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木兰花^[1]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2]。泪染轻匀^[3]，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4]，云鬓斜簪^[5]，徒要教郎比并看^[6]。

【注释】

[1]减字木兰花：有时简称《减兰》，又名《木兰春》等。双调44字，即就宋词《木兰花》的一、三、五、七句各减三字。上下阕各二句仄韵转二句平韵。《词谱》卷五所列此调是欧阳修所作首句为“歌檀敛袂”。李清照此词悉同欧法。此首作于词人新婚不久，汲古阁未刻本《漱玉词》收之，《花草粹编》卷二亦作李清照词。而赵万里辑《漱玉词》谓其“词意浅显，亦不似他作”。此虽不失一说，但却不宜仅据此说即判此词为伪作。因为《漱玉词》中确有部分浅俗轻巧之作，王灼讥其“无所羞畏”，倒可从反面印证此类词的真实性。“不似他作”亦是事实，《漱玉词》中凡有涉伉俪之情者，多系悲苦之言，而此首纯系“欢愉之辞”，“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韩愈《荆溪唱和诗序》）。至于对此词的所谓“闾巷”（与上引均见王灼《碧鸡漫志》卷二）、市井意味，今天却不必为此对其有所非议，“女为悦己者容”，主人公为取悦于新郎，故意让他看看是带露的红花好看，还是新娘的如花容颜更美。作为“闺房之事”，新娘此举不谓过分，更无低俗之嫌。时至今日不应以道学面孔，将此类词屏于《漱玉词》之外。因为这类词比“正统”的“易安体”，更能体现词人对于旧礼教和旧道学的冲撞，而这种冲撞本身正体现了一种新进的思想意识，也是李清照“压倒须眉”（李调元《雨村词话》卷三）之处。

[2]春：此处谓生机盎然之意。

[3]泪：指形似眼泪的晶莹露珠。

[4]奴：词人自称。

[5]云鬓：形容鬓发多而美。

[6]“徒要”句：此句意谓自己比花更好看。徒，只、但。郎，在古代既是妇女对丈夫的称呼也是对她所爱男子的称呼。此处当指前者。比并，对比。在对现存《漱玉词》的近五十首词作了一一解读后，令人惊奇地发现，此词结拍以上二句的立意，在词人四十五岁于江宁（今南京）所作《蝶恋花·上巳召亲族》结拍二句的“醉莫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中，得到了反意照应。值得注意的是李清照词的立意，往往在时隔多年后，尚有前后照应，如《清平乐》（年年雪里）既是对此首，也是对《诉衷情》“更挼残蕊”诸句的照应，这不又从另一角度证明此词确为李清照所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