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举办模特表演赛一直是程佳的一个梦想。最初她想效仿黄河文化节的办法，由官方出面承办这场表演。她找到文化局，文化局的人倒很热情，但他们说模特表演不算是文化活动，他们不好承办。她又找到旅游局，旅游局的人说，你这不是个旅游项目，和文化旅游节性质不一样，如果你能等的话，旅游节期间，给你们安排一场模特表演如何？程佳自然是等不及的，所以，她就想到了苏小文，希望苏小文帮她在爸爸那里说说。她自己不敢跟程浩说，她知道爸爸最烦家里人有事情打他的招牌。可是苏小文拒绝给她当说客。当然苏小文是对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她爸爸压根就不可能出面。但钱怎么办？当初是她力排众议要搞这台节目的。她给校长打了保票，说自己有办法弄来钱。现在都到这份儿上了，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如果因为资金不落实而泡汤，她多没面子。

正在焦躁不安的时候，苏小文的电话来了，约她去上岛咖啡厅。模特表演赛资金的事看来有戏，她真要兴奋地跳起来了，在电话里一个劲说：小文，我爱你，我太爱你了！接着对着电话听筒就是一连串的啵、啵、啵。

苏小文和程佳赶到上岛时，贾光达已经在一个雅间等她们了。这是一家西餐厅，环境幽雅，服务周到。苏小文和朋友经常到这里小坐，对这里的一切很熟悉。

贾光达看见她俩进来，忙过来和她们握手。苏小文为他们相互作了介绍。

程小姐是程市长的女儿啊！难怪人长得漂亮，气质又好。贾光达握了握程佳伸过来的手说，我和你爸爸是大学同学。

哦，没听爸爸说起过。程佳优雅地一笑。

哈哈，我们不是一个专业，你爸爸那时候是学生会干部，我知道他，但我那时太平庸了，你爸爸自然不知道我了。不过毕业后在朔州有些来往，后来我就离开了X省，想不到他现在都成了一市之长了。当初我就看出你爸爸是干大事的。

贾总也不简单啊，现在是华侨、外商，实业那么大，连我爸爸也要敬你三分呢！

哪里，哪里！来，吃菜，吃菜。贾光达显得很开心。

三个人随意地聊着，贾光达给她俩斟上红酒，给自己也倒上，举起杯说，为两位美丽小姐的年轻漂亮干杯！以后有用得着贾某的地方尽管说。

贾总说哪里话。苏小文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上次在企业家联谊会上，您说让媒体给你们宣传宣传，我就老惦记着呢。正好有一个机会，就首先想到您了。

太感谢苏小姐了。贾光达说。

这次您要感谢的应该是她。苏小文用嘴努努程佳，他们欣华服装模特学校要搞一个模特表演赛，电视台准备现场直播，这是朔州电视台首次直播模特表演，之前电视台通过节目预告的形式已经做了大量的铺垫，收视率一定会很可观。有好多企业想冠名，但我们考虑不能随便选择一家什么企业就给他们冠名，而是想选择一家比较有影响力的企业，既宣传了企业，也可以提升我们这台节目的品味啊。

那是，苏小姐考虑得非常周到，现在不是讲双赢吗？什么时候签协议，随时通知我。

事情竟然这样顺利，程佳心里真的暗暗佩服这位老同学。其实这种方式在一些发达地区早已司空见惯，但在朔州却很新鲜。也许这就是西北内陆欠发达地区的特点吧，人们无论干什么事情，都习惯依靠政府，花公家的钱，也养成了一种懒惰的习气。

（2）

苏小文不知道该不该给程浩打电话，虽说苏小文暗下决心，如果程浩不给她打电话，自己决不主动找他，可这天她还是拨通了他的手机。她不忍心看唐博文那无奈的样子。

市委决定在香港设立联络处，作为朔州市对外交流和招商引资的窗口。这是一个肥差，好多人都想去。唐博文得到这个消息，几次想对程浩说，都张不开口，他怕程浩会一口拒绝他，毕竟自己跟程浩的时间不长，加上自己的资历根本不够格，驻港联络处主任是正处级，他目前还仅仅是个提拔不久的正科级干部。但唐博文觉得失去这次机会，恐怕很难再碰到这样的好事了，除非朔州市在美国设立联络处。不行，一定要争取这个联络处主任的位子！唐博文觉得自己的硬件在朔州市科、处级干部中是出类拔萃的，这就是优势啊！再说自己毕竟当过领导秘书，在领导的熏陶下，也具备了一定的领导水平。怎么办？他忽然想到了苏小文，她是程佳的同学啊，特别是那次给程浩录制完节目后，他发现程浩特别关心小文，经常会在他面前问起小文。

