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1)

进入第四季度,各方面工作进展都不错,特别是那些重点工程相继到了收尾或竣工阶段,困扰程浩最多的资金问题由于世行贷款和国债投资陆续到位,也大大缓解,他心头的压力减轻不少。为此,把市里工作安排妥当后,他决定到农村跑一圈。他给自己定了一周的行期,主要任务,一是去云林县检查那里的冬小麦面积落实情况,朔州市的气候条件适合种植冬小麦,但农民习惯了春小麦的种植,对专家推广的冬小麦种植并不积极,尽管这是增加农民收入的一项比较好的措施;二是检查灵安市羊绒企业发展情况;三是高速公路扶灵段竣工,牛副省长要亲临参加通车典礼,他必须出席作陪;四是到光华区荷花镇检查渔业生产;再就是看看农村贫困户的过冬准备,这是每年的例行工作。

程浩指示金伟光随自己同车下乡,有关部委办局的头头也跟着。这天一早,车队出了城关。

程浩为了看看新区建设,车队从新区绕了一圈。新区的路面建设和绿化都初具规模,路边一汪湖水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程浩扭头望着波澜不兴的湖面。在深秋的林木簇拥下,墨绿色的湖面像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翡翠,恬静、深邃,韵味绵长。他不禁回忆起开春时与苏小文一起来这里的情景,虽然半年多过去了,想起来还像是昨天的事,心头忽的掠过一丝温暖。

云林县在朔州市所辖区域的南部,经过这几年的建设,公路条件得到很大改善,车子跑起来很顺畅,不到一小时,就进入云林县界。县委书记和县长早早就在县城外面迎接了。程浩对这种阿谀逢迎很不高兴,没给他们好脸,吩咐直接去冬小麦试点乡。在试点乡听取了乡长落实冬小麦种植面积的情况汇报,并实地察看。乡长指着一大片平整的田地说,各村按照市县的要求,经过广泛宣传动员,已经调整出了相对集中连片的耕地,今年的任务基本可以完成。

程浩看见田间有耕作的农民,上前询问了些情况,随后对跟在身边的市农业技术推广中心的主任说,农民在种植技术上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全力帮助解决,要让农业科技人员深入基层,深入农户,深入田间地头,不要老浮在上面。

程浩又和村队干部交谈了一气,然后返回了县城,吃过午饭,又乘车直奔灵安市。

从春天到现在,灵安市一口气建起了大小十多个羊绒加工厂,其中一个是政府投资的,其他都是当地农民建的。程浩曾指定由金伟光抓这件事。金伟光来过几次,兑现了市里一些优惠条件。同时市里出台政策鼓励个人投资,一时间,羊绒加工成了灵安市最热门的话题。奇怪的是,这些加工企业几乎个个盈利,唯独市里建的那座国有企业亏损,而且亏损额还不小。

这个厂子不是在灵安市老毛线厂的基础上改制而成的吗?政府当时投入了大量的技改资金,规模、设备和技术都是其他私人厂子没法比的,怎么还能亏损?程浩听完灵安市市长的汇报,觉得不可思议,沉着脸问。

灵安市市长回答说,现在的关键问题是私营企业一哄而上,大家都在争夺绒源和市场。私营企业的灵活性大,他们给农民的收购价格高,农民都愿意把优质绒卖给他们。特别是年中有一家企业建成投产后,势头很猛,它的卖价比公家低得多,我们曾经和这家企业协商过,希望保持较一致的价格,后来听说它的产品主要供朔州市政府驻港招商联络处外销,便不好再和他纠缠。尽管灵安市羊绒加工厂的基础较好,但负担也重,生产成本高,所以竞争不过它。

程浩从来没听说驻港联络处还从事羊绒生意,不解地扭头问金伟光,唐博文什么时候搞起羊绒经销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灵安市市长介绍情况时,金伟光就暗中叫苦,但他不敢承认,只好硬着头皮搪塞,也许是他们新开发的项目?上次我去,他倒是谈过这个想法。这样吧,回去我过问一下。

灵安市委书记和市长互相交换个眼神,没开口。他们很清楚,唐博文把触角伸到灵安来,是金伟光亲自牵的线,可见他事先并没把这件事向程浩汇报过。

金伟光和灵安市两位领导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程浩的眼睛,这里面肯定有猫腻。金伟光和唐博文到底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他为什么对韩正举报唐博文的事那样关心?

