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残^[1]

春残何事苦思乡^[2]，病里梳头恨发长^[3]。

梁燕语多终日在^[4]，蔷薇风细一帘香^[5]。

【注释】

[1]此诗当作于绍兴二年（1132）春末。是时作者已定居杭州，春季患病，病中愈加思念亡夫故乡而作此诗。清人陆昶所编《历朝名媛诗词》卷七尝谓此绝句：“甚工致，却是词语也。”此见颇中腠理。李清照在其创作的前期，特别是在写作《词论》的前后，她对诗和词在题材内容方面的规定十分严格，其诗几乎都是关系到社稷江山和兴观群怨的。中年时期在莱州所作《感怀》诗，事缘儿女之情，她便对其作了硬化处理，令人一时难辨其旨。愈到后期，其诗、词距离愈加接近，以至被认为用“词语”作诗。其实不管在诗、词间有多么深的人为沟壑，它们总是存在着谁也否认不了的共同点，即词人可以着意描写的翎毛花卉，诗人同样可以涉足。以此诗而言，它基本也没有超出《论语·阳货》所规定的兴观群怨和“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的范围。只不过此处的翎毛和花卉均与思乡悼亡有关。

[2]“春残”句：意谓暮春时节为何苦苦思念家乡呢？其不言而喻的答案当是：由于对亡人的怀念更加重了思乡之情。

[3]“病里”句：此句意谓病体虚弱，梳妆吃力，怨恨头发太长。

[4]梁燕语多：见欧阳修《蝶恋花》词：“梁燕语多惊晓睡，银屏一半堆香被。”而李清照此句则意谓梁上双燕，雄雌相伴，终日软语呢喃，仿佛彼此有说不尽的知心话。诗人以此反衬之笔，抒发悼亡之感，情深意切。

[5]“蔷薇”句：系隐括唐高骈《山亭夏日》诗“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而成，意谓：一阵和煦的春风，穿过绣帘，将蔷薇花的清香送入室内。此情此景，如果丈夫赵明诚健在，该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而今作为未亡人却倍加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