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1)

程佳这几天心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她决定与爸爸摊牌了。

一则是为这个家。这个家虽然算不上其乐融融,但程佳也不愿意让它在外力的冲击下瓦解。爸爸和妈妈多年来隔膜很深,作为女儿,她一清二楚。但在外人眼中,朔州市的“第一家庭”始终是彼此恩爱、融洽温馨的,她不能让这个美好形象受到破坏。何况,这种破坏来自自己的老同学、好朋友。她一直把她当成亲姐姐一般对待,可她竟然威胁到了她的家庭。

程佳的聪明之处在于她对每一个蛛丝马迹的敏感。那天苏小文喝醉酒,她把苏小文架到自己家里,她就从父亲那疼惜的眼神中隐约地看出了点什么。后来程浩跑前忙后的泡茶泡蜂蜜水,对她和程诚都没那么好过,一丝嫉妒就在她心里泛起了。第二天,听丁姨说,爸爸上班前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苏小文,中途还专门打回电话问候。在这个家里这样的待遇谁都没有享受过。可凭什么他要对苏小文这么好呢?其中必有问题。由一块“依波路”表,她准确地摸准了爸爸的心路轨迹。有一天,程浩在浴室洗澡,程佳见他把银灰色的手机放在桌上,就偷偷地从父亲的西装兜里拿出他的蓝色手机,翻到“通话记录”的菜单下,见上面留下的电话号码,除了自己的外,余下七八个全是苏小文的,另外还有一个很生的住宅号码。她留心记了下来。从第二天起,有机会她就把这个号码拨一次,但一直无人接听。终于在一个晚上,电话拨通了,耳机里果然是苏小文那略带点沙哑韵味的嗓音。程佳始终没开腔,眼泪却不可抑制地流下来。她轻轻放下耳机,呆呆地站了半晌。尽管早有预料,可是当自己的担心真正得到证实时,她依然感到心头剧痛。后来,她通过查号台得知,这个号码在亲水山庄内,她猜测苏小文肯定在那里有了住处。亲水山庄是贾光达的产业。贾光达主动找到自己头上,焉知不是他和苏小文一起做的“扣”?想到这里,程佳有一种受愚弄的感觉。

可是她又不甘心放弃即将到手的好处,这也是她要和爸爸摊牌的第二个原因。有了苏小文这张牌,她认为完全可以和爸爸做一个交易。她自信能在这场交易中大获全胜。

(2)

那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长假后上班的第一天,程佳正在办公室,贾光达拨通了她的手机,表示想登门拜访。不到一个钟头,锃亮的大宝马就开进欣华的院里。

贾光达开门见山地提出,想请程佳帮助搞定国际会展中心工程。他把几张投标材料放在她桌上,详细介绍了招标进度情况:敝公司目前是进入投标最后一轮的三家竞争者之一。我们的标书条件与那两家不相上下,公司的实力都在他们之上。不过,最终哪一家能够中标,就是程市长一锤定音的事了。因此,在这个关头,程小姐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他的话干脆利落,直击要害。

国际会展中心项目是个大工程,如果能如期拿到手,敝公司愿意付给程小姐一定的劳务费。他竖起两个指头,这个数!

二十万?

二百万!

程佳再矜持,也不由得暗地里吸了口气。虽然终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二百万对她来说,依然是个天文数字。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经验老到的贾光达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及时换了话题。他四处打量一眼,诚恳地说,“欣华”的名气这么大,教学条件可不算好。如果贵校不弃,本公司愿意捐赠一百万元,帮助欣华建一幢现代化的专业培训大楼,怎么样?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程佳身为副校长,主抓教学业务,有一处高标准的模特排练场所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事,贾光达的这个建议甚至比给她个人二百万好处都令她兴奋。那太好啦!我马上向校长报告,我们可以聘请贾老板担任欣华的名誉校长。

这笔一百万元的捐款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程佳答应为贾光达在父亲面前“试一试”。

