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1]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2]。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3]。

【注释】

[1]鹧鸪天：又名《思佳客》、《第一花》等。明杨慎《词品》卷一说，这一调名是取自唐郑嵎诗的“春游鸡鹿塞，家在鹧鸪天”。此首当系词人结婚前后不久所作。它仿佛透出这样的心态：在写出以花容月貌自况的咏蜡梅的《渔家傲》等词之后，作者意犹未尽，遂写了这首《鹧鸪天》。此词之旨，一则是以桂的色淡香浓，来比喻人的内在之美更为可贵。别看桂花不以貌惊人，但它的清高和甜香，足以使它成为“花中第一流”；二则词中尚暗含不易读出的这样一种深层寓意，即词人自知李氏门第并不煊赫，比起朝廷中的诸多名公大臣，她一直认为其父祖的地位是低下的，就像是自然界的岩桂，虽然其名位不能与御园中的“浅碧深红色”的牡丹、芍药相比，但它的清高脱俗、宜人香气，以及它作为中秋佳节的应时之花，又足以使它成为中秋之冠，惹来失期之梅和晚开之菊的种种妒忌。在这里词人并不是要贬低她一向喜爱的梅、菊，也不是说她家的门第仍然那么低下，而是想通过对以香甜取胜的桂花的褒赞，而将自身的“内美”昭著于世。

[2]“画阑”句：化用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画栏桂树悬秋香”之句意，谓桂花为中秋时节首屈一指的花木。

[3]“骚人”二句：取意于陈与义《清平乐·木犀》：“楚人未识孤妍，《离骚》遗恨千年”之句意。“骚人”、“楚人”均指屈原。可煞，疑问辞，犹可是。此二句意谓《离骚》多载花木名称而未及桂花。对于此二句曾有论者称其为借咏花发泄自己才能被埋没的不平，此未免求之过深。首先她的才能并未被埋没，相反已名满京城；其次对于当时的一个待字少女或新婚少妇来说，不大可能具有经世致用之想，何况正在优雅地体察桂花的她，心中会有什么不平！实际情况倒可能是，鉴于境况的顺心随意，此时的李清照，在创作上颇有点初生之犊不惧虎的意味，其所谓“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是清照自信地认为屈原的审美情趣不如她，竟没有把桂花写进注重内美的《离骚》。总之，此词从头到尾表达的是作者得意自负的情绪，尚谈不上对“社会”有何不平。情思，情意。何事，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