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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楼拜与现代思想
1.4.2.1 一、福楼拜对毕夏和卡巴尼斯的推崇

一、福楼拜对毕夏和卡巴尼斯的推崇

《包法利夫人》对于法国著名解剖学家毕夏(Marie- Francois- Xavier Bichat,1771—1802)的崇拜与福楼拜本人对于父亲的崇拜有一定关系,在作品中,这两种崇拜在某种程度上是混合在一起的。不过他的父亲在治学方法上要低于毕夏一个档次,因为在福楼拜看来,毕夏除了是手术家,他还兼容一个哲学家的才华与思想。勒内·基拉尔认为,《包法利夫人》中仅存在两个有意义的形象,一个是那位接受农展会颁奖的老农妇卡特琳·勒鲁(第二部第八章,她矮小、贫穷、安详、虔诚,[31]应当是晚期作品《淳朴的心》中菲丽西泰的文学原型) ,另一个是前来救治包法利夫人的外科医生拉里维耶尔(第三部第八章) ,他们是这部充满嘲笑风格和对于“自发欲望的作用”(指现代空洞世界中残存的个性化作用)仅有微弱表现的作品中具有“启示作用”的两个“例外”,他们的真实存在(正如福楼拜本人远离现代空洞世界的隐逸的存在)对于社会而言尚保有某种间接的否定意义,因为“前者不受资产阶级欲望侵蚀是因为穷,后者不受侵蚀是因为博学”。[32]虽然在基拉尔看来,拉里维耶尔过于沉默,出场太少,还不足以承担起作品的主要启示任务,但在由包法利和郝麦之类构成的具有一致性的齐一化世界中,拉里维耶尔仍然可以被人们当作福楼拜用来诠释人格和个性的范本来解读。同时,拉里维耶尔的形象也能够说明,在福楼拜眼里,一种理想的科学和科学家所应当具备的品格到底是什么:

他(即拉里维耶尔——引者)属于比夏(即毕夏——引者)建立的伟大外科学派,目前已经不存在的哲学家兼手术家的一代,爱护自己的医道,如同一位狂热的教徒,行起医来,又热情,又明敏!他一发怒,整个医院发抖。学生尊敬他到了这步田地,一挂牌行医,就处处模仿他,以致人们在附近城镇,到处看见他的棉里美里奴长斗篷和宽大的青燕尾服。他的硬袖解开,盖住一点他胖都都的手——一双非常漂亮的手,从来不戴手套,好像为了加快救治病人一样。他看不起奖章、头衔和科学院,他仁慈、慷慨、周济穷人,不相信道德,却又极力行善,如果不是头脑精细,使别人怕他就像怕魔鬼一样,他简直可以算是一位圣者了。他的目光比他的手术刀还要锋利,一直射到你的灵魂深处,不管是托词也好,害羞也好,藏在底下的谎话统统分解出来。[33]

拉里维耶尔身上无疑有福楼拜本人、福楼拜的父亲以及世纪之交为福楼拜所崇拜的一些著名生理学家的影子。除了人格的魅力,拉里维耶尔所属的解剖学派也受到了强调,即他属于毕夏建立的外科学派。除毕夏之外,福楼拜对于与毕夏齐名的观念论者、生理学和医学家卡巴尼斯(Cabanis,1757—1808)尤其推崇。在一封写给乔治·桑的信中,他对于这两位生活在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初的生理学和医学家的著作发出了深深的感叹: “毕夏和卡巴尼斯的著作使我感到巨大的快乐。他们那时知道怎样写书。唉!我们今天的医生距离他们该有多么遥远! ”[34]当他听说自己的出版商出版毕夏和卡巴尼斯的书时,竟一连三次专函索讨。[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