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十七章 苜蓿地 迎驾

第十七章 苜蓿地 迎驾

汉武帝挑了一粒葡萄,剥了皮儿,塞进卫子夫嘴里,说:“子夫,尝尝看,味道如何?”卫子夫说:“很甜,好吃!这是什么果子?”汉武帝说:“这是西域的葡萄。”卫子夫不相信,说:“是西域的贡品?还这么新鲜?”汉武帝说:“这是从张骞家的葡萄架上摘下来的,当然新鲜。”卫子夫说:“好呀,你微服私访,原来是去汉中乡下了。你去访张骞是假,去看那个身毒女郎是真!”汉武帝说:“你呀,还是多吃葡萄少吃醋吧!”

张骞和甘父把卫青和公孙敖送到村口,四人步行,且行且谈。卫青的几名随行侍卫牵着马跟在后面。

张骞说:“二位将军专程前来传旨送匾,圣上加禄赐匾,将军仗义进言,张骞永铭心间,日后必涌泉以报!”

卫青说:“大哥言重了!小弟与二哥不过是借传旨之便,前来看望老夫人与大哥而已。满朝文武,论德论才,卫青真心钦佩而投契者唯大哥一人。能为大哥尽绵薄之力,是小弟应尽之责。”

公孙敖说:“大哥,三弟,不必远送,就此告别!”

甘父说:“大哥,两位将军兄弟来家一趟,不请他们在家吃顿饭、喝些酒,就这样让他们走吗?”

卫青笑道:“三哥,你是匈奴人,不懂汉朝的规矩。汉家人,在居家守庐期间,不可宴请宾朋,不可动乐起舞,不可笑语喧哗……”

甘父说:“唉!你们汉家人规矩太多,一套又一套的,连酒都不让喝!”

公孙敖说:“三弟,你要是受不了,就到长安来找我。我陪你喝他个昏天黑地,如何?”

甘父说:“不!我当了汉朝的小官,也得学汉朝的规矩。大哥的父亲是我的义父,我也要守庐,不喝酒我能做到!”

张骞说:“我就不留你们了!等到守庐期满,再设盛宴补报吧!”

卫青说:“大哥珍重!就此告辞!”

卫青和公孙敖上了马,扬鞭驰去。几个侍卫紧跟其后而去。

张骞和甘父送走卫青和公孙敖,回到家里,见张母坐在瓜棚豆架之下,手拉着黛维加尼,同沙森拜等人亲切交谈。

乌婵说:“阿哥,快来!娘要同你说话!”

甘父上前叩头行礼,说:“娘,匈奴小子甘父给老人家磕头请安!”

张黎氏说:“快快起来!绣绣,给你舅舅端个凳子来坐!”

张绣把小凳子让给甘父,说:“舅舅,请坐!”

张黎氏喜笑颜开,说:“好呀,我又多了一个好儿子,一个俏媳妇!骞儿,乌婵,去把东厢房收拾一下,让他们小两口先住下!我盘算好了,再盖一院新房,给他们住!拣个吉日就破土动工!”

黛维加尼说:“谢谢娘!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走了!”

张黎氏说:“今天,我看见了这么多西域朋友,知道你们是同生死共患难的知己至交,我心里特别高兴!你们迢迢数万里,从西域来到长安,又到汉中乡下来看望我,我很感谢你们!乌婵你同珠儿下厨去,多炒些菜,多包些饺子,把陈年好酒拿出来,好好招待这些西域朋友!”

甘父说:“娘,汉朝的规矩……”

张黎氏说:“汉朝的规矩是守庐期间不许宴请宾客,不许唱歌跳舞,不许又说又笑。今天,我来作主,不讲这些规矩!一来骞儿他爹过世已经十年了,你们守庐,孝心已尽到了,可以不受拘束。二来,这些西域朋友,从幼年起,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一吃饭就要喝酒。我怎么能只让大家闷头吃饭,不让大家喝酒、说笑、唱歌、跳舞呢?”

张骞说:“娘说得对!我们照娘的意思办!”

沙森拜说:“大娘,你很了解我们西域人!”

张黎氏笑道:“我没有去过西域,可是嫁了一个迷上西域的丈夫,生了一个志在西域的儿子,现在又添了一个生在西域的孙子,我这辈子跟西域有缘啊!”

