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的农业

农业生产是我国古代的经济命脉，农业经济的发达与否，直接影响着历代政权的存亡与兴衰。西夏的主体民族党项族，迁居西北地区以后，虽有固定的活动区域，但仍以定居放牧或游牧为主。后由于长时间与汉族人杂居，党项羌在汉族农业文明的影响下，逐渐学会了土地耕作，开始从事简单的农业生产。党项夏州割据政权形成后，先后占据了兴、灵、甘、凉诸州，传承了当地原有的良好农业生产技术。党项族上层贵族开始关切农业的发展，农业生产即成为西夏社会经济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农田水利

在西夏辽阔的版图上有美丽的山川，河水资源十分丰富，东部和南部是黄土高原，黄河自西南向东北流过，中间仰躺着富足天下的河套平原；北部是蒙古高原的鄂尔多斯和阿拉善草原，虽以沙漠为主，但沼泽湖泊众多，植被生长良好；西部是青藏高原的北缘，祁连山屏护着河西走廊，积雪融水汇聚成石羊河、疏勒河、黑河三大内陆水系。

西夏农田水利首推河套引黄灌溉。河套农业区位于贺兰山、阴山与鄂尔多斯高原之间一个断陷的冲积平原上，为今宁夏北部的西套平原与内蒙古的河套平原。西套平原即西夏的兴灵平原，位于贺兰山与鄂尔多斯高原之间，地处黄河冲积地带，地势平坦，日照充裕，水利发达，宜农宜牧，为历代屯垦，振兴农业的理想之地，素有“地方千里，表里山河，水深土厚，草木茂盛，真牧放耕战之地”之称。公元1002年，李继迁攻占灵州不久，境内大旱，逐下令蕃汉人民“引河水溉田”。元昊建国后，经济建设被提到重要的议事日程上，在中央政府设置农田司，并多次兴修堤防，筑造新渠，著名的“昊王渠”，也叫“李王渠”就是今青铜峡至平罗的大型水利工程，至今有的渠段仍在发挥着作用（见图47）。

图47　昊王渠

西夏时期的水利建设成就主要表现在对前代渠道的疏浚与整治上。据元人记载：“西夏濒河五州皆有古渠，其在中兴者，一名唐徕，长袤四百里；一名汉延，长袤二百五十里。其余四州又有正渠十，长袤各二百里，支渠大小六十，自兵兴后，皆废坏淤浅，守敬更立闸堰，皆复其旧，计溉田九万余顷。”唐徕、汉延是都城兴庆府周围两条最大的干渠，也是西夏境内最大的灌溉渠道，其余四州十个干渠以灵州西平府为多。《西夏书事》卷20曰：“黄河环绕灵州，其古渠五：一秦家渠，一汉伯渠，一艾山渠，一七级渠，一特进渠，与夏州汉延、唐徕两渠毗接，余支渠数十，相与蓄泄河水。”

次于河套引黄灌溉的为河西诸水灌溉。河西走廊南部祁连山终年积雪，每年春夏之际，冰雪融化，汇聚成多条河流，为水利灌溉提供了雄厚的物质基础。《圣立义海》载：“积雪大山，山高，冬夏降雪，雪体不融。南麓化，河水势涨，夏国灌水宜农也”。“焉支上山，冬夏降雪，炎夏不化。民庶灌耕，地冻，大麦、燕麦九月熟”。河西走廊东起乌鞘岭，西抵玉门关，东西长1300公里，南北宽十公里不等，为一狭长地带，酒泉的黑山与民乐的大黄山横向断块隆起，把河西走廊分割为三个内陆平原，即疏勒河山系的敦煌平原、黑河水系的酒泉平原和石羊河水系的武威平原。这一地区水草丰美，灌溉发达，“民物富庶，与中原不殊”。另外，河西地区还多沙碛，尤其在肃州（今甘肃酒泉）以西尤为显著，流传有“太守到来出山泉，黄河碛里人种田”的诗句。瓜州地区“地多沙碛，不宜于稼穑，每年少雨，以泉水溉田”。河西走廊以东的唐古、智固、胜如地区也以“平沃皆有泉水，可以灌溉。”