在羊绒厂转了一圈,程浩又询问了询问工人的工资福利问题,大约一个小时后,一行人驱车到规划中的黄河奇石博物馆馆址考察。灵安市市长摊开一张大大的工程示意图,详细讲解博物馆的规模、性质、风格、工期、投资额等,市委书记则向程浩展示了工程效果图。市长自豪地说,这是高薪聘请清华大学的专家设计的,时代感很强,可以成为灵安的标志性建筑。建成后,不仅要收藏、展览中国各种名石,还要收藏、展览世界各国的名石名玉,建成国内独一无二、亚洲最大、世界知名的主题博物馆。建成后,争取在朔州市每年举办一次国际黄河奇石文化节,和黄河文化旅游节一道形成朔州市的支柱文化旅游节日。

工地的拆迁已经在着手干了,石棉瓦围起一片空旷的场地。从选址看,博物馆位于灵安市中心区,与市委、市政府相邻,交通也很便利,更可贵的是前面有一个数千平方米的广场,便于疏导人流,不失为好地块。程浩暗自点头。看看时近中午,他建议先休息,下午再找一些有关方面的专家一道作些探讨。从灵安市的设想看,这座博物馆投资不小,能不能建起来,有没有建的必要,建成后会不会产生预期效应,他心里没有底,必须听听专家的意见。

(2)

在灵安住了一个晚上,听取专家们的意见后,他又和省地质矿产厅、北京博物馆学会的负责人分别通了电话,他们都积极支持建这样一座独具特色的博物馆。程浩下了决心,把市旅游局局长留在灵安,让他结合湿地开发和博物馆建设,与灵安市的头头们拿出个更详细的方案,提交市长办公会议研究。

从灵安出来,第三站是扶兰县。牛副省长也在这天上午赶到了。高速公路工程是这位副省长亲自抓的,这一年里,为协调各方关系,他没少与程浩发生争执。现在,扶灵段如期完工,尽管投资总额超预算很多,但现在的重点工程哪个不是这样,都是先以低预算骗来立项,然后在施工过程中再追加。据说有些大项目,追加部分超出最初预算一倍都不止,业内人士称之为“钓鱼工程”,比喻得十分贴切。扶灵段的施工质量还是过硬的。黄克杰这小子没干过什么露脸的事,唯独这条路还说得过去。

通车仪式搞得排场而热闹。牛副省长在讲话中一反以前对朔州市、扶兰县的不满,极尽夸奖。为这个工程,他来扶兰县不下十次,从来没像今天说得这么好,程浩听了很高兴,黄克杰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

黄克杰在白云国际大厦搞了个庆功酒会。牛副省长称要去长轮,盛奇山要向他汇报配股上市的事,程浩挽留他吃过饭再走,牛副省长婉拒了,程浩吩咐金伟光陪同他一起回朔州。往宴会厅去时,金伟光拍了拍黄克杰的后背,小子,你这回可是名利双收啦!

看你老兄说的,我可是忘不了你的大力帮助啊!黄克杰笑着,一语双关地回答。

送走牛副省长,黄克杰陪程浩在白云国际大厦内转了转。在顶层,意外见到贾光达。贾老板笑着问程浩对这座大厦的印象,程浩点点头,又摇摇头,揶揄地笑道,建筑水平倒是不低,可是我在楼里没见到一个外国人啊,“国际”的牌子,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实呀?

贾光达说他就是为此而来的,上面几层他承包的房间,准备改造成写字楼格局,已经有海外客商申请入住,而且租金全部用外汇支付。

你能把外商招到这县城来?

程浩真感到惊讶了,不由得止住脚步深究起来。

我打的就是高速公路的牌子呀。贾光达自得地说,我向他们宣传,扶兰地处本省中心区域,东依黄河,西靠月亮山,北有煤城,南接朔州,高速公路一通,交通快捷,是朝投入夕产出的投资宝地。外国佬最看重通讯与交通,加上已有扶兰工业园区的基础,投资环境优越,还怕他们不来?