沙森拜、波力斯、乌尔特和伊思努在白岩村张骞家住了三天,都很喜爱这个汉家村子,很敬爱张老夫人,更热爱张骞、甘父、乌婵和黛维加尼四位生死与共的知心朋友。但是,他们已经完成了护送张骞、甘父回汉朝的任务,也在长安见了世面,学会了汉家的语言、礼仪、音乐、歌舞。他们决定要返回西域去了,游侠同盟的许多事还要他们去做。

三天之后的清晨,沙森拜、波力斯、乌尔特和伊思努一起,向张黎氏、张骞、甘父、乌婵、黛维加尼和张绣一一告别,各自牵着一匹马,将离开白岩村。

张黎氏说:“祝你们一路平安!以后到汉朝来,一定要到我家来呀!”

沙森拜等四人说:“谢谢老夫人!我们还会来的!”

张绣拎着一个装有两只信鸽的木笼,对沙森拜说:“沙森拜叔叔,这两只信鸽都认识回这里的路,你带回西域去吧,一只给你,一只给乌鲁巴图大伯。你们要是想我们了,或者有什么事要告诉我阿爸,就放了信鸽,让鸽子捎信飞回来。”

沙森拜接过鸽笼,亲了亲张绣,说:“绣绣,我们会想你的!好孩子,你长大了到西域来吧,我们在西域等你!”

张骞和乌婵把沙森拜四人送到村口,再次相互告别。

张骞说:“我孝服在身,就不远送了!让甘父和黛维加尼送你们出长安城。等我守庐期满,我会再次出使西域的!”

沙森拜说:“好!我们西域再见!”

乌婵说:“替我们问候乌鲁巴图大哥和阿米娜大姐好!问候游侠同盟的兄弟姐妹们!”

沙森拜四人上马挥手作别,奔驰而去。

甘父和黛维加尼上马,跟随相送。

当天下午,甘父带领沙森拜等人到了长安龙楼门外的十里长亭。

甘父说:“都下马,我这里带了好酒和熟肉,我们到长亭里去,好好再大吃一顿!”

沙森拜笑道:“好小子,还是你有心眼!”

六个人下了马,把马系在亭栏上,在长亭里席地围坐,甘父和黛维加尼把酒肉食物摆了一地,六人便开始了告别野宴,又吃又喝,又笑又哭。

甘父说:“十三年前,大哥带领的百人使团,就是从这里离开长安去西域的。当时,许多老百姓都来到这里,为我们送行。皇上和卫皇后也来了,就在这个亭子前边给我们送行、祝酒。那天的情景,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伊思努笑道:“也忘不掉一位给你送浆水喝的汉家姑娘,喝了一碗还不够,还厚着脸皮问那姑娘又讨了一碗,是吧?”

甘父说:“咦?你真神了,连这么小的事也知道?”

伊思努说:“除了治病,我还会算命看相呀!你小子的事,可瞒不过我!”

波力斯说:“你是看上那个汉家姑娘了吧?”

甘父说:“胡说!那个姑娘很像乌婵,看到她,我就想起了被匈奴王爷抓走的阿妹乌婵。不信,你去问大哥!”

乌尔特说:“汉家姑娘跟你没缘分,可是你小子,把我们眩人艺团的台柱子、最漂亮的眩人之花儿骗走了!来,罚你三杯酒!”

甘父说:“三杯酒可以!不过,黛维加尼可不是我骗来的。”

黛维加尼笑了笑,说:“就是你骗的!是你用你那支魔笛把我骗到手的!你不承认,再罚三杯!”

波力斯说:“算了,你也愿意让匈奴小子骗嘛!不过,匈奴小子你记住了,如果以后你敢欺负我们眩人之花,我们绝不饶你!”

甘父笑道:“我敢吗?她可有大蟒蛇哩!”

沙森拜说:“这次来到汉朝,真算开了眼界!皇宫也进了,皇帝皇后也见了,汉家的歌舞也学了,汉家的山珍海味也吃过了,长安的九市也逛了!汉朝果然又强盛又繁华,不服气不行啊!”

乌尔特说:“最让人惊奇的是汉朝设立有乐府!乐府有几百位乐工舞伎,一个个都才艺超群。最了不起的是那个养狗的太监李延年,其实是个杰出的天才,才三十岁,精通音律,又会作曲、编舞。我们一支龟兹的乐曲,无论多么复杂多变,无论有多少乐器伴奏,他只要听两遍,就能全部记住、写下来,还能照原样演奏出来。这位李延年太了不起了!”

