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近^[1]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2]。长记海棠开后^[3]，正伤春时节^[4]。　　酒阑歌罢玉尊空^[5]，青缸暗明灭^[6]。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啼^[7]。

【注释】

[1]好事近：又名《钓船笛》、《翠圆枝》、《倚秋千》。苏轼词中有“烟外倚危楼”等三首同调词，双调，上下片各四句两仄韵。《词谱》以宋祁“睡起玉屏风”一词为正体。而李清照的这一首则与苏轼同调词“烟外倚危楼，初见远灯明灭。却跨玉虹归去、看洞天星月。当时张范风流在，况一尊浮雪。莫问世间何事，与剑头微吷”，洵有青蓝之出。此首写作时作者之心态、词作之题旨皆类前首《忆秦娥》。前此虽已有论者持有此见，但这仍然是本书注者的一种带有或然性的看法，因为还曾有论者谓此词系作于赵明诚离家出仕期间。现已考定，赵明诚之离家出仕，不是在汴京，而是在“屏居乡里（青州）十年”之后，倘把此首系于李清照的中年时期，即从宋徽宗大观二年至高宗建炎三年（1108～1129年，这段时间也可称作青、莱、淄、宁时期）亦无不可。因为在此期间，李清照曾经历过人生极为难堪而痛心的时日，这段时间，其词作之基调皆不胜悲苦，其“幽怨”程度，比之此词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唯因此词之下片给人以较明显的幻灭感，姑系于后期。

[2]“风定”二句：意谓大风过后，落花满地。深，犹厚。拥红堆雪，飘落而堆积的红、白花瓣。

[3]“长记”句：即对其少女时期所作咏海棠的“绿肥红瘦”《如梦令》一词写作心态的追忆。

[4]正：《乐府雅词》卷下作“正是”。四印斋本《漱玉词》谓：“此词上段末句‘是’字疑衍。”赵万里辑《漱玉词》云：“按此句无作六言者，‘正’‘是’二字，必有一衍。”依词律确衍一字，兹从多数版本，“是”字径删。

[5]“酒阑”句：此句意谓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时光已成过去。酒阑，酒残。参见《鹧鸪天》（寒日萧萧）注释③。玉尊，玉制酒杯，泛指精美贵重的酒杯。尊，同“樽”。

[6]青缸：这里指油灯。此灯之青光不仅忽明忽暗，甚至自动熄灭，可见环境之冷寂阴森。进而可以想见，此词有可能写于赵明诚亡故以后，其以咏海棠的《如梦令》作对比，或是有意用顺境对逆境，以衬托其人生前后况味之悬殊。

[7]啼（jué）：亦作“鹈”、“”等。其名初见于屈赋的“恐鹈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离骚》）。一说即子规、杜鹃。一说与杜鹃不是同一种鸟。辛弃疾《贺新郎》词：“绿树听鹈，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辛氏自注云：“鹈、杜鹃实两物，见《离骚补注》（洪兴祖注）。”此处当泛指催春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