义散文纯散文之争,纪实、抒情、叙事、议论、说理散文之分,小品、随笔、杂文等不同指称,都是面对富丽错综的散文内容和自由创作作出的表象之论说。而许多批评者对广义散文的艺术审美特征和文学价值,又提出了不少质疑和偏激的议论。所以散文是什么,或者散文根本的东西是什么的讨论,就成了一个敏感而棘手的问题。
早在1935年郁达夫编选《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1917~1927)时,在《导言》中对散文和现代散文作了细致的梳理,尤其是对现代散文的变化和特点作了高度的概括和深入的批评。在无法从外在形式上对散文作出界定的情况下,郁氏从散文的内容上试图把握散文,提出“一篇散文的最重要的内容,第一要寻这‘散文的心’”[3],但郁氏这里“散文的心”的意义所指从“作意”推衍为散文的“主题”和“要旨”,明显地,他强调的是一篇散文的具体内容。“散文之所以叫‘散文’,不仅仅是一种为了与韵文、骈文在形式上相对应的称谓,而主要标志着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散’的神质。”[4]“散文的神与主题不完全是一回事。神,不一定是中心材料的中心意思,而主要的是作者的情思、意兴。”[5]中国传统的文论讲究精、气、神,神者,浑然而独特的个性气质,所谓风神独具者是也。如果我们沿着郁氏的思路,参考崔保国同志对散文的“神散”思考,我们似乎能曲径通幽,用心领悟散文的神质所在。
散文作为文学样式的一种,它最根本的也莫过于语言、抒情和审美三端。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抒情写意是散文的本分,散文是作家最深切的人生体验和真情实感的袒露,语言形式和抒情内容是相依存的,只有二者的契合才谈得上审美追求。真实与自然是散文的生命,真实是抒情的真实、是生活的真实;自然是语言的自然,也是抒情的自然,是对抒情真实的一种极致要求。个性自我是散文始终表现出来的内在丰盈的东西。不论是偏重于社会批评和文化批评的杂感随笔,还是以叙事抒情为主的小品散文絮语散文,生活情趣和人文关怀是散文需要整合的最高审美旨归。散文的审美要突出生活的真实,不仅要有文学性、知识性,还要富有生活情趣和现实情怀,从日常生活中发现自然的美好和人性的善恶,在随意闲散的自由抒写中要有深挚的人文精神和审美追求。散文是最具有个人性情的文学创作,自我始终是散文抒情的缘由和根本。所以散文之美,是文学抒情和个性自由的极致,不像诗歌狂热,不像小说浓烈,不像戏剧尖锐,散文是一种最宽容闲逸的文学创作,有一种平凡、质朴而又深挚的美。
因此散文的神质主要存在表现于三个方面,首先是散文的真实和自然。我们从小读鲁迅的作品,可能《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给大家的影响最深也最亲切感人,就是因为其生活和情感的真实,文字的生动和优美;年龄稍长,读过《纪念刘和珍君》《为了忘却的纪念》,都会令人终生难忘,是因为生命真挚的血和泪铸成的鲁迅个性化的语言,具有强烈的爱与恨的抒情力量。作者写得越是平淡质朴,越是让人感受到内在那深厚的激愤之情,令人无法忘怀,被其精神思想所感染。文学的抒情,不论诗歌、戏剧、小说,都讲求情感的真实,但散文更讲求生活的真实及其情景感悟。屠格涅夫的散文《麻雀》,可能比他的几部小说要流传广、影响大,是什么触动了作者的内在情怀,命笔写下了这样一篇简洁感人的文字呢?是母爱激发出来的老麻雀的勇敢!这样一幕情景出现在屠格涅夫的生活中,看到的那一瞬间强烈的震撼冲击屠氏的心房,深深触动了屠格涅夫。屠格涅夫经历过多少生活的严峻场面,却在面对小小的发怒的老麻雀,唤了自己的猎狗走开。这不是简单的对麻雀和弱小者的同情,是对老麻雀不怕牺牲生命也要保护自己幼儿的母爱及这母爱所激发的勇敢的无言的感动、尊重——甚至是敬畏。这一份内心的感动和敬畏,不着一字,但作者被这情景所打动的强烈感情已经传达给了所有阅读此文的善良与不善良的人们。这真实的一幕,作者是从熟悉的猎狗的习性动作写来,只是简洁生动地记录了那么一瞬间老麻雀和猎狗的对峙,还有小麻雀和我(狗的主人)。对环境事物,对狗与麻雀的描写生动而简洁,没有丝毫的夸张和渲染,却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效果。
散文的真实和自然,一方面是情感的真实和自然,另一方面是语言的真实和自然,但并不是说散文不讲究艺术技巧和语言锤炼,散文技巧的洗练在不经意间见功夫,落笔用墨也是一点不苟且,表情达意含蓄而求意境深远。
