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乌孙国 联姻
程不识说:“乌孙国的一位富商到长安拜见皇上,说乌孙国王想娶汉朝公主,与汉朝联姻……”张骞问:“皇上意下如何?”程不识说:“皇上表示同意与乌孙国联姻。那位富商请皇上派一位使者去与乌孙国王面谈,国王指名要博望侯张骞当去乌孙国的使臣。”张骞说:“这很奇怪,我从未到过乌孙国,也不认识什么乌孙富商。再说,我现在只是布衣平民,不是博望侯了。”程不识说:“我们汉朝皇帝把你这个博望侯免了,可是他们西域人没有免你这个博望侯啊!你在西域人缘好,威信高,他们信赖你!正因如此,皇上才起用你,派你再次出使西域。老夫虽名叫不识,却有识才之目。张骞老弟,你的用武之地,不在疆场而在西域!”
两年后,即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七月初八。这一天是张骞四十五岁诞辰。
清晨,河边浓雾渐消,朝阳始出。和往日一样,张骞早已领着三个孩子开始晨练。十四岁的张绣用龟兹王子送给他的那把宝刀,舞了全套终南刀法,不仅熟练,而且敏捷刚健。从儿子虎虎生威的神态上,张骞发现张绣已经是个英俊矫健的少年了。六岁的张锦和甘黎已经学会了终南拳法,两人正在对打,一招一式像模像样,配合默契,步履轻快,身段敏捷,招架有度。张骞在一旁观看指点,心头暗自高兴。他发现甘黎虽比锦儿小一个月,但却高出锦儿半头,而且他举手投足越来越像甘父了,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甘父和黛维加尼。然而至今,他们仍是音讯全无,张骞心里忐忑不安,也越发思念甘黎的父母了。
“大伯!绣哥哥!锦儿!黎儿!”张骞听见身后传来一串清脆欢悦的呼喊声,回头一看,小燕如燕子般向他们跑来,她身后是挎着一个竹篮的小荷。
张骞一把搂住向他扑来的小燕,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说:“真是一只小燕子,一大早就飞过来了!”
张绣、张锦和甘黎同时扑向小荷,一齐欢呼:“小荷姑姑!”
小荷连忙放下竹篮,说:“孩子们,当心!别碰翻了篮子!”
小荷搂着三个孩子,取出手帕,替三个孩子擦拭额头和颈部的汗珠。
张绣问:“姑姑,篮子里是啥东西?”
小荷笑了笑,说:“小馋猫们,去看吧,可不许偷吃!”
三个孩子同时扑向竹篮,掀开了篮盖……
张骞说:“小荷,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
小荷说:“大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绣、张锦和甘黎喊叫说:“红寿桃!红鸡蛋!”
小燕跪下,给张骞叩头,说:“大伯,小燕给你拜寿!祝大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张骞抱起小燕,说:“好孩子,大伯都忘了,今天过生日。”
张锦说:“姑姑,阿爸,我想吃……”
甘黎说:“我也要吃!”
张骞说:“吃吧!不过,要先谢谢姑姑!”
张锦和甘黎同时说:“谢谢姑姑!”
甘黎和张锦各拿了两个红鸡蛋,甘黎给张绣一个,张锦给小燕一个。
四个孩子高高兴兴地吃着红鸡蛋。
张骞问:“小荷,小燕他爹呢?”
小荷说:“他把我和小燕送到村口,就挑着担子,上城里卖胡萝卜去了。他说,卖完了再来给大哥拜寿。”
张骞问:“他还好吧?”
小荷说:“他还好。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种田肯下力气,能吃苦。在家也勤快,对我很好,特别爱小燕子。从前日子过得苦,自从去年从你这儿拿回去了胡萝卜籽和葡萄枝儿,地里种上了胡萝卜,家里搭上葡萄架,日子就好起来了。不缺吃穿,不愁税赋,还能靠卖胡萝卜换些钱用,今年他准备把老屋翻新。他打心里感谢大哥。”
张骞说:“小荷,别说了!我对不起你!心里有愧……”
小荷说:“大哥,你心里真的肯认我做妹子,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大哥,回家吧,我要去看娘和嫂子……”
张骞说:“好,我们回家!绣绣,把篮子提上,我们回家!”
小荷和小燕进了张家宅院,走进堂屋,见到张黎氏就跪拜行礼,被张黎氏拉了起来,一左一右搂在怀里。
张黎氏说:“好闺女!小燕子!我可想死你们了!”
小荷说:“娘,我也想你!今天是大哥的生日,我是来帮乌婵嫂子和珠儿妹妹下厨做寿宴的。”
小燕说:“外婆,娘昨天晚上就蒸好了红寿桃,煮好了红鸡蛋,是给大伯贺寿的!”
张绣把竹篮盖掀开,说:“奶奶,我数过了,这是四十五个红寿桃,四十一个红鸡蛋……”
张黎氏说:“小荷,娘知道你忘不了这一天,今天你准会来的。可是,红鸡蛋怎么少了四个?”
张骞笑道:“刚才,四张小馋嘴一人吃了一个。”
张黎氏笑道:“怪不得哩!好,人人都得吃!除了红寿桃、红鸡蛋,还得吃长寿面!”
“长寿面来了!”张骏托着一个放有两大碗面的方盘,走进来,见到小荷,很高兴,“小荷姐,你来了!吃面吧,长面是嫂子乌婵擀的,臊子是珠儿做的,你和娘先吃吧!”
小荷说:“不!大哥和娘先吃!大哥今天是寿星嘛!”
张黎氏说:“不管他寿星不寿星,小荷,你陪娘先吃!”
张骏说:“我再去端,马上就来!”
张骞说:“小荷,你先陪着娘吃,我也去端面!”
张骞跟张骏一起去了厨房。
小荷陪张黎氏吃长寿面时,问:“娘,张骏弟弟啥时候回来的?他还在做生意吗?”