苏小文在听了唐博文的打算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她觉得唐博文有些急功近利，这样对他自己并不好，他现在是市长秘书，只要好好干，前途会一片光明。当然，苏小文也不希望唐博文离开自己。香港那么远，那可是个花花世界，环境会改变人，几年以后，还不知道他会变得怎么样了呢。但她经不住唐博文的死赖活缠、苦苦哀求，看到他那无助的样子，她的心就有些软了。她爱这个俊美优秀的男人，她知道他的心气儿很高，也许出去锻炼锻炼对他未来的发展有好处，毕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程叔叔，您现在方便吗？我有点事情想和您谈谈。苏小文用一种很柔和的声音说。

电话里，程浩答应的很爽快。但他说现在他正在会议室开会，十一点钟回家吃午饭，让她到家里去找他。

苏小文迟疑一下，答应了。苏小文原想程浩会让她去他的办公室里谈，可程浩却让她去他家里，苏小文有些犹豫，主要怕在家里碰到程佳，她不想让程佳知道她为唐博文的事求她爸爸。

放下电话，她想了想，又挂通程浩家里。接电话的是保姆丁姨。

丁姨，我是小文。程佳在家吗？没在？她中午回来吗？噢，在学校食堂吃饭啊，好，谢谢你。

她放下心来。程佳不回来，丁姨在家里，这样也好对程浩说那件事，她暗自笑了笑。

苏小文摁响门铃，丁姨打开门看见是她笑着说：是小文啊，快进来！

我来把直播策划书给佳佳送过来。苏小文浅笑盈盈地说。

丁姨把苏小文让进客厅，刚给她倒上茶，门外响起汽车的引擎声，程浩夹着文件包进了门。

哦，小文来了，还没吃饭吧？正好，陪叔叔喝一杯。程浩显然为苏小文的到来而高兴，笑容满面地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小文见程浩大方磊落的态度，也高兴起来，不客气地随他来到餐厅里。

桌上很简单，丁姨准备了四个菜，菜做得清爽可口。程浩从橱柜里拿出一瓶干红葡萄酒，取过两只高脚杯，给苏小文斟满，劝道，你下午如果没有事，可以多喝点，我可不行，下午还要听规土局的汇报呢。

丁姨在厨下料理。吃了几口，程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在电话里好像说有什么事要找我？

是啊，苏小文停下筷子，本来我不想打扰您，可想起您答应过我，有事随时可以找您，这才壮了胆给您打电话。

程浩笑笑，说吧，别客气。

朔州市要在香港设立招商联络处，有这回事吧？

程浩抬起头看了看她说：不错，有这个打算。是小唐告诉你的吧？

苏小文笑着点点头。

我要批评他了。程浩半真半假地说，这还仅仅是市政府的设想，连市委常委会都没上呢，他怎么就泄露出去了，违反组织原则嘛！

如果等上了常委会再找您，那不就晚了吗？苏小文直截了当地说，博文想去当这个联络处主任，您看行不行？

呵，他的胃口不小哇！程浩扬了扬眉毛。你知道这个联络处是什么级别吗？正处级！小唐现在才是个正科级秘书，哪能一下子上两个台阶呢！这样会引起非议的，对他对我都不好。

我不管！毕竟熟悉，又是晚辈，苏小文不自禁地露出娇态。反正有您在，博文就要当这个主任。

苏小文多少有些沙哑的嗓音在他听来是那样的舒服，尽管在采访的时候她显得那样干练成熟，但此时在自己面前她就像个乖孩子。程浩的心头涌起了柔软温情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很美，长长的披肩发下，瓜子形的脸庞白里透红，不见一点瑕疵；高高的鼻梁和略显得大些的嘴巴给人一种很性感的印象；她的个头高，却不显笨拙，周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淡绿色西式上衣的领口，佩着一枚俏皮的小老鼠领花，显然那是她的属相；粉红色高领羊绒衫下，依稀可见凸起的两只圆润挺拔的乳房，连程浩的眼光也不由得要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真是秀色可餐，他觉得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哈哈哈！程浩大笑着掩饰自己的失态，推开椅子，领着苏小文回到客厅。