伊思努说:“汉朝设立乐府,是因为皇帝和皇后喜爱音乐歌舞嘛!天下各国都一样,国王爱什么,那个国家就兴什么。依我看,汉朝皇后爱音乐歌舞是真的,汉朝皇帝爱音乐歌舞是假的。”

甘父问:“为什么?”

波力斯说:“只有你这个笨蛋没有看出来!卫皇后学西域歌舞,亲自学跳学唱,全神贯注,十分认真。皇上只看不学,而且只盯住黛维加尼看,恨不得把黛维加尼吞了!”

黛维加尼说:“就是嘛!汉朝皇帝老是盯着我看,色眯眯的,太讨厌了!我真想放出蟒蛇去咬他!”

甘父说:“怪不得你不愿意去乐府传艺,老是要回大哥家哩!唉,我真笨……”

沙森拜说:“黛维加尼是我们的眩人之花,是我们最喜爱的小妹妹。我们把她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护她,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甘父说:“放心吧!谁敢欺负她,我就跟谁拼命!汉朝皇帝算什么,别人怕他,我甘父不怕!大不了,我和黛维加尼回西域,去身毒!”

伊思努说:“兄弟,记住老哥的话,汉朝皇帝是个很了不起的国王,也是个专横霸道的君主。这个人外表很仁义,内心却阴险。他需要人才,也会笼络人心,可是又容不下真正的英才,疑神疑鬼。张骞大哥心地太善良,为人很宽厚,你要常常提醒他,不要中了皇帝设的圈套!”

沙森拜说:“你对张大哥说,如果汉朝皇帝要刁难他,容不下他,就让他到西域来。我们西域游侠兄弟永远欢迎他!”

甘父说:“我一定把大家的心意告诉大哥!来,我们喝酒!”

六人对饮,依依惜别之情,尽在酒中。沙森拜说:“甘父,黛维加尼,多保重!我们该走了!”

甘父、黛维加尼同沙森拜、波力斯、伊思努和乌尔特一一拥抱吻别。

沙森拜、波力斯、伊思努和乌尔特上了马,挥手告别,策马向西奔去。

黛维加尼热泪涟涟,说:“他们走了,回自己的故乡去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回身毒的故乡呀!”

甘父搂着黛维加尼,劝慰说:“过几年,我陪你回去!身毒,我一定要去的!”

黛维加尼说:“到了长安,除了石大人家、皇宫和乐府,别的地方我都没去过。你陪我在长安玩几天吧!”

甘父说:“好,我们先去逛逛长安九市吧!”

黛维加尼问:“什么是长安九市?”

甘父说:“九市是长安最热闹的九个市集,有东市、西市、南市、北市、柳市、直市、交门市、孝里市和交道亭市。九市里,人很多,卖什么东西的都有……”

黛维加尼说:“好,我们现在就去!”

甘父说:“好呀,朝廷给了一些黄金,我身上有钱了,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只要你高兴……”

黛维加尼说:“首先去买些又软又好看的花布,让乌婵做成小衣服……”

甘父问:“做小衣服,为什么?”

黛维加尼说:“你真傻,你快要当爸爸了!”

甘父特别高兴,说:“太好了!谢谢你,黛维!”

八个月后,张骞家的宅院翻造一新,虽然格局依旧,但每间房屋都变高了、变亮了、变新了。院内最喜人的变化却是瓜棚豆架变成了葡萄架,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代替了豆角和丝瓜。

乌婵抱着刚满月的女儿张锦,站在葡萄架下,伸手摘下一颗葡萄,捏破了皮儿,用葡萄汁喂小女儿。小锦儿允吸着葡萄汁儿,甜甜地笑了。

张黎氏走过来,见此情景,笑得合不上嘴,说:“小孙女满月了,葡萄也熟了!”

乌婵说:“娘,你坐!在西域,许多地方都出产葡萄,小孩子都爱吃。”

张黎氏说:“去年骞儿说要把豆角、丝瓜棚变成葡萄架,我还不信。他还真有能耐,又是插枝又是压条,果真把西域带来的葡萄枝儿变成了甜葡萄!这可是个稀罕物儿,恐怕在这八百里秦川,有葡萄的,我们是头一家!”

乌婵摘下一串葡萄给张黎氏,说:“娘,你多吃些,葡萄吃多了眼睛亮!”