张黎氏说:“骏儿还在做生意,不过不做丝绸生意了。这些年做丝绸生意的人太多了,吃力不讨好。半年前,听了他哥的话,在城里开了家店,专卖胡麻油,生意很火,人也不累。昨天特地回家来,给他哥拜寿。”
小荷说:“张骏弟弟懂事多了,这就好!嫂子和珠儿妹妹都好吧?”
张黎氏说:“都好!你嫂子虽是匈奴人,可是人聪明,手又巧,汉家的活儿,无论什么,一学就会。你看,这长面,擀得多均,切得多长呀!织锦,做衣裳,务庄稼,都会!以前只会说汉语,现在写汉字、读竹简书都会了!”
小荷说:“嫂子是个能人,更是个好女人!她跟大哥在西域同甘共苦,出生入死,为大哥情愿把性命搭上!大哥真是有福气之人啊!娘,甘父兄弟和弟妹有消息吗?”
张黎氏叹了口气,说:“没有,一点都没有!甘黎这孩子可怜呀,都六岁了,还不知父母是啥样哩!”
小荷问:“娘,珠儿怎么样?该有了吧?”
张黎氏笑道:“有了!再过半年就要生了!”
这时,张骞、张骏、乌婵和珠儿各端着两大碗面进来了。
乌婵见到小荷很高兴,说:“小荷姐,你还好吧!”
小荷说:“我好着哩!嫂子,刚才娘还在夸你呢,这长寿面真香啊!”
乌婵说:“都是珠儿臊子做得好!小燕呢?”
小荷说:“和绣绣、锦儿、黎儿在外面玩哩!”
张黎氏说:“骏儿,去把四个小的都叫回来吃长寿面!”
小荷说:“大哥,嫂子,珠儿,你们也吃吧!”
珠儿说:“小荷姐,几个月没见,你长胖了!”
小荷笑道:“是呀,珠儿妹妹,我肉长在脸上,你肉长在肚子里!今天我是来帮厨的,中午我和嫂子下厨,你好好歇着,好好保养身子,好给骏弟弟生个大胖小子!”
珠儿羞红了脸,说:“小荷姐,你一来就笑话我……”
张骏领着绣绣、锦儿、黎儿和小燕进来。四个孩子一齐喊:“吃长寿面了!”
老少三代十个人团团围聚,吃着长寿面,其乐融融。张黎氏格外高兴。大家刚吃完,乌婵、小荷和珠儿正在收拾碗筷,就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喊:“张骞兄弟,我们给你拜寿来了!”
张骞一听,便说:“是大头哥!”
张骞、张黎氏等人出了堂屋,一看果然是乡佐黎大,还有许多父老乡亲。人人提筐挎篮,盛着红寿桃、红鸡蛋、大梨、蒸糕等乡间寿礼。进来后,纷纷把这些寿礼放在堂屋前长长的台阶上。
张黎氏说:“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人来心到就行了,何必送礼呢!”
黎大说:“大姑,我张骞兄弟吃过御宴,也吃过外国皇家的大宴,见过的世面多了,可是这些乡间俗礼也能表表我们的心意吧!祝你们全家长寿康乐、大吉大利、财运高照啊!”
张骞说:“多谢各位乡亲父老!请坐吧!今天我过生日,又不是逢十大寿,本想吃碗长寿面就行了,不料惊动了大家。既然各位来了,今天谁也不能走,中午就在这里聚聚,我请大家尝尝我酿造的葡萄酒!吃碗臊子长面,吃些家常菜肴!”
黎大说:“好!谁都不许走!兄弟,要喝酒,我得放开肚子喝!你酿的葡萄酒够我们喝吗?”
张骞笑着说:“放开喝吧,管你喝个够!”
张黎氏问:“大头,你怎么知道骞儿今天过生日呢?”
黎大笑了笑,说:“我和张骞从小光屁股时就是兄弟了,还能不知道他的生日吗?我痴长他两岁,生日也是七月,不过我是初五,比他早了两年零三天。”
张黎氏笑道:“好呀,光屁股兄弟就是亲啊!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你来就行,何必又要惊动全村的乡亲们呢?”
黎大说:“这不能怪我!要怪就要怪你了!”
张黎氏说:“怪我?我又没有对谁说过!”
黎大说:“谁让你生了这个好儿子呢?我张骞兄弟,人缘好,威望高,当了博望侯是侯爷了,可没有一点官架子,跟我们平头百姓一样,泥里水里干庄稼活儿,指导我们种苜宿,种胡麻油菜,种胡萝卜……我们家家户户靠这些西域的新鲜物儿,才完了官府的七捐八税,才吃上菜油,还拿到集市上换钱换物,这几年日子才过好了。咱白岩村如今在汉中一带,成了大名鼎鼎的富户村!乡亲们今天来给张骞兄弟拜寿,不应该吗!”
张黎氏说:“大头,你这张嘴真会说!怪来怪去还怪上我了!”
张骞说:“大头呀,乡亲们,大家日子过好了,咱白岩村富了,都是乡亲们一身泥一身汗苦出来的,可别把功劳记在我头上!再说,现在我被革了职,也是平头百姓一个,不是什么博望侯了。”
有位老者说:“不!罢了你的官,革了你的爵位,是朝廷不分青红皂白,不讲理嘛!在我们心里,你还是博望侯!”
张骞说:“大伯,且莫信口乱说!且莫议论朝廷的事!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图个高兴,我们说些别的事儿!”
黎大说:“兄弟,大家心里憋气,说一说又何妨!咱白岩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一个坏心肠的孬种,绝不会出向朝廷告密的奸贼!”
一位青年说:“张大哥,大头说得对,我们今天来给你拜寿,就是因为你受了冤枉,全村的人心里气不过。皇上凭啥革了你的官职?延误军期的是卫青,又不是你!太不公道了!”
黎大说:“提起这个卫青我就来气!不光是我有气,京城长安的老百姓也有气!去年我到长安城,在一家店里吃饭,就听见好些人在议论卫青。说卫青家一门赏万邑,封了五个侯,连刚生下来的月娃子也被皇上赐封了侯爵!凭什么呀,不就是卫青他姐当了皇后吗?我张骞兄弟出使西域,战场杀敌,立了那么多大功,好不容易当上了博望侯,可没过多久,又被皇上革了职,贬为庶民。那分明是把卫青的账记在我兄弟的头上了嘛!”