从灵泉湖工地慰问演出回来,程佳专门跑到金伟光办公室向他请教。把思霓作为礼物献给金伟光后,她觉得自己与金伟光打起交道来就更随意些了。金伟光真是个脸皮够厚的家伙,见了她的面居然没有一丝儿难堪,令她隐约有一点失望。程佳刚认识金伟光时还在读初中,那时她就很喜欢这个“金叔叔”。她知道,金伟光对自己也很有好感,只是碍于这样那样的关系,他才不敢过于放肆。程佳有什么事找到金伟光,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帮忙,有些不该让家里人知道的事,他也绝对不与程浩或梅亚利说。正因为这样,程佳很信任金伟光。金伟光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的美男子,长相也还说得过去,除了偶尔讲点“荤”段子外,气质、风度都不错,更何况在朔州市居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重权在握,倘若不是程浩的女儿,自己或许也能爱上他,至少也能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有时候一人独处时,程佳曾这样想过。但是她不想走到那一步,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是她与男人交往的原则之一。

怎么样,金叔叔,小思霓挺可心吧?她玩笑般问金伟光。我真作孽,人家还是个娃娃哩!不过,你为我们给外经贸委牵线一起去香港培训模特的情,我可是报答你啦!

你这鬼丫头,给你帮点忙谈什么报答!金伟光嗔道。邵氏集团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护照批下来了,下个月我们先过去一批学员,我带队。对了,思霓先不去吧,嗯?程佳笑嘻嘻地问。

金伟光用指头点点她,笑着没吭声。

程佳把贾光达的事向金伟光叙述一遍,征求他的意见。金伟光早就知道贾光达想吃到国际会展中心这块肥肉,所以他当即表态让程佳成全他。

我怀疑,程佳迟迟疑疑地说,他到底有多大把握能赚出三百万?如果赚不到,那不是赔本的买卖吗?

你呀,真是小孩子。金伟光告诉她,这个工程如果真能拿到手,他的油水能有三个五个二三百万,给你那点儿还不是九牛一毛。这些奸商,个个都是人精,亏本的事才不会干呢!

听说这个工程要上亿元的投资,他贾光达哪有那么大的实力?

他当然不会自己掏腰包,他玩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戏。金伟光说,你知道扶兰县白云国际大厦吧?那就是贾光达承包的工程。那个工程,他一分钱没投。他先与县政府签合同买下这个工程号,然后请房地产评估所进行评估。负责具体评估的人被喂饱了,本来这座大厦价值一千万,评估书上硬说它价值两千万!拿着评估书到银行,他就可以用大厦作抵押贷出四千万来。这样的话,即使到时无力还贷,他也能用大厦抵债。里里外外一算账,吃亏的是谁?是银行,是国家!况且,他还把大厦上面几层包租给那些开公司的人,收的租金也够偿还银行利息了。至于欠县里买工程号的钱,慢慢还呗,一年给县里甩个几十万,那些县太爷们还不高兴得要死!你说,他还不是干赚。我估摸着,国际会展中心,他也是想玩这一手。

程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决心帮贾光达一把。

不过你爸爸未必能答应你。金伟光补充道。贾光达事先找过我,我都不敢和你爸爸说。

程佳笑笑,起身告辞。她不想告诉金伟光,自己有什么把握。看着她娉婷袅娜的身姿往外走,金伟光忽然叫住她。

什么事?程佳不解地站在门口。

金伟光慢慢走到她面前,声音柔和地夸道,佳佳,你越来越迷人了。

他的眼神有些色色的。

你别臭美啊,吃着碗里还惦着锅里,金叔叔!程佳笑着一仰脸,骂了一句。她故意把“叔叔”两个字咬得很重。

然后,她拉开门,翩然而去。

(3)