这时张绣跑来喊道:“奶奶,阿妈!舅妈生了个小弟弟!小弟弟在哭哩!”

张黎氏笑道:“好呀,我又多了个孙子!走,我们去看看!”

甘父和黛维加尼的新居,与张骞的老宅毗邻,是一院崭新的青砖黑瓦房,格局与张骞宅院相同,只是略小而已。张黎氏和抱着小锦儿的乌婵走进甘父的宅院,直入卧室。珠儿把襁褓里的婴儿递给张黎氏。

张黎氏抱着婴儿,说:“这小子又漂亮又结实,既像爹又像娘!”

乌婵看见黛维加尼躺在床上,一身疲惫,满面欢喜,说:“黛维,恭喜你,你当妈妈了!”

张绣说:“奶奶,让我抱抱小弟弟!”

张黎氏说:“你不要添乱!赶快去向你舅舅报喜!”

张绣笑着跑了。

黛维加尼说:“乌婵,让我看看小锦儿!”

乌婵把小锦儿放在黛维身边,说:“她会吃葡萄了!”

黛维加尼说:“再过一个月,我们的小黎儿也会吃葡萄了!”

张黎氏问:“他的名字叫小黎儿?”

黛维加尼说:“名字是甘父取的,叫甘黎。”

乌婵说:“好名字。娘,让我抱抱小黎儿!”

张黎氏把甘黎给乌婵,自己又抱起张锦,说:“你们俩都当妈妈了,可是珠儿过门三年了,还未生育……”

乌婵说:“娘,这不怪珠儿。张骏在家日子太少了,老是外出经商。你该说说他了!”

张黎氏说:“对!这事我得管,光挣钱有什么用,还得生儿育女呀!”

黛维加尼说:“珠儿真好!这些天,她给我端汤喂饭,洗身擦背,她太辛苦了!以后她生小孩,我来伺候她。”

甘父在外面喊:“我能进屋吗?”

张黎氏笑道:“喊什么?进来吧!”

甘父进屋,笑容满面,说:“我有儿子了!让我抱抱!”

乌婵把小黎儿给甘父,说:“阿哥,好好抱,别发疯!”

甘父抱着儿子,轻轻吻了一下,笑得很开心,说:“我当爸爸了!我有儿子了!”

乡佐黎大在陌路上行走,低着头,闷闷不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张骞从阡路上走过来,看见了黎大。

张骞问:“大头哥,有什么心事吗?”

黎大说:“还不是刍蒿税的事!”

张骞拉住黎大,二人蹲在田埂上,张骞问道:“刍蒿税是怎么回事?以前没有啊!”

黎大说:“刍是牧草,蒿是禾秆。这几年皇上派大军讨伐匈奴,军马要吃牧草,朝廷就增加刍蒿税。每顷地每年要上缴刍三石,蒿二石,还不收钱,只收实物。我们白岩村土地百顷,每年要上缴刍三百石,蒿草二百石。我们村又没有牧场,哪里有刍蒿?种稻种麦的田地改种刍蒿得不偿失,再说田赋又必须上缴稻和麦!怎么办?每年家家户户都发愁,我能不发愁吗?”

张骞拉起黎大,说:“原来是这样,的确难为你了!大头哥,我让你看一样宝物,兴许能让乡亲们度过难关。”

黎大问:“宝物?什么宝物?”

张骞把黎大拉到他种了苜蓿的那亩地的田埂上,拔起一株紫苜蓿,说:“大头哥,它就是我说的宝物,叫苜蓿,在西域是最好的牧草,连汗血天马也最爱吃这种苜蓿草。苜蓿草很容易成活,田边、地头、山坡上,凡是较干燥的土里,一撒就活,半个多月就能长这么高。再过几天,草籽就成熟了。你让乡亲们都去种,又不占良田,准保能完缴刍蒿税。”

黎大听了,眉开眼笑,说:“好兄弟,你真是救苦救难的神仙,谢谢你!”

张骞说:“乡里乡亲的,不用谢我……”

突然,一阵马嘶声响起在耳旁,只见两匹骏马奔来,到张骞的苜蓿地里不走了,低下头猛吃苜蓿草。

张骞一看,大为吃惊,说:“这是两匹汗血天马呀,从哪里来的?”