张骞说:“大头哥,你还没喝酒,怎么就说胡话了!常言道,平安是福!为了白岩村平平安安,也为了我们张家平平安安,大家都不要谈论朝廷的事了!”
张黎氏说:“父老乡亲,常言道,公道自在人心。既然咱们心里都明白是非,眼睛看得清黑白,又何必说出来招灾祸呢?从古到今,都是皇上的金口玉言说了算,哪有老百姓说的公道呢?今天,我们不说朝廷的事儿了,还是来尝尝我家新酿的葡萄酒吧!骞儿,骏儿,还有大头,你们到酒作坊去抱几坛葡萄酒来!”
黎大说:“好!兄弟,走!我跟你去抱酒!”
夏日炎炎,熏风燎人,而葡萄棚架下却是一个清凉世界。这个葡萄棚架离张家宅院约半里路,占了整整两亩地,仿佛是一座翠绿的方城矗立在田野上,格外引人注目。葡萄棚架浓阴茂密,叶翠藤盘,串串葡萄,宛如紫色玉珠,沉沉下缀。葡萄棚架下,场地宽大,车马可行;也有石桌石凳,供人小憩,或品酒尝鲜。
葡萄棚架后不远处,有几房土坯茅舍,这是张家的酿酒作坊。
张骞生日的第二天上午,张骞和张骏从酿酒作坊里走出来,走到葡萄棚架下,一边擦汗,一边坐在石凳上休息。
张骏问道:“哥,我们酿造的十几大缸酒,该有六七百斤了吧?”
张骞说:“八百斤,只多不少。”
“这么多酒,咋办呢?不能光自己喝吧!昨天你过生日,全村的乡亲们都来了,放开喝,也只喝了二三十斤酒。”
“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吧!”
“哥,现在我们在城里开的菜油铺,生意很火,可是再想做大很难,我们每年榨出的菜油是有限的。我想,在菜油铺隔壁,我们再开一个酒铺,专门卖葡萄酒,也好经管,生意肯定红火!”
“好呀,其实我早就想过了。我被革了职,俸禄没有了,我们和一般农家一样,还得交税纳赋,光靠种地不行。我们家人多,开销也大,光靠开菜油铺也不行。在城里再开一个酒店,专卖葡萄酒,是个好办法!葡萄酒是个新鲜物儿,味道香甜,男女老少都能喝,顾客多。除了我们,没有第二家跟我们争。再说,酿造葡萄酒的本钱比高粱白干酒低,我们把酒价定得比高粱酒略低一些,买的人会很多。每年我们酿造八百斤葡萄酒,只拿六七百斤去卖,就足够了!”
“哥,你说得对。就凭你说的这几条,酒店的生意肯定比油铺的生意更红火。可是,我们又要种植葡萄和油菜,又要酿酒榨油,还要经管两个店铺,人手不够呀!”
“这好办。我经管家里这一摊子事,你在城里经管好两个店铺就行了。你要是忙不过来,我看,油铺让小荷和小燕他爹去经管也行……”
“对!小燕他爹勤快厚道,小荷姐能写能算账,他们经管油铺很合适。我着重经管好酒铺,再找两个勤快可靠的伙计就行了。”
“就这样定了吧!我去找小荷和小燕他爹去说。你快回县城去,把油铺隔壁的门面房买下来,尽快修整好,准备开张。”
“好,我明天就回县城去!不过,哥,万一朝廷又起用你,要你出去当官,家里这一摊事,又咋办呢?”
“不会的!朝廷不会起用我,我也不想再入朝为官了!”
“这也难说。哥,万一朝廷又有什么急事,非要你去不可,咋办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那时再说吧!万一我非离家不可,家里有你嫂子在,榨油,酿酒,她都会。再请大头哥和乡亲们帮帮忙,家里这摊事儿,会有办法的。”
这时,张绣突然跑来了。他急切地说:“阿爸,朝廷派卫尉程大人来了,找你有急事!”
张骞问:“程大人在哪里?”
程不识笑道:“老夫就在这里呀!”
张骞见程不识走过来,赶紧起身行礼,说:“程大人,有失远迎,望见谅!”
程不识说:“张骞老弟,老夫又任特使,前来颁旨了。张骞接旨!”
张骞跪地叩首,高呼:“小民张骞在,吾皇万岁!万万岁!”
程不识宣读圣旨:“朕委派特使卫尉程不识赴成固张骞家颁旨:西域乌孙国欲同汉朝结盟联姻,赐封张骞为中郎将出任大汉使臣,持汉节出使西域乌孙国,主办结盟联姻事宜。钦此!”
张骞谢恩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程不识收起圣旨,说:“张骞老弟,公务已毕,老夫又要讨酒喝了!”
张骞说:“程大人请坐!我家酿造的葡萄酒,已经酿熟了。请大人就在这葡萄棚架下品尝如何?”
程不识笑道:“好呀!炎炎夏日,葡萄架下竟如此清爽!在此小酌,何其美哉!”
张骞说:“弟弟,你把程大人的坐骑牵去喂料饮水。绣绣,快去,叫你阿妈多做些佳肴送来!”
张骏和张绣离开了葡萄棚架。张骏牵着程不识的坐骑走向河边,心里在想,果然朝廷又起用哥哥了。让哥哥出使乌孙国看来是件好事,可是祸福难料,谁知道结果如何呢?张骏暗自又替哥哥担心起来。
张绣一口气跑进院内,眉开眼笑,大声说:“奶奶!阿妈!姑姑!婶婶!大喜降临了!”
张黎氏问:“什么大喜?”
张绣说:“皇上下旨了,赐封阿爸为中郎将,任命阿爸为大汉使臣,要派阿爸到西域乌孙国去出使!”
珠儿说:“太好了!皇上又起用大哥了!”
乌婵问:“来颁旨的是谁?”