我们再来看看周作人的《苦雨》,一封给友人孙伏园的信,却成为中国现代散文的名篇,成了周作人的传世之作。这篇散文艺术高超的地方除了曲折有致而又不事雕琢的叙述技巧和简单的涩味,也在于生活感情的真实质朴和行文的随意自然。先说生活的真实,想念着远方的友人,把自己在北京遇雨的种种苦处悠然写来,从自己的苦雨想象朋友的路途遇雨,回想自己曾有过的雨中行船,都是真实亲切的话语,隐显于字里行间的友情也就在自然冲淡之中更见真挚了。再说情感的真实,人们说文如其人,“真诚的作者把自己的生命都投入他的作品里了”[6]。虽然周作人要闭门读书、隐居书斋,作文追求简单的涩味,但周作人散文中对大自然那份天然的亲近却无法掩饰,没有热爱生活的真实情怀,无法领略“冒雨夜行”的水乡住民的风趣,又怎能听出蛤蟆咯咯咯的叫声是喜欢雨水;等不及友人的“秦游记”,而寄出自己写雨的文字,这“意表之外”说明周作人内心同样有着热爱生活的真实情感。不作雕饰而求冲淡之旨,信笔所到,随意而止,不经意间文字的意味却也深永。
当然,也可以看出,散文的真实和自然,更进一步表现为创作主体的独特个性和性情之美,这也是散文神质所在的第二个方面。也就是说散文的自我和个性是散文的艺术生命。
这种情形我们从中外散文的阅读中也多有印证。同样是谈到读书的事,弗兰西斯·培根(1561—1626)《谈读书》[7],表现出培根注重读书的功利意识和实用主义的目的和个性特色,也表现出善于思考的理智和作文为人的老练;查尔斯·兰姆(1775—1834)《读书漫谈》[8]是以英国绅士的幽默讲述个人的读书选择和个人喜好,闲散与朴实中闪现作者善良亲切的面目。进取心很强的培根是聪明而博学的,但兰姆是幽雅而温和的、一位真正高尚的散文随笔作家;培根能赢得大众的喝彩,兰姆只能用心去聆听。再看看诗人评论家的威斯坦·休·奥登(1907—1973)的《论读书》[9],那真知灼见能使人想象批评家的明亮眼光,还有诗人的几分矜持,严正的态度里理性的宽容和读书的认真令人肃然起敬。培根的聪明人人都能发现,让普通大众理解知道读书的好处和重要;兰姆的随笔是有闲情逸致的人才能欣赏的,是拥书自读的、真心喜欢书的人才有的宽厚和清雅;而奥登则有点曲高和寡的冷峻,有着对世俗的批评和理性的深刻。三个人对读书的议论文字,使我们能深切地感受到他们不同的性情在各自的散文里永远活着。散文是无法矫情的,文学作品特别是散文蕴涵了作者独特的个性和真实的自我。不妨再引述一下郭预衡主编的《中国历代散文精品》中怎样评价柳宗元《永州八记》之一《至小丘西小石潭记》:“作者状形传神,布影设色,笔墨经济,手法高超。结尾以清寂幽邃之境写凄寒悄怆之感,情景交融。全文不独写景状物,直是刘氏人格、心灵的写真。”[10]所以歌德说,读书特别是读好的书就是和许多高尚的人亲切交谈。读散文更是如此。
我们读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好读书不求甚解,家贫却是嗜酒,不知何许人也的五柳先生其性情跃然纸上。如漫画取其神,朴实诙谐的短文具有一种空灵之美,细细寻思,其美在文中所写的精神——五柳先生之性情——安贫乐道的洒脱和平和自然的操守。如果结合鲁迅《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11],了解陶渊明生活时代的真实情况,我们更能理解陶渊明诗文中表现出来的娱情田园的人生伤感和明心澄怀的精神追求及其涵养的情性之美。现代作家冰心,一生的散文创作化作生命的溪流,《寄小读者》和《往事》的冰心,还是一个少女和年轻学子,心地纯洁,沐浴母爱,文笔活泼清新,和蔼亲切中富有热情;《关于女人》的作者,已经有了不少生活经历,但纯洁善良依旧,与生俱来的纯真没变,用“他”心灵的笔回忆记录了那些生活里温柔漂亮的女性,以及她们的善良、美好、坚韧和勇敢,还有对家人对朋友对生活的热爱;完全可以触摸到文字背后一生难以改变的作为一个女性作家的纯真、清雅和优美。晚年的杂忆随感,虽然去了绚烂,多了岁月的澄静,但文笔依然是那么温热,心灵是那么干净,纯真美好的冰心奶奶不仅活在几代儿童也活在所有读她散文的人们心中了。九十九个春秋的岁月年轮化作散文的片片轻云,烘托着冰心一生晶莹如月的性情[12]。
散文是情感和心灵在各自的人生与生活里留下的真实投影。生活在不同时代、不同背景下的作者,只要他们留下文字片语,特别是真情抒写的散文,那么他或她的性情自我也就留存在他(她)的文字作品里了。我们读读秋瑾《敬告中国二万万女同胞》[13]和张洁《我的四季》[14],两个在不同时代生活,都有着很强的心劲的女性写下的文字作品,作品里除了明显的不同的时代特征,每个人不同的性情也就自然地在她们各自的文章里生动且活显了出来。散文的生命是真实和自然,真实和自然的艺术魅力主要来自涵养在作品中作者的个性自我或者说个人性情。伟大和崇高无法直接在散文中表现,但人格的魅力和性情的美好在散文的平凡里孕育伟大,质朴里彰显崇高。越是日常平凡的情理思想,越能见出散文的深挚和精神的崇高。