张骞听见了一阵笑声,循声一看,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再仔细一看,其中一位是身穿便服的当今皇上,另一位是个气度非凡的少年。

张骞马上叩头行礼,呼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黎大知是皇上,十分惊恐,连忙叩头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

汉武帝说:“张爱卿起来吧!朕微服出宫,到了汉中,想起你在成固家中守庐,游兴所至,便来看看!”

张骞说:“不知圣驾光临,未能远迎,臣有不敬之罪。”

汉武帝笑着,说:“不知者不罪!朕爱微服出访,就是怕那一套逢迎烦心的礼仪,你无需拘束!他叫霍去病,是卫皇后和卫将军的外甥,十八岁,骑射均佳,又知书达理,朕很喜欢他,就把他带来了。”

霍去病行礼,说:“张大人好!舅舅时时说起张大人,去病好生钦佩!”

张骞问候道:“霍公子好!”

汉武帝问:“这两匹马突然跑过来吃草,这是何故?”

张骞说:“这两匹都是汗血天马,最爱吃的就是西域的苜蓿草!他们好久没吃到苜蓿了,一闻到苜蓿的香气,就奔了过来,如同人一般,是嘴馋了!”

汉武帝看着地里的草,问:“这就是苜蓿草?”

张骞说:“是的。臣从西域带回了苜蓿草种子,便试种了一亩地。打算结籽之后,敬献朝廷,以便推广。”

汉武帝说:“好!听卫将军说,你还带回来几样西域种子,可曾试种?”

“臣正在试种。”张骞从苜蓿地里拔起几根胡萝卜,说:“这是胡萝卜,可以同苜蓿套种,可做菜吃,也可生吃。乡佐,你快拿去洗干净,让皇上尝尝。”

乡佐黎大拿了胡萝卜,奔向溪边,洗净后拿回来,给了张骞。

张骞给霍去病,说:“公子,你先尝尝!”

霍去病吃了几口,说:“好吃,又甜又脆!”

“朕也尝尝!”汉武帝拿了一根,吃了两口,说:“是好吃!张爱卿,还有别的吗?”

张骞指着一片星黄的油菜花说:“还有油菜!那一亩地就是!”

汉武帝和霍去病随张骞走到油菜地边,望着一片悦目的星黄色。

张骞说:“这是油菜,菜籽熟后可以榨出油。用这种油炒菜香而不腻。在非牧区,种了油菜,用菜籽榨油,比放牧牛羊方便,菜籽油又可以代替牛、羊、猪的油,可以解决百姓吃油的大事。等结籽榨油后,臣送油到宫里,请圣上品尝。”

汉武帝说:“好!若能推而广之,倒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张骞说:“臣还从西域带回葡萄枝条,经过压埋插枝,已经成活,并结出了葡萄。葡萄这种水果,状如珍珠,多汁甘甜……”

汉武帝问:“葡萄在哪里?”

张骞说:“在臣家宅院内,葡萄架上。圣上如不嫌寒舍简陋,请圣上去品尝品尝。”

汉武帝说:“朕正欲到你家去看看。他是何人?”

张骞说:“他是这个村的乡佐,姓黎……”

汉武帝说:“乡佐,你把这两匹天马看好!再到村头去告知穿便服的羽林郎,让他们在村头等候!”

乡佐黎大说:“小民遵旨。”

汉武帝和霍去病随张骞走到了张家宅院,进了院内,张骞请皇上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连忙呼出母亲、乌婵、甘父和珠儿上前叩拜皇上。

张黎氏、甘父、乌婵、珠儿和张绣同时跪拜叩礼,高呼:“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汉武帝说:“都起来吧!朕今日游兴甚好,微服私访,不必拘礼!老夫人,请坐下说话!”

张黎氏就座,说:“谢谢皇上!”

张骞、霍去病、甘父等人都肃立于旁。

汉武帝问:“老夫人高寿?身体可好?”

张黎氏说:“民妇六十有五,托皇上洪福,民妇身体尚健。”

汉武帝问:“老夫人膝下几子,如今安在,府上还有何人?”

张黎氏说:“除长子张骞外,尚有一子张骏,外出经商未归。这是长子之妻乌婵,这是次子之妻珠儿。这是长孙张绣。这是孙女锦儿,今日正巧满月。”

汉武帝心情很好,从身上取下一方玉佩和一块翡翠,给了张母,说:“这方玉佩和这块翡翠,就给你孙儿孙女做见面礼吧!”