张绣说:“是程不识程大人,阿爸陪程大人在葡萄棚架下喝酒,让阿妈做几个菜送去!”
张黎氏说:“程大人是个老将名臣,不可慢待!乌婵,小荷,你们快下厨去做几道好菜送去!”
张骞摘下几串葡萄,放在程不识面前,说:“大人,你先尝尝葡萄,我去取酒。”
程不识坐在石凳上吃葡萄,悠闲地眺望田园景色,很是惬意。
张骞捧来一大坛酒,又入作坊,取来酒杯,放在石桌上,启开坛盖,斟酒入杯。张绣送来了几样凉菜和碗筷,也放在桌上,又回去端菜肴。
张骞问:“程大人,酒味如何?”
程不识说:“好!甘甜如蜜,爽口似露!真想不到,你还会酿酒!”
张骞说:“这是在西域,我跟牧民学的。西域是出产葡萄的地方,家家户户都会酿造葡萄酒。”
程不识感叹道:“在西域被囚禁,你养蚕织绸,你的丝绸出了名,西域人服你!在故里削职为民,你就躬耕于田园,又酿造出葡萄美酒,汉家人也服你!在困境之中,你总能出奇制胜,老夫也真服你了!”
张骞说:“大人又取笑我了。我只是闲不住,过不惯无所事事的日子。从未想过出奇制胜,要别人服我。”
程不识说:“世上之事说来也怪!想要人服的人,别人就是不服他!不想要人服的人,偏偏就有人服他!这回皇上为何又派你出使西域,你可知晓?”
张骞说:“我不知道。”
程不识说:“十天前,乌孙国的一位富商到长安拜见了皇上。这位富商是乌孙国王的亲戚。他说匈奴单于派人到乌孙国,要同国王联姻,把匈奴居次嫁给乌孙国王。乌孙国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乌孙国王想娶汉朝公主,同汉朝联姻,又不知道汉朝皇帝愿不愿意,所以托这位富商到汉朝时问问皇上。”
张骞问:“皇上意下如何?”
程不识说:“皇上表示同意与乌孙国联姻。那位富商说,请皇上派一位使臣去同乌孙国王面谈,而且指名要博望侯张骞当使臣去乌孙国。”
张骞说:“这很奇怪,我从未到过乌孙国,也不认识什么乌孙富商。再说,我现在只是布衣平民,不是博望侯了!”
程不识说:“我们汉朝皇帝把你博望侯免了职,可是他们西域人没有免你这个博望侯啊!你在西域人缘好,声望高,他们信赖你!正因如此,皇上才起用你,派你出使。”
张骞说:“我不过徒负虚名而已!”
程不识笑道:“老夫虽名叫不识,但却有识人识才之目。张骞老弟,你的用武之地不在疆场而在西域。老夫祝你此去马到成功,大展宏图!”
乌婵端着放有几盘炒菜的木盘走过来,把菜盘放在石桌上。
乌婵说:“大人,民妇代老夫人敬你一杯酒!”
程不识举杯,问:“你是……”
张骞说:“她是我妻子,也是甘父的妹妹。”
程不识说:“失敬了!令兄出使身毒,不见归来。可有令兄音讯?”
乌婵说:“音讯全无。”
程不识说:“令兄是一条智勇双全的好汉,他一定会回来的!这杯酒,祝甘父早日归来!”
乌婵说:“谢了,程大人!”
张骞、乌婵同程不识对饮而尽。
十天后,即西汉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七月十九日,中郎将张骞奉汉武帝之命,出任大汉使臣,手持汉节,率领三百人组成的使团,带了绸缎等许多珍贵礼品,出使西域,前往乌孙国,主办结盟联姻的国事。
两个月后,张骞及使团到达了汉朝西北边陲最后一座边关弓月城。过了弓月城边关,西边就是乌孙国。
这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边关,设在一座小山丘上,只有十余间小木屋。屋后是一行参天挺拔的白杨树。屋前山丘下有一条驿道,东西向,与伊犁河平行,均向西延伸。
这次出使西域,从长安到边关弓月城一路上很顺利,张骞及使团的三百位使者,除了鞍马劳顿之外,并无凶险。因为近十余年,汉朝抗击匈奴的战争捷报频频,匈奴官兵不敢轻易侵犯挑衅,汉朝西北一带颇为平安。加上张骞声名远播,沿途郡府县衙及邸舍驿站,对张骞所率使团迎来送往,恭敬热情,款待食宿,补充给养,都十分周到。
说来也巧,弓月城的镇守也姓张,名汉成,也是汉中人氏。他见到了张骞和来自长安的使者们,像是见到了家乡的亲人,格外高兴。
使者们刚下马,他和守关士卒便牵着三百匹马去饮水、喂料。
为了让使者们吃好吃饱,他们把储存的全部肉食、蔬菜和米面都拿出来,让厨艺最好的士卒下厨掌勺。
为了让使者们夜里睡好,他们让出了所有的小木屋,而他们甘愿在野外露宿,并为使者们守卫……
晚饭前,三百位使者似乎都忽然变成了孩童,脱光了衣裤,纷纷跳进碧波滚滚的伊犁河,沐浴全身,游泳戏水,纵情嬉笑着。
张汉成陪着张骞沿着河滩散步,在互叙乡情之后,张骞向镇守张汉成问起了乌孙国的情况。
张骞问:“乌孙国首府赤谷城,你去过吗?”
张汉成说:“我经常去。赤谷城离这里二百多里路,骑马一天就到了。乌孙国人把国王叫昆莫。昆莫猎娇靡五十多岁,亲汉朝,对我们很热情……”
张骞说:“看来你很熟悉乌孙国的情况。请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镇守张汉成让张骞在河边的巨石上坐下来,他坐在张骞的对面,开始一一道来:“乌孙人原先住在我国祁连山下的沙洲一带,游牧为生。二十多年前,才迁移到伊犁河、伊塞克湖这一带。这一带原先是大月氏人的领地,乌孙人很能打仗,把大月氏人赶跑了。现在乌孙人大约有六十多万,依然逐水草而居……”
张骞问:“乌孙国同匈奴的关系如何?”