一连几个星期不得休息,程浩感到身心俱疲。这个周六,他打算好好歇歇。这段时间,人事上的,企业里的,工程方面的,民生方面的,诸多矛盾一个接一个,搞得他真有些心力交瘁了。好在金伟光比较得力,干了几件漂亮事,特别是快刀斩乱麻,一下子就把几百个灾民安置好了,虽然花了点钱,却一劳永逸,他很满意,在市长办公会上着实把金伟光表扬了一气。金伟光虽然有时给人目空一切的印象,关键时刻还是能拿出点真本事的,身旁没这样一个能为自己分忧解难的人还真不行。

长轮一位副总的孩子结婚,梅亚利喝喜酒去了。程浩从浴间出来,披着浴袍走进书房,想写几个字放松放松心情。

说是书房,这间屋子更像个画家的创作室。墙边有两个书柜,里面的书并不多,各种字帖倒很全。门后一个高可及膝的景泰蓝宽腹窄口瓮里,胡乱放着几卷书画作品,里面不乏名家手迹。写字台上方是两幅字,一幅“澹泊明志”,一幅“宁静致远”,落款是贾平凹。这是于天鸣去年在西安开会时通过朋友向贾平凹讨的。窗边的陈列架上,大大小小的砚台摆了好几列,旁边是粗细长短不等的各种笔。程浩从小就酷爱书法,曾经受著名书法家胡公石的指点,加上他勤奋好学,善于揣摩,因而他的字在朔州市小有名气。起初他研究过一气汉隶,后来转攻楷书,对唐人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的字下过不少功夫,尤其是赵孟img5的“赵体”,他琢磨得更到家,写出来足可以乱真。楷书与篆、隶、行、草不同,法度严谨,结构方整,笔画舒展,重心安稳,看上去端庄大方。最为得意的是他偏爱写“虎”和“龙”字,摸索出了不同的书写风格,在业内颇受好评。程浩也曾想过,要是退休了,就专攻书法。当然现在还得以政事为主。

程浩活动活动腕子,在金伟光送来的那块砚台里缓缓地研着墨。湖笔、徽墨、宣纸、端砚,文房四宝中的这几样极品,他收藏的不少。他不收别人的钱,手下人也不敢给他送大礼,一般过年过节的都给他送这些东西,其中有不少上品位的,他多是笑纳不拒,因为他珍爱这些。有人说这是一种“雅贿”,雅贿就雅贿吧,他想,总比成百上千万的捞钱要好得多。

他从书架上抽出颜真卿的《颜氏家庙碑》拓本。这是颜体代表作之一,也是他最喜欢的楷书范本。帖子里的字笔意流动、丰腴华丽、温润清秀、深藏不露,孤立地欣赏,活像一个个丰满脱俗的妙龄少女,程浩不禁想起“陶然水岸”苏小文那迷人的胴体。

他落笔写了一个繁体的“龙”字。这是颜体临帖中比较难仿的一个字。写罢,他不满意地摇摇头,团起来扔掉,又写第二遍。

老爸!程佳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在身后幽幽地叫道,吓了程浩一跳。回头一看,这个宝贝女儿一副慵懒松疲的样子,披着睡衣,里面裹着一件薄薄的吊带衫,半只乳房若隐若现地露在外面,显然是刚刚睡醒。

怎么头不梳脸不洗的就跑出来了?程浩边运腕落笔边责怪道,你们马上就要到香港去,可得注意形象,不要让那些香港人瞧笑话。

程佳知道金伟光已经把去香港的事告诉爸爸了,木已成舟,她并不怕他出面阻拦。

老爸,我有点事呢,你能不能先别忙着研究你那赵体呀?程佳娇憨地说着,把手里的几张纸递过来。

程浩一看是光大公司投标国际会展中心的标书,眉头皱起来,这个东西怎么会跑到你的手里?