小唐给我当秘书不到一年，提为正科级秘书也只有半年多时间，如果一下子让他当上正处级干部，而且是这样一个众人都盯着的岗位，我这个市长还当不当了？

他说的倒是实情。

正因为这个联络处不同于政府的其他部门，它是朔州市的一个对外窗口，代表着朔州的形象，所以选择联络处的负责人就应该从有利于工作的角度出发，打破常规，不拘一格降人才，而不是墨守成规，搞论资排辈。

呵，好厉害嘛，真不愧是主持人的嘴啊！说说看，小唐有什么优势。

苏小文不甘示弱：从目前机关现有的科级以上干部中，我还真没发现有谁的硬件比唐博文强。他是硕士研究生学历，这在政府机关里可是凤毛麟角；他年富力强，又没有家庭拖累，适合长期驻外工作；他学的是国际贸易，专业对口；他懂三国外语，便于涉外谈判。而且，他是回族，重用他，更能说明市上对少数民族干部的重视呀！

她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

程浩笑了，回族在我们这个地区算什么少数民族。其实，这是程浩和苏小文开玩笑呢。在朔州市，尽管回族比其他少数民族的人数要多，但使用干部时，这还真是一个硬梆梆的条件。

程叔叔，我给您鞠躬了，您就给他这样一个机会吧，不然，他哪一年才能出人头地呀。在机关里论资排辈，还不得熬白了头发！苏小文说着，站起身给程浩施了一礼。

程浩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瞥了门外一眼，语气缓慢地说：小文，小唐真的很有福气，你说得叔叔都没有反驳你的理由了。

那您答应了？苏小文显得有些激动。

我可没说答应你，这事还得和其他领导沟通，必须取得一致意见，然后才能上会研究，毕竟他太年轻，资历太浅啊！程浩用很平静的口气说。

（3）

在常委会上提名唐博文的不是程浩而是金伟光。从心底里说，程浩很赏识唐博文，他的综合素质很好，也正像苏小文说的，目前在朔州市科级以上的干部中还没有谁能和他相比，特别是他那一口纯正的英语口语说得非常流利。但他并不希望唐博文过早的出头，毕竟太年轻，可在苏小文面前他似乎失去了拒绝她的理由。

金伟光也很关心驻港联络处的人选，他好几次试探性地询问程浩，程浩却反过来问他谁合适，他猜不透程浩的心思自然不敢乱说。

两天前，程浩又把他找到办公室说，驻港联络处的负责人要尽快定下来，早点去开展工作，今年市上的任务十分繁重，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啊。

这个位子非同一般，还是您来定夺才是。金伟光小心翼翼地说。

这个位子不仅仅是重要，关键是一般人挑不起这个担子。那是在香港，不像内地，要真正有水平才不至于给咱朔州丢人呢。所以，形象、气质、外语水平都要过关才行。程浩对金伟光说。

我觉得有一个人比较合适。金伟光已经明白程浩要用谁了。这不明摆着吗？只有唐博文才符合这些条件，那小子的外语没人能比的了。

程浩抬头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谁？

唐博文，没有谁能比他更合适的了。金伟光语气坚定地说。

嗯——程浩沉吟一会儿说，不太合适，尽管他自身条件不错，但是资历太浅，恐怕会有非议。

非议什么？谁非议谁就拿出真本事来看看嘛。一切都要从有利于开展工作的角度出发啊，特殊岗位就需要特殊人才，举贤不避嫌嘛。金伟光说。

说的也是。不过总会有人认为他是我的秘书，是利用了我的关系呢。想想还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程浩摆摆手让金伟光坐下。

常委会上我来提小唐，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提出比小唐更好的人选，如果能提出那我义不容辞地支持。金伟光看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两天后，市委常委会议讨论决定，提名唐博文为朔州市人民政府驻香港招商联络处主任人选。这是一个爆冷门的消息，不明所以的人都认为，唐博文将是朔州市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

苏小文给程浩打通了电话，程叔叔，博文说要好好谢谢您。

呵呵，不应该谢我，是因为博文自己优秀，当然也可以说是因为你，让我对他有了信心，你让我说服了自己啊。你看是应该由他来谢我，还是你来谢我？程浩语气里充满调侃的味道。

当然是我们两个一起谢喽！苏小文说。听得出来，她并没有生气。

程浩突然说，哦，小文，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到时候叔叔也送你一件礼物。

不用了程叔叔，博文的事就是您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了。再说女孩子还是少记得自己的生日好，过生日会让自己觉着老得很快。苏小文说。

呵呵，真是个鬼丫头，你和叔叔还讲什么客气。说完程浩便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