张汉成说:“匈奴的领地在乌孙国北面,右谷蠡王的大营从前在于阗,现在迁到蒲类。蒲类原先也是西域的一个小国,匈奴把蒲类国消灭了,占领了蒲类一带。现在匈奴经常派兵骚扰乌孙国。乌孙昆莫仇恨匈奴,拒绝向匈奴朝贡。乌孙打不过匈奴,尽力避免同匈奴打仗。据我所知,乌孙昆莫愿意同汉朝结盟,和汉朝联合夹击匈奴。”
张骞说:“如此看来,乌孙昆莫向汉朝求亲,愿意联姻,共同抗击匈奴,是真心的了!”
张汉成说:“现在乌孙国分三派,昆莫猎娇靡、太子翎侯、大禄翎侯三足鼎立。昆莫猎娇靡亲汉朝,渴望和汉朝联姻结盟。他有十五个儿子。太子翎侯是长子,现任都尉,娶了个匈奴女人,亲匈奴。你要特别提防太子翎侯。大禄翎侯是昆莫第六个儿子,现任大臣。此人文武双全,野心勃勃。乌孙王位世袭,按祖制应传给长子,可是大禄翎侯不服,想取而代之。大禄翎侯也亲汉朝,你可与他结交。”
张骞说:“多谢指教!否则我一无所知,难以应付。”
张汉成说:“我的职责一是镇守边关,二是向朝廷提供情报。你是使臣,我应该向你禀报所知。再说,对你我久闻大名,十分敬佩!今日见面,我深感荣幸。何况我们还是汉中同乡,也都姓张哩!尽绵薄之力,是义不容辞的。”
张骞说:“是啊,能在这里见到同乡,是难得的缘分,我也特别高兴。你和守关的弟兄们,远离故乡,常年戍边,太辛苦了!”
张汉成说:“辛苦倒也无所谓,职责所在嘛!只是这里地处边陲,人烟罕见,难得见到朝廷官员,更难见到故土的乡亲!今天见到你和这么多使者,我和守关的弟兄们特别高兴!”
张骞说:“走,你陪我去看看弟兄们!晚饭时,请弟兄们都来聚一聚。我们带来了家乡的美酒,让弟兄们喝个痛快!”
张骞在镇守的陪同下,看望了数十位守关的士卒。晚上,张骞、镇守张汉成、三百位使者和数十位守关士卒一起聚餐,举杯痛饮。欢声和笑语,打破了弓月城多年的宁静和沉寂……
张骞和使者们在弓月城度过了在祖国的最后一夜,也是令人难忘的一夜。
乌孙国首府赤谷城城外东郊,有一个很大的天然牧场。有一条河,由南而北,贯穿牧场,河水已经干涸,变成了细细的一条曲线。河底卵石历历可见,牧人骑着马就可趟过。
乌孙国在北方寒带,地势较高,初秋季节,牧草就很少了,牧场上满目荒凉。
河西边牧场上,牧民们家家户户都在拆除毡篷,收拾物品,聚拢牛羊,打算集体搬迁,十分忙碌。
乌孙昆莫猎娇靡骑着汗血天马,在乌孙大臣大禄翎侯的陪同下,来到牧场巡视。
五十多岁、精神健朗的猎娇靡眺望牧场,感叹道:“这可是我们乌孙最好的牧场了!可惜河水干了,牧草枯了,牧民们不得不搬迁了!为什么河水会突然干了呢?”
大禄翎侯说:“说不清,或许是从地底下流到大湖(今伊塞克湖)里去了。父王,明年开春之后,河水会多起来的,牧草又会长出来,牧民们会迁回来的。”
猎娇靡说:“他们往哪里搬迁,去大湖吗?”
大禄翎侯说:“他们必须在入冬之前搬迁到大湖南边去。虽说过冬的牧草家家都储存了不少,可是这里没有水,人和牲畜都无法过活……”
这时,乌孙都尉,也就是猎娇靡的长子太子翎侯骑马赶来了,说:“父王,匈奴特使来了,他要见你。”
猎娇靡说:“我不想见!什么匈奴特使,还不是你妻子的弟弟!你们又想搞什么把戏?”
太子翎侯说:“父王,真的是匈奴特使。匈奴大单于想同父王联姻,把居次嫁给父王……”
猎娇靡说:“真是胡闹!儿子娶了个匈奴老婆,还要老子也娶个匈奴老婆吗?不管特使是真是假,我不想见他,你让他走!”
这时,一名武士来禀报:“昆莫,汉朝使臣张骞到了。他要见你。”
猎娇靡问:“是不是出使过西域的张骞?人称博望侯的张骞?”
武士说:“正是他!”
太子翎侯问:“他带了多少人马?带着武器吗?”
武士说:“三百人,都带着武器。”
太子翎侯说:“不好!他们要动武!”
大禄翎侯说:“不,不会动武的!张骞是和平使者。”
太子翎侯说:“你懂什么?不动武,他们带武器干什么?”
猎娇靡说:“为什么你们一见面就吵?兄弟之间就像仇敌一样!”
太子翎侯对身边的当户说:“快传我的口令!停止迁移!全体武士和牧民上马迎战!”
大禄翎侯说:“不行!不能开战!张骞只带了三百人,怎么会动武呢?”
可是这时当户已经吹响了牛角号,传出了准备开战的命令。
士兵和牧民们纷纷上马,集结成队,一个个拔出了战刀。
太子翎侯说:“我是都尉,开不开战我说了算!你给我走开!”
大禄翎侯说:“我是大臣,有权决定朝廷大事!我们不能同汉朝开战!父王……”
猎娇靡沉思了一会儿,说:“不许先动手,我们看看再说!”
张骞和使者们骑马趟过了河道,骤然听见牛角号声,都为之一惊。
副使李勇说:“大人,看来乌孙人要动武了!”
三百位使者一个个紧握缰绳,拔出战刀,准备迎战。
张骞果断地高举汉节,大声说:“刀都入鞘!不许动武!跟我来!”