贾光达进入竞标的前三名,这个情况程浩已经从招标领导小组那里知道了。现在的形势对贾光达并不太有利,主要是他现在拿不出六千万的先期垫付资金,银行又不给他开具实有资金证明,而另外两家都拿到了这份至关重要的证明。程佳说,贾光达的钱都在亲水山庄和扶兰县白云国际大厦上压着,他可以用那两处房产作抵押从银行取得贷款,所以垫付资金是不成问题的。她没透露自己能从贾光达那里得到多少好处。程浩心想,这个贾光达也太过分了,工作都做到自家后院了。真是商人啊,正所谓不择手段。

程浩冷笑一声:这次就是为了防备有人玩这种“空手道”,才要求投标方必须先把资金打进来。手头没有钱就不要抢这个活嘛。这么重要的工程,可不是儿戏。你告诉他,如果他根本没有资金,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如果资金能到位,不需要我说话,他完全可以竞争到手。

程佳把睡衣往身上拽拽,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老爸,我是很少向你张口的,看来你是不肯给女儿这点面子喽?

不等程浩答话,她接着说,看来我还得找我那老同学好姐妹苏小文出面,我的印象中,你似乎从来都不驳她的面子。

胡说!这种事,谁的面子我也不会给!程浩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依然决绝地说。

不一定吧?程佳像是在自言自语。真不知道,我那老同学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让那么多有品位、有地位的人着迷。我是真的没看好过她,瞧她那傻咧咧的样儿,个子高得像个野骆驼,嗓音粗得像生了锈了水桶,走起路来一摇三晃,要容貌没容貌,要体形没体形,朔州市真是可怜哪,这样的人竟然能成为电视台的红人!哼,男人哪,真奇怪,不知道迷她哪儿了!

程浩真的动气了,隐约觉得女儿这番话是在含沙射影。他重重地把笔放在案上,想斥责她一通,可是忽然感到心里有些发虚,竟然没说出话来。

程佳却不管不顾,依旧说下去。我怎么就不会利用女人的优势呢?老爸,你说我比苏小文差哪里了?除了文凭不如她,哪方面我在她之下?可是现在人家,开着保时捷,住着亲水山庄的别墅,真正过上了公主般的生活。也不知道她借的是哪路神仙的光,她的爹妈不就是个穷教员嘛!

程浩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脑门上青筋暴起。女儿这几句话明摆着是在向自己挑衅,可是他却无力反击。

唉,不说了。程佳把那几张纸往写字台上一扔,双手拉着睡衣领口往楼下走,边走边感慨般的说,我那老妈真是傻瓜,到如今还蒙在鼓里呢!

混账!程浩的怒火再也压不住,猛地在案上击了一掌,浓黑的墨汁溅出来,洇湿了那份标书。

程佳却不在乎这一套,哼着小曲儿到饭厅吃饭去了。

(4)

让程佳这么一闹,程浩的雅兴一点儿也没有了,他坐在转椅上,呼呼地喘着粗气,为女儿,也为自己。好长时间他都不曾这样动气了。

与苏小文的关系,程浩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但他也知道这是根本做不到的,至少金伟光就心知肚明,只是那小子鬼得很,从来不提这件事,好像连苏小文是谁都不知道似的。还有贾光达,他更是清楚这里的猫腻,但他和金伟光一样,有着“守口如瓶”的天然本事。自己为党的事业兢兢业业地奉献了半辈子,现在老了,生活小节上疏忽一点,也算人之常情,省里也好,中央也好,不见得就会为这点事把自己怎么样。但是程浩却不想为家庭埋下“炸弹”,他需要在儿子、女儿面前维持父亲的庄严形象,需要让妻子始终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完美的丈夫,尽管几十年来,老夫老妻间已经没有什么爱情可言,保持夫妻名份只是一种道义上的责任。年轻时,梅亚利曾怀疑过他与何冰思的关系,苦于没有什么确凿证据,只能在拌嘴时指桑骂槐地发发牢骚。后来随着年纪增大,华发渐生,他对与异性交往本来已经淡漠,可是苏小文的出现,重新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激情之火,他有了强烈的对爱的追求和向往,早已处于冬眠状态的情愫居然再度萌发出新的芽叶,这是他所不曾料到的。难道是报上整天渲染的当官的或有钱人包“二奶”一类的事例刺激了自己?他不承认,他觉得自己还没庸俗到那种地步,自己与那些玩弄女性的恶棍完全不一样。对苏小文,他是真的喜欢她,爱她,他和她之间,不是肉欲也不是别的什么,感情因素是起决定作用的。