程浩拍拍贾光达的肩膀以示嘉许,深有感触地对黄克杰说,瞧瞧,毕竟在国外呆过,这个思路,你这个县委书记就想不出来!

在扶兰县停留的两天,程浩还检查了秋收冬藏情况。扶兰县是国家储备粮基地,农业比重较大,今年年成好,完成统购任务不成问题,但也产生了粮贩子抬高粮价倒腾新粮的现象。程浩嘱咐黄克杰注意这方面的动向,指示随行的粮食局局长落实粮食收购政策,保护农民售粮积极性。他还抽空看望了几户生活困难的老复员军人,每户给了几百元钱,感动得这些老兵们双手哆哆嗦嗦地握住市长的手一个劲儿地淌眼泪,说不出话来。

临离开扶兰县时,黄克杰提出想跟程浩一道去光华区荷花镇,他说于天鸣带队“送戏下乡”,在荷花镇演出,下一站是扶兰县,请他过去商量些事情。程浩也想找机会和黄克杰谈谈心,便让其他随行人员回市里,自己带着黄克杰、秘书小夏坐一辆车奔荷花镇而来。

荷花镇大部分土地处于黄河支渠下梢的盐碱地,贫瘠荒凉,经济状况在全市是最落后的。但这里有渔盐之利,程浩一直要求他们实行产业转型,不要只盯着那几亩地种粮食,要发挥区域优势,在湖滩地上做文章。今年看,这一策略初见成效,农民将一些低洼盐碱地全部推成了鱼池,并和渔业公司搞联营,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不仅集体收入增加,养鱼户个人的腰包也鼓了。

车到镇里,市面上比程浩一年前来时有很大变化,至少人气很旺。也许因为今天是周末,街上人流不断。

十字路口处,一处装修豪华的酒店正在开业,鼓乐齐鸣,鞭炮声不绝于耳。这是一家蒙古风情餐厅。程浩想起去年年底在扶兰县吃的那顿饭,惊奇内蒙人真会做生意,竟然都打入这个偏僻的小镇了。忽然,他想起那次吃饭的服务员,好像叫娜仁高娃,是个娇巧秀气的女孩子,不知她是不是也来这家酒店打工。于是,他随口问黄克杰,你们县城那家蒙古风情餐厅还开着吗?

开着哪,生意一直很火。黄克杰说。

那个小姑娘,叫娜仁高娃的,还在店里不在?

这个我倒不清楚。黄克杰暗自奇怪市长竟然记得一个普通服务员,他依稀想起那个女娃有几分姿色。

说话间,到了镇党委大院。光华区党委书记和区长早已赶到。镇委书记正在楼前一个劲儿看表,早晨接到区委办公室的电话说市长要来,他就做了安排。市文化局组织了一台综合节目,由于天鸣亲自带队到农村巡回演出,昨天下午到达荷花镇。今天中午,借市长光临之机,镇党委、政府筹备一餐丰盛的“千蟹宴”款待市领导和文艺界人士。河蟹是荷花镇的特产,每年都要出口日本。今年雨水好,河蟹丰收,苇塘里、水汊间,伸手一探就能摸上来一只。

按路程算,市长早就应当到了。镇党委书记刚要吩咐手下打电话问一问,就见市长的车开了进来。

程浩下车和光华区的书记、区长,荷花镇书记一一握手寒暄,几个人径直奔镇党委招待所餐厅。于天鸣和镇长已在门口恭候。餐厅条件很简陋,但满满一屋子人坐了十几桌,气氛倒是热闹。见市长到了,大家纷纷起身鼓掌。程浩边挥手致意边走到首桌坐下。

这“千蟹宴”应该放在九月啊,金秋九月,持蟹话菊才有文化品味嘛。不过今天在座的文化人居多,那就“吃蟹品酒”吧。程浩的情绪显得很好。

还要有点节目才好。有人提议到。

于天鸣率先拍手表示赞同。宴席开始,镇党委书记和镇长轮流敬酒,席间气氛由最初的拘谨一点点变得活跃起来。酒过三巡,黄克杰附在荷花镇党委书记耳边说,你他妈的倒会拍,弄了这么个文雅的名堂,让老板吃了喝了还表扬你,玩笔杆子的就是弯弯肠子多。