东起横山西至天都山的宋夏沿边山界，既是鄂尔多斯高原与黄土高原的联接处，又是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民族的交汇处，山岳绵亘，水草丰茂，土地肥沃，山间“泉眼涌出，渊澄甘洌，止而为湖，不徒有玩赏之景，民田灌溉实赖其利”。西夏在这里因地制宜，开凿渠道，引水溉田，为“畜牧耕稼膏腴之地”，构成了西夏又一小流域农业灌区和产粮区。

只是开凿和修复渠道，没有一个严格的管理制度也是不行的。西夏统治者为了有效地管理水利灌溉事业，专门制定了一系列农田水利开发与管理制度。《天盛改旧新定律令》中的《春开渠事门》、《园地苗圃灌溉法门》、《灌溉门》、《桥道门》、《地水杂罪门》等，这些法令法规具体详细的规定了水渠的组织管理及水的使用方法。西夏还设立专门管理农田水利的机构，中央为农田司，地方则设水利局分，主要负责地方水利的监察、维修和用水分配。水利局分下设渠头、渠主、渠水巡检、伕事小监等，他们是水渠的基层管理者，渠主和渠水巡查是政府任命的官员，渠头属于差役性质，由渠周边大户人家的人轮流担任。法规法令对这些基层管理者的职责和相应处罚都作了规定，伕事小监负责渠道的维修，渠头负责管理及送水工作，渠水巡检负责巡查某一区域内的水利设施，渠主专门负责某一支渠或某一段干渠。《天盛律令》卷15《灌渠门》中规定：

诸沿渠干察水渠头、渠主、渠水巡检，夫事小监等，于所属地界当沿线巡行，检视渠口等，当小心为之。渠口垫版、闸口等有不牢而需修治处，当依次由局分立即修治坚固。若粗心大意而不细察，有不牢而不告于局分，不为修治之事而渠破水断时，所损失官私家主房舍、地苗、粮食、寺庙、场路等及佣草、笨工等一并计价，罪依所定判断。

宰相及他有位富贵人等若殴打渠头，令其畏势力而不依次放水，渠断破时，所损失畜物、财产、地苗、佣草之数，量其价，与渠头渎职不好好监察，致渠口破水断，依钱数承罪法相同。……（诸人）若行贿徇情，不告管事处，则当比无理放水者之罪减二等。又诸人予渠头贿赂，未轮至而索水，至渠断时，主罪由渠头承之，未轮至而索水者以从犯法判断。渠头或睡，或远行不在，然后诸人放水断破者，是日期内则主罪由放水者承之，渠头以从犯法判断。若逾日，则主罪当由渠头承之。

这些规定说明，西夏的水法是比较严密的，水法面前人人平等，放水必须依次进行，就算是宰相也要遵守。水法还提倡廉洁，反对贿赂，同时也反映出西夏统治者对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有着深刻的认识，从而为国内经济的繁荣与社会的稳定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农田水利是一个系统工程，除纵横交错的渠道外，还有各种防护林带与大大小小的桥梁道路。《天盛律令》明文规定：“沿唐徕、汉延诸官渠等租户、官私家主地方所至处，当沿所属渠段植柳、柏、杨、榆及其它种种树，令其成材，与原先所植树木一同监护，除依时节剪枝条及伐而易植以外，不许诸人伐之，转运司人中间当遣胜任之监察人。”由转运司人中间抽派植树监察人，反映出西夏对防护林带的建设非常重视。渠水巡检、渠主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要组织、指挥植树造林。如果他们“沿所属渠干不紧紧指挥租户家主，沿官渠不令植树时，渠主十三杖，渠水巡检十杖，并令植树。见诸人伐树而不告时，同样判断。”租户家主“若违律不植树木，有官罚马一，庶人十三杖，树木已植而不护，及无心失误至牲畜入食时，畜主人等一律庶人笞二十，有官罚铁五斤”。此外，“沿渠干官植树木中，不许剥皮以及斧斤砍刻等，若违律时，与树全伐同样判断。”