三百位使者立即收刀入鞘,列队整齐地跟着张骞,驶向乌孙军民。
乌孙武士们簇拥着猎娇靡、太子翎侯和大禄翎侯,人人剑拔弩张,怒视着张骞和汉朝使者。
猎娇靡不动声色,默默凝视着渐渐走近的张骞。
太子翎侯喝道:“大胆!乌孙昆莫在此,还不下马投降!”
张骞神态安详,勒马伫立,问道:“请问,你是何人?”
太子翎侯说:“我是乌孙都尉,太子翎侯!他是我的父王乌孙昆莫……”
张骞不理会太子翎侯,拱手问候乌孙昆莫,说:“尊敬的昆莫,我是大汉使臣张骞,汉朝皇帝派我来看望你!”
猎娇靡问:“你就是博望侯张骞?”
张骞说:“我是张骞,现任中郎将。”
猎娇靡又问:“你以前到过西域?听说你会织造汉家丝绸?”
张骞说:“我第一次出使西域,前后十三年,到过匈奴、于阗、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和龟兹等国。我和妻子在于阗织造过丝绸。现在是我第二次出使西域,专程到乌孙国看望昆莫。”
猎娇靡问:“你身后有汉朝大军吗?”
张骞说:“没有。我们一共三百人,都是和平使者。乌孙国一直同汉朝友好,我们出使,不需要大军保护。”
太子翎侯问:“那你们为什么都带着战刀和弓箭?”
张骞说:“是为了防身御敌。在西域每个商队出行,都要带战刀和弓箭用来防身,我们为什么不能带呢?”
大禄翎侯上前行礼,说:“你好,大汉使臣!我是乌孙大臣大禄翎侯。”
张骞说:“乌孙大臣,你好!我听说过你,你是我们汉朝人的朋友!”
副使李勇说:“昆莫,你好!我是大汉副使。我们汉朝皇帝送给昆莫一百匹汉家丝绸,请收下!”
几位使者牵上来几匹驮着丝绸的马,交给乌孙武士。猎娇靡脸上露出了笑容,挥了挥手,对乌孙官员和武士们说:“你们都退下!他们是我请来的贵宾!不许无礼!”
乌孙将士收起武器,纷纷退去。大禄翎侯对侍卫说:“快去准备酒宴!昆莫在大穹庐招待汉朝贵宾!”
张骞和猎娇靡骑马并肩而行,边走边谈。副使李勇和大禄翎侯跟在后面随行。
张骞指着正在拆毡篷的牧民说:“请问昆莫,他们拆了毡篷,是打算搬迁吗?”
猎娇靡说:“是要迁移。这条河干了,没有水喝,在这里不能过冬。”
“牧草够吗?”
“牧草都割下来藏好了,过冬够了。”
“如果这里有水喝,牧民们还要迁移吗?”
“水够喝,就不迁走了。这里地形好,离赤谷城又近。”
“请问昆莫,二十几年前,你们是不是在祁连山下放牧?”
“是的,那时候我也在祁连山下,那里很美,牧草也多。可是后来缺水喝,雪山的水断流了,氐置河干了,我们乌孙人才迁移到这里来了。”
“现在的祁连山下,天再干旱也不缺水。”
“为什么?”
“我们汉家人从地下打出水来了,开了很多井,水从井里冒出来,很多,很甜,人们叫甜水井。吃水,浇灌,放牧,都不发愁了。”
“打井?我们这里能不能打井?”
“我想,这里地底下肯定有甜水!大湖离这里近,很可能是水从地下流到大湖里去了!”
“井怎么打,你会打井吗?”
“我不会。可是我们使团里,有三位是水利行家,都是打井高手。我让他们帮你们打几口井,如果顺利,过两三天,这里就有甜水井了!”
“太好了!快去传令!不迁移了!停止拆毡篷!”
侍卫奉命而去。
张骞马上把使者洪亮、沙波和汤奇叫过来商议打井的事。洪亮三人骑马在牧场四周察看了一圈,一致认为这里能打出甜水。
张骞对猎娇靡和大禄翎侯说了决定打井的事,猎娇靡十分高兴,说:“大禄,好好配合大汉使者,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打井的事一定要办好!”
大禄翎侯对张骞和洪亮、沙波、汤奇三位使者说:“谢谢你们!出苦力的活儿,我们派人干!我再派些人跟三位使者学打井。”
当时洪亮、沙波和汤奇就各带了几位使者和大禄翎侯手下的侍从,分头去察看井点去了。
猎娇靡说:“大汉使臣,你和使者们到我赤谷城里的王宫去住吧!”
张骞说:“等井打好再去吧!这里很好,我们住毡篷就行了!”
猎娇靡说:“好!今天我也不回宫了!陪你们在这里住!”
一位侍卫说:“昆莫,酒宴备好,请贵宾们赴宴吧!”
猎娇靡说:“大汉使臣,请吧!”
宴会在一座大穹庐前的草地上开始了。一张很大的红色氆氇,铺在草地上,猎娇靡、张骞、大禄翎侯和副使李勇席地而坐,酒肴丰盛,瓜果飘香。
两侧,一张张相间而铺,围成扇状的绿色氆氇上,其余汉朝使者分席而坐,一边宴饮,一边观赏歌舞。
草地中央,十二个乌孙少女身着靓丽盛装,跳起胡旋舞。舞姿轻快活泼,奔放热烈。
乐队弹奏琵琶、羯鼓,吹奏羌笛、胡笳,乐曲欢快而悠扬。
猎娇靡问:“大汉使臣,我们这些乌孙姑娘怎么样,漂亮吗?”
张骞说:“很漂亮!舞姿很美!”
猎娇靡说:“你挑几个带回去当妻子吧,她们都喜爱汉家人。”
张骞笑了笑,说:“谢谢昆莫的好意!我已经有妻子了,我妻子也很漂亮!再多几个,家里就会变成战场了,我受不了!”