女儿今天提的问题,苏小文也曾问过他。程浩记得,有一天晚上,他倒在“陶然水岸”松软的双人床上,与苏小文一番缠绵后,苏小文一丝不挂地倚在自己怀里,抚摸着他刚刮过的下巴颏,问他:程叔叔,你能告诉我吗,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当时他不想说,也确实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楚的,可是苏小文不依,非要让他给个回答。是啊,自己当了这么多年市长,接触过的年轻女人多了,其中不乏比苏小文姿色更出众的。可是为什么会单单看上她呢?

小文,你知道你是靠什么打动我的吗?程浩贴在苏小文耳边问。是你的美丽。

可是,我并不算特别漂亮呀!苏小文颇有自知之明。

美丽不仅仅是容貌上的漂亮,还应该是一种吸引人的综合气质。单从漂亮上来说你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可是你的气质却是上等的,那是一种优雅,而优雅的女人是最美丽的。

优雅?这个词儿好听,我喜欢。苏小文高兴地起身搂住他的脖子,优雅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怎么感觉不到我的优雅?

优雅嘛,程浩双手抱膝,带有一种向往诠释着自己理解的优雅,说到底,优雅本身应当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更多地来源于女人丰富的内心世界,或者说,它是女人智慧、博爱、理性与感性的完美结合。

哇,太高深了,我怎么觉得你像一个哲人!苏小文幸福地向后仰着脸,痴情地盯着程浩闪烁着激情的眼睛。

不高深,一点儿也不高深。程浩忽然被自己的感悟所打动,接着说下去。一个容貌美丽的女人未必优雅,而优雅的女人一定美丽。这里的区别主要在于,优雅的女人有充实的内涵和丰富的文化底蕴,而只有漂亮外表的女人除了名贵的包装之外绝对不会有这种境界。你看那些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她们无论多么漂亮,都体现不出优雅来,她们就像钢琴在轰鸣,也许会成为音乐会的主角,却不能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也就不能算是美丽。而优雅的女人更像十七世纪的苏格兰风笛,柔和清淡却又回味悠长,这才是真正的美丽。

程叔叔,你说得太好了。苏小文简直陶醉了,喃喃道,我优雅吗?我像苏格兰风笛吗?

你像,小文,你像苏格兰风笛。程浩低头吻了她一下,你更像一棵秀竹,你的气质更像竹,亭亭玉立,高贵脱俗。真的,我从来没看到过你穿那种追逐潮流的时髦衣裳,可是从你最喜欢穿的牛仔服里,我仍然能感受到你的优雅。

他叹口气,在这方面,佳佳不如你。

可是程佳比我漂亮呀!苏小文撒娇说。

所以我说,做一个漂亮女人容易,做一个有味道的优雅美丽的女人,却需要人格的魅力和高贵的内涵。程浩抚着她的秀发说。

的确,从苏小文身上,程浩体会到在其他女人身上找不到的慰藉。这种慰藉更多是精神上的。也许正是苏小文身上的这种不同凡响,才是最令他倾心的地方。

可是,这些话能告诉女儿吗?能对她说,因为欣赏苏小文的优雅,就喜欢自己女儿的同学和朋友,并愿意与她发展成这种不伦感情的吗?

程浩深深叹了口气。女儿的性情他是知道的。她的愤怒也有不容其他女人分享父爱的因素在内。他怕女儿对自己失望,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十分疼爱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她伤心过。当然他更怕女儿拿这件事在家里搅混水。

(5)

程佳在外面玩了一天,晚上回到家时,只有丁姨一人在。她急匆匆跑上楼,在爸爸的书房里看到那几张标书。不出她所料,上面端端正正地签着“程浩”两个遒劲的大字。

这是她期望的,但这个结果并没让她感到多么兴奋,眼泪反而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苏小文,你真行啊!她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