当过市委调研室副主任的镇党委书记,还挂着光华区党委常委的职务,他笑笑,低声回敬,这还不是跟你老弟学的,瞧你把伟光市长拍的,简直就像给你一个人当市长似的,让人看了嫉妒。

喝到高潮,于天鸣开始安排节目,有说笑话的,有变魔术的,有演小品的,有唱单曲的,也有说相声的。林菲清唱了一段《苏三起解》,调子凄凄婉婉的,于天鸣听了皱皱眉头,他没料到在这种场合她会选取这样一个段子。他知道前不久她两口子闹矛盾并且已经分居,打电话问肖子屹是怎么回事,那书呆子却不肯告诉他详情。

好啦,继续喝,今天一醉方休,谁不喝够都不许出门!于天鸣听林菲唱完,高声宣布。

角落里的一桌,由朔州市和光华区文联几个头面人物陪着各演出团体的领导在拼酒。郎有才声音最高,而且总有新花样。

来来来,咱们喝个“深水炸弹”!他起身给每个客人面前放个大杯,里面倒满啤酒,又拿了几只一两装的牛眼盅斟上白酒,小心地逐一沉入大杯里,叉着腰说,先干为敬,我先喝,各位一定要给我面子噢!

说罢一仰头,啤酒混着白酒下了肚。他抹着嘴角的沫子逼京剧团团长老苟喝,老苟无奈,只好喝下去。

这第二轮,叫作“泰坦尼克号”!郎有才说,刚才是一杯啤酒加一两白酒,现在是一杯啤酒加二两白酒,来,干了!

他又是一饮而尽,客人们都有些招架不住了,纷纷告饶。

不行不行!郎有才高声叫道,不把你们招待好,领导还不得找我们文联算账呀!光华区,哦,荷花镇别的人才没有,酒桌上英雄好汉多着呢!

众人捏着鼻子又喝下第二杯。本以为郎有才的名堂差不多了,不料他又在啤酒杯里掺入三两白酒,这叫“航空母舰”!最后一轮,喝完以后咱们再论高低!……

程浩听着这边桌上大呼小叫的,问道,这位倒有海量,是哪个部门的?

没等镇长回答,于天鸣抢着说,他叫郎有才,是光华区文联主席。接着压低声音说,肖子屹辞职后,文化局没有合适人选,我倒中意这小子,有点张罗能力。

坐在另一张桌上的光华区党委办公室主任大概看不惯郎有才的做派,大声呵斥道,豺狼,适可而止吧,别没深没浅的把客人灌醉了!

程浩问,他怎么叫这么个外号?

镇长笑了,他本来姓郎,又叫有才,喜欢赶场子贪酒,人们都叫他豺狼。

这样的人当局长?程浩不由得摇摇头。

(3)

因为今天心情不错,程浩喝的有些多,走出餐厅时脚步有些踉跄。本来下午他要听取镇党委、政府的工作汇报,这一来显然是不行了。小夏陪他到招待所休息,于天鸣告诉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下午什么事也不要安排,让市长好好睡一觉。

镇党委书记亲自给程浩找了一间最好的客房。所谓最好,不过是三楼的一个套间,有空调,有浴室。程浩也觉得胃里难受,急于洗个澡,醒醒酒。过去他酒量很大,烟也抽得很凶。苏小文坚决不许他再抽烟,他的烟还真戒掉了,酒也不再喝得太多。大概有半年多没喝得这么痛快了,他想。

他把光华区和镇里的几个头头和小夏都赶了出去,关上房门,自己躲在浴室里。镇党委书记已经给他调好水温,他惬意地躺在里面,眼皮一阵阵发粘。

突然,放在梳洗台上的手机响了。他睁开眼睛,可是困意还是很浓。他不想接,但手机顽固地响个不停。他突然想起,知道这个号码的没有几个人,莫不是梅亚利?他挣扎着从梳洗台上抓过手机,声音涩滞地问,喂?