《天盛律令》卷15《桥道门》对灌区桥梁、道路的建设维修也有专门的规定：“沿诸渠干有大小各桥，不许诸人损之。若违律损之时，计价以偷盗法判断，用度盗人当偿之，桥当修治。”“沿诸小渠有来往道处，附近家主当指挥建桥而监察之，破损时当修治。若不建桥不修治时，有官罚钱五缗，庶人十杖，桥当建而修治之。”“诸大小桥不牢而不修，应建桥而不建，又大小道断毁，毁道为田，道内放水等时，渠水巡检、渠主当指挥，修治建设而正之。若渠水巡检、渠主见而不告，不令改正时，与放水断道等罪同样判断。”不难看出，西夏时期对渠道的管理已形成了一套科学、严格的制度，形成了良好的保护渠道的社会习俗。

发达的水利灌溉，为西夏的农业生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西夏境内“其地饶五谷，尤宜稻、麦。甘凉之间，则以诸河为溉；兴、灵则有古渠曰唐徕，曰汉延，皆支引黄河。故灌溉之利，岁无旱涝之虞”。水利灌溉的发展推动了西夏农业生产技术的进步，使相当一部分党项人由原来的游牧及半农半牧生活逐渐转向定居的农耕生活，西夏社会的文明程度也随之提高。

农业生产技术

西夏农业生产的发展还表现在生产工具与耕作技术的先进。《文海》与《蕃汉合时掌中珠》记载的生产工具有犁、铧、耙、镰、锹、镐、子耧、石磙、碾、刻叉、簸箕、扫帚等。《文海》“犁”释：犁铧也，耕用农器之谓也。“犁”字西夏文从木，“铧”字从铁，为铁铧之犁。铁农具尤其是铁犁铧的广泛使用，令西夏农业生产发展产生了“飞跃”。

西夏发达的畜牧业，必然会刺激农业生产的发展，大牲畜无疑要替代人的繁重劳动，因此，大力发展养牛业与提供更多的耕牛，成为西夏农业生产发展的客观要求。榆林石窟西夏壁画的《牛耕图》描绘二牛挽一扛，耕者一手扶犁，一手持鞭驱牛，后有一小童提水罐，形象生动逼真，是一幅田园生活的美好场景（见图48）。《文海》“扛”释：“农用扛牛拉犁者也”。《蕃汉合时掌中珠》也记有“牛耕”二字。牛成为农业生产中必不可缺的生产资料。为了耕牛的广泛使用，西夏非常注重改良新的耕牛品种。如凉州地区的居民，到附近山上捕捉野牛，加以驯服，然后让该公牛和一般的母牛交配。这种杂交培育出来的新品种，比任何品种的牛都更耐劳作，比普通的牛驮载重的东西、工作效率提高二倍以上。说明新品种牛的素质高了许多，更能适应农田劳动。西夏王陵在一座陪葬墓中出土了一件重188公斤的鎏金铜牛（见图49），还出土了一件小铜牛，从一个侧面给我们提供了西夏使用牛耕的实物资料。

图48　牛耕图

农田耕作方法与宋代北方地区基本相同。《文海》“耧”释：“埋籽用，汉语耧之谓”。“种”释：“撒谷物籽种田地之谓”。说明播种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耧播，二是撒播。种子播下以后，“辗以辘轴，则地坚实”。这样青苗生长得茂盛，稼穗长而颗粒饱满。种麦时注意“屡耘而屡粪”，多除草多施肥产量才能高。种水稻则先放水，后平田，田才水平，稻田里拔掉的杂草，随便埋在稻秧根底下，作为肥料，等到地面干裂再灌水，这样可以“田干水暖，草死土肥”。西夏汉文《杂字》“农田部第六”中还罗列了农耕行为，如收割、锄田、耕耘、耕薅、壤地、浇灌、垅培、种莳等。《文海》中有“畦梗”、“地畴”等。地畴释“畦也，开畦种田之谓也。”“开埂边上种田之谓也”。总之，西夏的农业生产从耕地、平整、耙耱、开畦、播种、锄地、薅地、浇灌、培垄、打场、场簸，已形成了一整套耕作技术，其生产过程已很完备。

图49　鎏金铜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