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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律诗词写作常识
1.2.3 第三节 对 仗

第三节 对 仗

对仗亦是格律诗区别于古风的主要形态特征。就诗词的语言形式特点而言,经常出现对偶句。尤其律诗,八句中竟要求四句对偶,有些诗人如杜甫的律诗还常常出现六句对仗甚至八句全对的情况。律诗中间两联每联的第一句叫出句,第二句叫对句。我们讲诗词的对仗,主要就律诗而言。诗词对仗,归纳起来是三个方面的要素:结构相同,词性相对,平仄相反。词的对仗没有律诗那么严格,我们将在第四章中结合具体词牌论述,这里只就格律诗来谈对仗问题。

1.结构相同

格律诗中句子是由词和词组构成的,词与词的组合都有一定的逻辑结构关系。汉语中主要的结构关系有下面几种:

主谓关系:燕舞、蝉鸣;风习习、雨绵绵;

述宾关系:把酒、吟诗;张兔网、泣鬼神;

偏正关系:月榭、风亭;千里马、九霄鹏;常忆、难忘;滚滚流、款款飞;

联合关系:吴楚、天地;流水、落花;

补充关系:唱彻、吟醉;高千尺、剪不断;

近体诗的对仗联要求出句和对句相应的位次结构关系相同,即主谓结构对主谓结构,述宾结构对述宾结构,偏正结构对偏正结构,联合结构对联合结构,述补结构对述补结构。如杜甫《秋兴》其一的第三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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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中的①是主谓结构,②是述宾结构,③是几个偏正结构,这两个对仗句都是单句。有些诗句表面上看是一个句子,实际上是由两个分句紧缩而成,分句间存在一定的逻辑关系,构成对仗时也要考虑字面上结构相同。如杜甫《绝句》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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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①是联合关系,②是几个主谓结构,每个诗句都由两个主谓结构并列而成;实际上“江碧”和“鸟逾白”,“山青”和“花欲燃”都是因果关系,因鸟逾白才见江碧,因花欲燃才感山青。

在近体诗的对仗中,时常会碰到字面上对仗,结构却不相同的情况。李商隐的《安定城楼》颈联云: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出句的节奏是二五型,“永忆”是动词,“江湖归白发”是“永忆”的宾语。“江湖归白发”是倒装句,通常应说“白发归江湖”,“白发”是“归”的时间,了调平仄才倒装。对句的节奏却是四三型,“欲回天地”和“入扁舟”是两个述宾词组。但从字面上看,出句也是“永忆江湖”和“归白发”两个述宾词组,对句对得很工。因此结构相对主要看字面,内部的结构关系容许有不同。

2.词性相对

所谓词性相对,指上下联相应的位次所用的词必须同类。语法学家把汉语的词分名、动、形、数、量、代、副、介、连、助、叹等十一类,前六类总称实词,后五类总称虚词。构成对仗时,必须是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实词对实词、虚词对虚词。如“半窗秋月白,一枕晓风凉”这一联中:

名词对:秋月——晓风

数词对:半窗——一枕

形容词对:白——凉

由于各类词都有比较固定的语法功能,词与词组合都有一定的规律,因此句法结构相同的情况下,词性也应是相同的。

如主谓关系一般名词加动词或形容词:

虎啸——猿啼月白——风清

述宾关系一般动词加名词:

点水——穿花钓月——耕霞

偏正关系一般形容词、名词或数词加名词,有一类是副词或形容词加动词:

火枣——冰桃吴牛——蜀犬三畏——九思

三尺剑——五弦琴清明雨——重阳风

独眠——共话会临——好倚醉爱——闲吟

无论多复杂的结构关系都可以此类推。由此看来,解决了结构相对的问题,词性相对的问题大致可以解决了,具体例子可参阅书末所附《笠翁对韵》。读者只要多读多写,自可掌握个中三昧。

至于对法种种,以下择要言之:

近体诗的对仗有所谓工对和宽对。对仗工整的叫工对。在平仄安排合乎格律的前提下,凡是词性相同,而且词组结构相同的对仗叫工对。我们看唐朝诗人王维的五言律诗《山居秋暝》中的颔联:“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出句的“明月”,用形容词“明”修饰名词“月”,对句就用形容词“清”修饰名词“泉”;出句的“松间”是名词加方位词,对句的“石上”也是名词加方位词;出句末一字“照”,是动词,对句末一字“流”也是动词:整个出句和对句对得非常工整。再看这首诗的颈联两句:“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出句的第一个字“竹”是名词,“喧”是喧哗,这里指竹林里发出的浣女的喧声,是动词;对句“莲”是名词,“动”是动词:都是名词之后用动词修饰。出句第三字“归”是动词,对句第三字“下”也是动词;第四五字出句是“浣女”(浣纱或洗衣妇女),是动名词结构,对句是“渔舟”(打鱼船),也是动名词结构:出句和对句对得都很工整。像这种对得工整的对仗,就算工对。

工对尤其对于名词较讲究,要求名词的每种小类最好能对上。这些小类如:

天文对:日月风云等

时令对:年节朝夕等

地理对:山水江河等

宫室对:楼台门户等

器物对:刀剑杯盘等

衣饰对:衣冠巾带等

饮食对:茶酒餐饭等

文具对:笔墨纸砚等

文学对:诗词书画等

草木对:草木桃李等

鸟兽虫鱼对:鳞凤龟龙等

形体对:身心手足等

人事对:道德才情等

人伦对:父子兄弟等

清人李渔编的启蒙读物《笠翁对韵》中,工对的例子很多。如“一东”中的“数竿君子竹,五树大夫松”,“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驿旅客逢梅子雨,池亭人挹藕花风”,等等。字字在小类中对仗,世传工对名作。学者如熟读揣摩,以后驾轻就熟,举一反三,自可获益良多。

宽对是相对工对来说的。这里的宽作宽严的宽讲。工对要求严格,字字不能含糊,而宽对就要求得不那么严格。格律毕竟是内容服务的。诗人在写作律诗的时候,有了好的构思,但是在考虑对仗的时候缺乏适当的词语写成工对,只得退一步用宽对解决。宽对还是属于对仗,只是两两相对的词语有时在词性上对得不是那么工整,有时在词组结构形式上,出句和对句之间相对也不是那么严谨。凡是这种情况,都叫作宽对。律诗的中间两联用宽对的情况很普遍;如果一联的出句和对句根本不能相对,这种情况,属于不合格律的范围,不能算是宽对。我们看杜甫的七言律诗《蜀相》中的颈联:“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句末尾三个字“天下计”,对句末尾三个字“老臣心”,“天下”是不能和“老臣”相对的;但是“天下计”对“老臣心”,这两个词组都是上二下一,结构相同,所以仍然算对仗,不过只是不那么工整的宽对罢了。

大概言之,宽对则只要求实词对实词,虚词对虚词,甚至只求字面相对,内部结构可以不同。

前面所谈的对仗要求,都是指同一联中出句和对句相应的位置而言。还有所谓自对,指的是先在本句内构成对仗,然后再两联相对。杜甫的《旅夜书怀》颈联云:“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出句的“文”和“章”属文学对,对句的“老”和“病”是人事对,各自在本句中自对,然后在两句中以“文章”和“老病”相对,本来以文学对人事不是工对,只能算邻对,但因已在句中自对,所以就是工对了。

流水对在律诗中也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形式。什么叫流水对呢?就是把需要说的一句话,分成两句来说——在出句说一半,在对句再说一半来补足。不论是出句还是对句,都没有独立性,单独一句就不能把意思完整表达出来。这和一般工对或者宽对的出句或者对句都具有独立性不同。当然,工对和宽对也有流水对这种形式,换句话说,流水对中既有工对,也有宽对。下面举一个例子。

王维的五言律诗《送梓州李使君》的颔联两句:“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由于“山中一夜雨”,才出现“树杪百重泉”的。出句是因,而对句是果,两句中缺少任何一句,意思都不完整。在语法结构上,上下联构成了连贯、递进、因果、条件等复合关系。

对仗中另有一种借对形式。所谓借对,就是在对句中找不到适当的字来和出句同一位置的字相对的情况下,便借用谐音字来代替某一个字。例如孟浩然在《裴司士见访》这首五言律诗中的颈联两句:“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出句的第四字“鸡”是动物,而第五字“黍”是植物:鸡和黍是两种东西;对句的杨梅是一种植物。如以工对要求,杨梅对鸡黍是不够工整的。但是这里作借对,对句的第四字“杨”作“羊”的谐音,就可以和出句的“鸡"相对,而且和“梅”连起来也成两种东西了,由不是工对而成工对。

格律诗中还有另外一些对仗形式,因并不常见,也没有多大使用价值,这里就不介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