猎娇靡说:“怎么会呢?我有十个妻子,她们不敢在家里打仗,都很听话。”
张骞说:“因为你是昆莫呀!在乌孙,你至高无上嘛!”
猎娇靡说:“听说汉朝的公主都很漂亮,很聪明,非常可爱!”
张骞笑道:“昆莫,你是不是真的想娶一位汉朝公主做妻子?”
猎娇靡说:“当然是真的!我很想娶一位汉朝公主,所以我托了一位富商朋友到长安去,请他去见汉朝皇帝,表达了我的心愿。你知道这件事吗?”
张骞说:“这件事我知道。皇上答应了你娶汉朝公主的请求,愿意同乌孙国联姻结盟。皇上派我到乌孙来见你,就是为了把联姻的事办好。”
猎娇靡十分高兴,说:“太好了!谢谢汉朝皇帝,也谢谢你!”
张骞说:“不过,汉朝皇上还有一个条件。”
猎娇靡问:“什么条件?”
张骞说:“乌孙国与汉朝必须正式结盟,共同抗击匈奴!”
猎娇靡说:“好!我娶汉朝公主,也是为了同汉朝世代友好,结成同盟,共同抗击匈奴!我和大多数乌孙人都痛恨匈奴!匈奴经常派兵攻打乌孙,杀乌孙人,抢夺财物和牲畜。单独作战,乌孙国打不过匈奴,我们结成盟国,从而两面夹击匈奴,就能打胜仗!”
张骞说:“皇上派我来乌孙国,我可以代表皇上,同乌孙国正式签订盟约!”
猎娇靡说:“好!我们一起到赤谷城王宫里签订盟约吧!来,为了我们两国联姻结盟,干三杯酒!”
张骞和副使李勇同乌孙昆莫连干了三杯酒。
这时,太子翎侯走过来,作惊慌不安状,说:“父王,王妃病了,很重!她请你赶快回去!”
猎娇靡大吃一惊,对张骞说:“对不起,我失陪了!我要去看看王妃!”
张骞起身,说:“你快去吧!”
猎娇靡跟着太子翎侯骑马匆匆而去。
一名侍卫走过来,低声对大禄翎侯说了一些话。
大禄翎侯说:“你快去通知昆莫的警卫队,做好战斗准备!另外,多派些人马,在牧场四周加强警戒!不许放走一个匈奴武士!”
侍卫领命而去。
大禄翎侯说:“博望侯,情况有变,太子翎侯勾结匈奴特使要劫持昆莫!请你通知你的部下,战刀不要离手,马不要卸鞍,准备同匈奴武士开战!”
副使李勇说:“我去通知吧!”
大禄翎侯说:“博望侯,我们商量商量,如何平息这场叛乱……”
驰到一座大穹庐前,太子翎侯说:“父王,到了,请下马!”
猎娇靡问:“王妃呢?”
太子翎侯说:“在里面。你进去吧!”
猎娇靡将信将疑,下了马,走进穹庐不见王妃,却见匈奴特使一人在里面,这才明白中了圈套。
匈奴特使说:“昆莫你好!王妃没有病,也没有来。是我要见你。”
猎娇靡大怒,大骂太子:“你这个畜生,竟敢骗我!”
太子翎侯说:“父王息怒!大汉使臣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好说匈奴特使请你呢?”
匈奴特使说:“昆莫何必生气呢?我是代表匈奴单于,特来向昆莫道喜的!”
猎娇靡说:“向我道什么喜?”
匈奴特使说:“单于答应把匈奴居次嫁给你,这可是大喜事啊!”
猎娇靡说:“我从来没有向匈奴单于求过亲,我也绝不会娶居次的!”
匈奴特使说:“你是想娶汉朝公主吧?”
猎娇靡说:“是又怎么样?这与匈奴无关!”
匈奴特使说:“大单于让我告诉昆莫,如果你真的娶了汉朝公主,跟汉朝联姻结盟,就是与匈奴为敌!匈奴大军就会来扫平乌孙国!”
猎娇靡发怒了,说:“滚!你胆敢威胁我!滚回去告诉单于,我们乌孙人不是绵羊,绝不会任人宰割的!要打仗,我们奉陪到底!”
“好吧,我告辞了!”匈奴特使起身要走,被太子翎侯一把拉住了。
太子翎侯说:“匈奴特使,你不能走!有话好说,我们再商量……”
猎娇靡说:“放开他!让他滚!”
太子翎侯说:“父王,匈奴大军已经来了!三万骑兵,离这里只有几十里路了!”
猎娇靡说大为吃惊,神色骤变,“啊”了一声。
太子翎侯说:“父王,同匈奴联姻也是好事嘛!你娶匈奴居次的聘礼,我都准备好了!”
猎娇靡问:“什么聘礼?”
太子翎侯笑道:“汉朝使团带来的一百匹丝绸,和大汉使臣的一颗头颅呀!”
猎娇靡说:“你要杀大汉使臣?不!我绝不允许!”
太子翎侯说:“父王,我已经把兵马都布置好了,只要我一声令下……”
猎娇靡顿时颓萎,唉声长叹。
匈奴特使说:“昆莫,何必叹气,应该高兴才是!乌孙和匈奴联姻,是大喜事啊!”
猎娇靡灵机一动,作同意状,说:“事已如此,只好依你们的计谋办了!不过,我是昆莫,让我出去指挥兵马!”
匈奴特使说:“不!你就在这里喝酒吧!外面的事,太子翎侯会办好的!”
太子翎侯说:“父王,你在这里喝酒吧!今天,我该大显身手了!”
太子翎侯得意洋洋走出穹庐。
两个女奴端着酒肉进来,伺候昆莫和匈奴特使。
匈奴特使大笑,说:“好!美人作陪,我要多喝几杯!”
外面牛角号又响起,声声震耳。
猎娇靡烦躁不安,站起来打算出去。
匈奴特使起身相拦,大笑说:“昆莫,你出不去了!这座穹庐已被太子的手下重重包围了!”