里面传出的竟是苏小文的声音,那种稍稍带有点沙沙的声音,此刻在他听来,犹如隔世!

程叔叔——

程浩的酒劲仿佛一下子醒了许多,“霍”地在水里坐起,激动地叫道,小文,是你吗?真是你吗?

程叔叔,是我。你去哪儿了?我给你办公室挂了两天电话,都没有人接。苏小文的声调又娇又嗲,人家都要想死你了!

小文,好孩子,我也想你呀!程浩几乎不能自持,大声说,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来电话呀?

程叔叔,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先祝你生日快乐,好吗?我在电话里吻你!苏小文温情脉脉地说。程浩这才想起,今天真是自己的生日。在家时梅亚利年年都想着给自己过生日,唯独今年……小文远在欧洲,还想着这个日子。他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幸福。

谢谢你,小文,我也吻你。程浩感动地说,你在那边还好吗?

苏小文的语调变得有些低沉:不好,程叔叔,我想你,天天想你。我在这里太孤独了,一想到你不在我身边,就要落泪。程叔叔,如果我现在回国,你不会生气吧?

小文,读书是件大事,出趟国不容易,别耍小孩子脾气。无论如何,你也要把学位读下来,哪怕读完了你一刻不停地回来也行。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掉你。小文,千万不要任性,听话,好吗?好孩子!

程浩苦口婆心地劝说她。

程叔叔,也许苏小文听出程浩舌头有些发硬,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没喝多,我现在是在荷花镇,中午喝了点,没喝多……

苏小文带着哭腔说,我不放心你,我不在你身边,你又拼命喝酒,身体怎么受得了哇!

放心,小文,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会喝多了。程浩的眼睛有些发湿,诚恳地发誓说。

两人又在电话里聊了一气,一直到手机发出“嘟——嘟——”的电量不足警告音才道别。

苏小文的电话使程浩长时间沉浸在温馨的回忆里。他泡在池子里,感觉水温渐渐凉了,才草草擦净身子,钻进鸭绒被里,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中,脑子里都是苏小文或颦或笑的模样。

门无声地开了,程浩似醒非醒地睁开眼睛,竟然看见苏小文袅袅娜娜地走进来,朝着他甜甜地笑着,他猛地坐起,大叫道,小文,你真的回来啦?

苏小文恬静地笑着,缓缓解去身上的衣裳,然后很自然地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她一直是半娇半羞的样子,就和在“陶然水岸”时一样。那光洁滑腻的身子一贴上程浩的胸膛,顿时令他激情勃发。

程浩快活得要死,甚至不愿睁开眼睛,脸紧紧贴在苏小文粉嫩的唇边,任她一下下吻着自己。他搂着苏小文的纤纤柳腰,从上到下抚摸她白嫩无瑕的胴体,脸蛋,颈部,高高耸起的乳房,丰盈的臀部,笋一样的双臂和修长的玉腿,每一处都让他不忍离开。苏小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舌尖伸进他嘴里,唔唔哝哝不知在说些什么,身上也越发烫人。终于,程浩和她缠作一团,两人一道进入半痴迷半癫狂的状态……

……

天黑了。程浩从昏睡中慢慢醒来,感到一阵阵头痛。屋子里一片昏暗,他隐约觉得身边有人,摸上去滑如软缎。他大吃一惊,仓促打开壁灯,发现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一丝不挂地和自己睡在一起。这姑娘看上去是那样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依稀记得自己喝过酒后被送到这个房间,后来的一切都没有印象了。他有些惊慌,找到自己的衣裳匆匆穿好,弯腰给姑娘盖好被子,然后摇醒她。

嗯?姑娘睁开睡意蒙img15的秀目,看了程浩一会儿,笑了,程市长,您醒了?

程浩像被雷击了一样目瞪口呆: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程市长?

姑娘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毫无羞意地边穿衣服边讥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冬天您到我们蒙古风情饭庄吃饭,不是我侍候的您吗?

你是……娜仁高娃?

娜仁高娃笑了,现在我的汉话说得很好了吧?一般人听不出我是蒙古族姑娘呢。

程浩明白了,不禁又羞又恼,黄克杰,你害死我了,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