孙犁晚年的散文作品洗尽铅华,他的文学创作和他的生活姿态让他成为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极有魅力的写作者。……他要彻底清扫落在心上的灰尘,他要回到他自己那里,回到伟大的中国古典传统那里,回到真正的没有扭曲的文学那里。他的沉着,他的高尚,是中国当代文学的光荣。[15]不仅仅是诗人与文学家的性情流泻涵养散文之美,只要是崇高善良的心灵,有真情实感的表述和自然抒写,都会成为优美崇高的至情至性的散文作品。林觉民的《与妻书》、朱德的《我的母亲》、方志敏的《清贫》、钟敬文的《黄叶小记》,邱吉尔的二战演讲、毛泽东的《别了,司徒雷登》,等等。其实,许多优秀散文作品不是像小说、诗歌、戏剧那样蓄意创作的。我们从中外历代散文流传的名篇佳作可以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到了近现代才出现了专门写散文随笔的文人和作家,但不论怎样,真正的传世杰作是作者意兴所至、情感真挚的自然表述,也是个性自我的自然呈现。
散文的语言和抒情要求真实和自然,个性自我的性情之美是散文的极致,更重要的是散文的深层还要达到生活情趣和人文精神的内在整和,这才是散文的深致,是散文神质的第三个方面。
不说《庄子》是先秦诸子散文中最具有个性化特色,却也是叙事说理最为生动透彻的哲学渊薮。而要回首上个世纪末的散文,我们很难越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16]史铁生对自然、人生、母爱的感念和思考,除了语言的自然优美、情思的深微细密,此文感人的还有作者那颗在文字里跳动的灵魂和灵魂扣问生命的思考。在痛苦中坚强和丰富起来的灵魂,能从苦难和泪水中看到阳光的明媚、大自然万物生长的美丽,那么这个人就会走向无畏无惧的乐观和坚强,文字的绚烂和文笔的细致就成为生命深处的聆听。“春天是树尖上的呼喊,夏天是呼喊中的细雨,秋天是细雨中的土地,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17]大自然四季的风和雨,花和绿叶,还有音乐和艺术,还有母爱,丰富澄静了作者的心灵和生命,史铁生就是那只干净的土地上的烟斗。同样是生命和精神的思考,不像史铁生坐着凝视聆听生命和世界,而是在自我放逐中追问灵魂的张承志,从创作《北方的河》到写出《心灵史》,从青春理想走向了宗教的虔诚,他背负理想和精神追求的执著也就真实地浮现在他的《金草地》《绿风土》《错开的花》和《牧人笔记》里了。“生命像音乐和画面一样暗自挟带着一种命定的声调或血色;当它遇到大潮的袭卷,当它听到号角的催促时,它会顿时抖擞,露出本质的绚烂和激昂。”[18]我们怎能批评张承志的偏执、张扬呢?不论怎样,他的清洁与虔诚以及自我的惕厉谦冲,以他个性精神的独特丰富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散文写作。当代这样的散文作家还有周国平、刘亮程……
我们大家都在说,文学是人学,文学要始终关怀人的处境和人的精神状况。散文也不例外,散文可能没有史诗的宏大,也许无法构成内在结构的完满,但散文却有直逼心灵的真实和质朴。散文无法宣告上帝死了,但他从日常生活里能发现上帝的微笑。人情练达皆文章,世事洞明尽学问,不论是周国平纪念女儿的感伤记述,还是刘亮程关于“一个人的村庄”的回忆描写,散文的朴实在于从生活里去品味人生扣问心灵,而人生体验和自然感悟的深层是哲学意识,散文的大美和深挚恰恰在于生活情理中的哲思感悟。生活并不等于艺术,散文要有生活情趣,但必须有思想感情上的深致,散文不是庸常生活的复制,能从生活的琐碎平庸里洞幽烛微,可能是散文最能精深的地方。
不仅仅是观察和想象,作家在想象之上要有感觉,在感觉的敏慧中要有思想和悟性。行文如水,或明心见性,或名理达观,“散文最重要的还是细节,甚至比小说来得更精,来得更纯;才、识、学,比任何艺术门类都检验的严格。真实的感受,独特的吟味,幽深的寓意”。[19]这是当代作家贾平凹散文创作的经验反思。就贾平凹最受人称道的《丑石》来说,我们的阅读兴趣和愉悦首先来自作品洋溢的生活真实和语言叙述的自然亲切,但更进一步来说,却是此文体物赋情的深挚寓意。文章看似家常闲话,娓娓说来,曲折有致,将丑石的无用及丑陋推向极端,最后说到天文学家的发现,道明真相,极赞“以丑为美”的价值,整篇文章意蕴丰盈。伟大寓于平凡,甚至是丑陋无用之中,丑石早已赋予了人的性情与品格,作者的文笔已经触摸到中华民族传统的感悟天理人情的东西,作者的深心意态了然于读者的心底眼前。有人说这篇散文寓理于物,揭示了一个真理:人们认识美的道路是多么漫长。其实这篇散文引人深思的东西很多。