大禄翎侯和张骞突然持刀进来。
大禄翎侯手中的战刀顶住了匈奴特使的咽喉。
大禄翎侯说:“匈奴特使,你笑得太早了!被重重包围的,不是昆莫,而是你!”
匈奴特使吓得魂不附体,软瘫如泥。
猎娇靡大喜,说:“好儿子!杀了他!”
大禄翎侯随手一刀,杀死了匈奴特使。
两个女奴吓得跪地求饶,被大禄翎侯赶走。
张骞收刀入鞘,施礼问候,说:“昆莫,你还好吧?”
昆莫说:“唉,想不到太子会勾结匈奴来要挟我!太子呢?大禄,你不要杀他!”
大禄翎侯说:“父王,他是大哥,虽然他领兵谋反,我也不能杀他!叛乱已经平息,我把大哥关押起来了。如何处置他,是父王的事!”
猎娇靡问:“匈奴三万大军如何对付?”
大禄翎侯说:“哪有什么三万大军!匈奴特使只带了二百骑兵。我派了六百多勇士,把他们包围了。现在……”
这时牛角号又响了,是长长的三声。
大禄翎侯说:“父王,战斗胜利了!我们全胜了!”
猎娇靡欣喜异常,说:“走,我们出去看看!”
猎娇靡在大禄翎侯和张骞的陪同下,骑着马,再次巡视牧场,看见乌孙的官兵正在欢呼胜利,看见一群被绳索捆绑的匈奴武士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
两天之后,打井成功了。牧场上,三口井都喷涌出一尺多高的清澈的井水。数千名将士和牧民分别围绕着三口井,欢呼雀跃。
昆莫猎娇靡走到一口井边,手掬井水,喝了几口,大笑说:“甜!是甜水!喝吧,都来喝吧!”
乌孙军民纷纷上前,有的用手捧,有的用碗舀,有的用桶装;有的喝,有的冲头,有的洗脸,人人欢呼,个个叫好。顿时,自发地围着三口井,转着圈子跳起舞来,如同在庆贺一个盛大的节日。
猎娇靡对张骞、洪亮、沙波和汤奇再三表示感谢。
大禄翎侯热情邀请张骞和使者们一起跳舞。张骞和三百位汉朝使者也都满脸微笑,加入了乌孙人舞蹈的行列,踏乐而行,翩然起舞……
十天后,早晨。
乌孙昆莫猎娇靡、乌孙王后、大禄翎侯及若干大臣策马来到牧场上的汉朝使团的驻地,欢送张骞及三百位使者。
另外,有二十位乌孙特使将随张骞去汉朝出使。他们各骑一匹汗血天马,又各牵一匹驮有两箱礼品的汗血天马,同时来到汉朝使者的驻地。
猎娇靡致词:“张使臣,你和你的使者们代表汉朝同我国签订盟约,帮助我击败了一次阴谋的叛乱,还帮我们打出了甜水井。我永远感谢你们!乌孙军民永远感谢你们!我派这二十位特使跟随你去长安,拜见汉朝皇帝和汉朝公主,学习汉朝文化和技艺。他们不懂汉朝礼仪,请博望侯多加关照!他们带去的四十匹乌孙汗血天马送给汉朝皇帝,四十箱珍宝送给汉朝皇后和公主,这是我和王后的心意。”
张骞说:“昆莫,王后,请你们放心!汉朝与乌孙已经是联姻的盟国了,皇上会热情接待这二十位特使的!”
大禄翎侯说:“张使臣,欢迎你再来!汉朝使者们,祝你们一路平安!”
张骞及使者们上了马,挥手告别,说:“多谢了!再见!”
张骞一行和二十位乌孙特使策马扬鞭,离开了牧场,走出了赤谷城。
到赤谷城外后,张骞使团的三百位使者停住了,变换队形,一分为五。张骞率一百位使者为一队,其余四队各有一名副使臣和四十九位使者。
张骞面对五路人马,高声说道:“弟兄们,我们出使乌孙国的使命圆满完成了!可是,我们出使各国的重任,只是一个成功的开始。为了寻求更多的盟国,为了汉朝与各国的友好交往,从今天起,使团一分为五。我率百位使者,陪同二十位乌孙特使回长安,办理与乌孙联姻的诸多事务。四位副使臣各带四十九位使者,分四路出使各国。弟兄们,在外出使,任重而道远。身在异域,长途艰辛,山川险阻,人地生疏,国情悬殊,祸福难料,凶吉难卜。我希望弟兄们相互关照,同心同德,勇往直前,百折不回,多用智谋,化险为夷,完成使命,早日凯旋!”
使者们齐声回答道:“请使臣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使命!”
张骞大声说:“各位副使、使者听令!副使钱胜,率队出使大月氏国、大夏国!现在出发!”
钱胜等五十位使者向张骞行礼、告别,策马而去。
张骞继续发令,说:“副使孙英,率队出使安息国!现在出发!”
孙英等五十位使者向张骞行礼、告别,策马而去。
张骞继续发令,说:“副使赵平,率队出使条支国和大食国!现在出发!”
赵平等五十位使者向张骞行礼、告别,策马而去。
张骞继续发令,说:“副使李勇,率队出使身毒国!”
李勇等五十位使者向张骞行礼、告别。
张骞说:“等一等,李副使,各位兄弟!此去身毒,路途最远,异常艰辛!三年前,我率领使团,取道巴蜀,欲经过昆明,南下身毒。但到了犍为,我染病不起,不能行走,被人抬回长安。在离开犍为前,我派了四位副使分路去身毒国出使,其中三路均未到达身毒而返回了。唯独奉使君、副使甘父至今未返长安,生死不明。请李副使和各位使者兄弟,到了身毒一带,除完成结盟使命外,尽力寻找甘父与其妻黛维加尼的下落。拜托了!”
李勇说:“谨记嘱托,大人珍重!我们长安再见!”
李勇等五十位使者再次告别,策马而去。
张骞最后发令说:“我们回归汉朝,向东行进,现在出发!”
张骞带领着一百位使者和二十位乌孙特使,离开了乌孙国赤谷城,策马扬鞭,向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