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1]

春到长门春草青^[2]，江梅些子破^[3]，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4]，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5]，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6]，归来也，著意过今春^[7]。

【注释】

[1]小重山：又名《柳色新》等，多写春景春情。《词谱》以五代薛昭蕴用此调所填首句作“春到长门春草青”一首宫怨词为正体。李清照此词不仅取用薛词之成句，其立意、题旨均有所借鉴。此首的写作背景大致如下：崇宁二年（1103），诏禁元祐党人子弟居京。此后，李清照不得不离开汴京回归原籍。崇宁五年春，诏毁《元祐党人碑》，继而赦天下，解除党人一切之禁，清照得以回京。从离京到回京，恰好历时二年，梅开三度。回到汴京的李清照，株连之苦得以缓解，原想快快活活地过个春天，不料又蒙受了长门之怨，其况味恰与五代“花间”词人笔下的宫怨词意相合，所以顺手拈来他人之成句，嵌入己作，借以遣怀。

[2]“春到”句：用五代薛昭蕴同调词之成句。长门，汉宫名。武帝陈皇后被废谪后，退居长门宫。后因用为失宠后妃居住之地。

[3]些子：少许，一点儿。此句与张耒《减字木兰花》的“只有江梅些子似”一句几乎雷同，恐非偶合，而是李学张的又一实例。

[4]碧云：这里指青绿色的团茶。玉成尘：茶饼被碾成碎末。

[5]疏帘：雕镂着花纹的帘栊。

[6]东君：本为《楚辞·九歌》篇名，以东君为日神。此处指美好的春光。

[7]“归来”句：意谓作者本人从原籍归来，并非“招魂”似地呼唤她丈夫“快回来呀”！因为赵明诚在此前一年已授鸿胪少卿，他有享受荫封的特权，根本没有另放外任之事。李清照《金石录后序》之所谓赵明诚“出仕宦”，是指他从“太学”毕业，出来做官的意思。作为时相的“老”儿子，既无须“负笈远游”，亦不必离京游宦。动不动被迫离京的是李清照，而绝非赵明诚！所以，此句是紧承前句的词人自诉，意谓她已经无可奈何地辜负了三个春天的大好时光，今年这个春天，在手植江梅乍开还未开遍的时候，自己回到了阔别整整二年的汴京及亲人明诚身边，心里多么希望好好地过个春天呀！著意，即着意，用心的意思，犹《楚辞·九辩》“惟著意而得之”之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