也是贾平凹写于1981年的散文《一棵小桃树》,同样的情态、同样的写法,都有生活的情趣,但比较于稍后写的《丑石》,《一棵小桃树》感人有余,意味韵致就显得不是那么丰厚。《一棵小桃树》抒情性强,有生活真实的体验,语言生动富有热情,却少了点质朴与自然。《丑石》写得平淡质朴一点,叙述较为沉静却更有力量,作者的自我抒发也浸淫了更为深厚的人文情怀。生活的情趣和人文精神的整合,才是美文的深致。不是简单的“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而是平凡丑陋中孕育了更为深挚的精神情怀,特别是贾平凹对“它那种不屈于误解,寂寞的生存的伟大”品质的心灵感悟和人文思考,使这篇散文成为至文。我们回首前面提到的优秀作品,无一不是生活真实、语言自然、个性自我突出且哲理深蕴的文字。《一棵小桃树》是一篇抒情散文,情感不能说不真挚热烈,小桃树的形象也不能说不生动感人,但抒情意味太浓,反而失去了真淳和含蓄。《丑石》同样体物抒情,行文平静,生活情趣于平淡中更见丰富,感悟也就自然丰赡,丑石的寓意与生活的情趣相契合,所以读来不仅生动自然,而且感人至深。
散文的创作来自作者真挚自然的情思和意兴,只有植入生命中的痛和爱才能催生真淳优美的好散文。因此,我们说散文的神质在于淳朴自然的抒情语言,在于质实而丰富的内容淘洗,在于丰盈而独特的个性自我,在于社会生活的人性关照和天地人生的心灵感悟,而这一切的深层是艺术审美和人文精神的自然交融和整合。
2003年9月初稿写于上海一隅斋
2004年发表于《宁夏大学学报》第6期
【注释】
[1]周作人:《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一集·导言》。
[2]郁达夫:《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
[3]郁达夫:《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
[4]崔宝国:《看山集》,宁夏人民出版社1999年12月版,第3、4页。
[5]崔宝国:《看山集》,宁夏人民出版社1999年12月版,第3、4页。
[6]钱理群:《读周作人·小引》(学人随笔丛书),天津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
[7]参阅《世界散文随笔精品文库·玫瑰树》(英国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6月版。
[8]参阅《世界散文随笔精品文库·玫瑰树》(英国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6月版。
[9]参阅《世界散文随笔精品文库·玫瑰树》(英国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6月版。
[10]郭预衡主编:《中国历代散文精品》(四),(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年1月版,第146页。
[11]鲁迅:《而已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5月版,第80页。
[12]冰心:《关于女人·后记》,天地出版社1943年版。
[13]林非主编:《20世纪中国名家散文精品》,(中国·深圳)海天出版社1995年2月版,第16、287页。
[14]林非主编:《20世纪中国名家散文精品》,(中国·深圳)海天出版社1995年2月版,第16、287页。
[15]见《散文》2002年第7期《卷首语》。
[16]史铁生:《我与地坛》,转引自《中华散文百年精华》,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3月版,第661、667页。
[17]史铁生:《我与地坛》,转引自《中华散文百年精华》,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3月版,第661、667页。
[18]张承志:《金草地》(东岳文库),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年3月版,第1页。《金草地》标明是长篇小说,可以当散文翻阅,《错开的花》标明是诗集,更像散文,编者与作者可能因其多有诗意的抒情归于散文诗了。
[19]贾平凹:《平凹散文》,浙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6月版,第47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