张黎氏说:“谢谢皇上!”

乌婵端来一盘洗净的葡萄,献给汉武帝和霍去病,说:“皇上,霍公子,请尝尝葡萄!”

汉武帝和霍去病取了葡萄,吃了起来。

汉武帝说:“果然状如珍珠,汁多味甜!张爱卿,你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酒,就是葡萄酿造的吧?”

张骞说:“正是。西域各国都盛产葡萄,除了当水果吃外,大部分用以酿造葡萄酒。”

汉武帝看着甘父和乌婵,问:“你和甘父是兄妹吗?”

乌婵说:“他是哥哥,我是妹妹。”

汉武帝说:“听卫皇后说,你琵琶弹得很好!”

乌婵说:“我是在龟兹国,跟龟兹王后学的,还不熟练,仅能成曲子而已。”

汉武帝说:“可惜朕没有耳福。如今你们守庐尽孝,不可动乐。否则,朕倒要听你弹一曲了。”

乌婵说:“为皇上弹奏,是民女的荣幸。不过,从龟兹带回来的那支琵琶,民女已经献给乐府了。如今,家里没有琵琶了。”

汉武帝问:“甘父,你妻子舞跳得极好!怎么不见她呢?”

甘父说:“她今天刚生了个儿子,不便出来见驾,请皇上原谅!”

汉武帝笑道:“今天真是个吉日!好,朕也要送你儿一个见面礼!”

汉武帝从身上掏出一粒珍珠,给了甘父。甘父再次跪礼致谢。

汉武帝说:“听卫皇后说,你妻子是身毒人,你去过身毒吗?”

甘父说:“没去过。”

汉武帝问:“张爱卿,身毒是否也属于西域?”

张骞说:“身毒国不属于西域。身毒在汉朝正南方,大约万里。从巴蜀,经昆明,再向南走可到达身毒。身毒在西域东南方,相距二万余里。”

汉武帝说:“如此说来,从汉朝可以直接去身毒,不必经西域走弯路了?”

张骞说:“正是。臣在大夏蓝氏城一位富商家中,看到巴蜀的竹杖和葛布。那位富商说,竹杖和葛布是他从身毒商人手中买到的。而身毒商人又是从巴蜀直接买到的。由此可见,从汉朝到身毒,必有近路可通。”

汉武帝说:“等你守庐期满,朕派你和甘父出使身毒如何?”

张骞和甘父说:“遵皇上旨意,万难不辞!”

汉武帝看见院内药栏中的花,问:“那是什么花?朕从未见过。”

张骞说:“是西域出产的红蓝花,也叫红花,是专治跌打损伤和妇人疾病的良药,疗效极佳。”

汉武帝说:“朕回宫之后,派治粟都尉专程来此见你,你可将苜蓿、胡萝卜、油菜、葡萄、红花等种子、枝条给他,并告知移植技术。朕让治粟都尉辟地专植,以便在全国推广,上可供宫廷之用,下可为百姓造福。所需费用,均由大司农拨发,你意下如何?”

张骞说:“皇上圣明!臣尽力协助治粟都尉办好此事。”

汉武帝站起来,说:“张爱卿,朕见到你一家人,甚为欣悦。今日一见,知道你事无大小,均为朝廷尽忠、为黎民谋利。现在委屈你了,待守庐期满,朕必重用你!”

张骞说:“为朝廷尽忠,为陛下驱驰是臣之本职。”

汉武帝说:“若不是你在守庐,朕就要在你家尝尝农家乡宴了。朕为人君,要恪守礼仪。张爱卿,老夫人,朕该去汉中行宫了!”

张骞、甘父施礼说:“叩谢皇上幸临大恩!”

张黎氏说:“快多摘些葡萄,请皇上带回去让皇后娘娘尝尝鲜。”

汉武帝笑道:“老夫人,你不说,朕也会向你要的!这葡萄,皇后一定爱吃!”

汉武帝回到建章宫,走进自己的寝宫,宫女捧着一大盘洗净了的葡萄,放在卫皇后身旁的桌子上。

汉武帝挑了一粒葡萄,剥了皮儿,塞进卫子夫的嘴里,说:“子夫,尝尝看,味道如何?”

卫子夫说:“很甜,好吃!这是什么果子?”

汉武帝说:“这是西域的葡萄。”

卫子夫不相信,说:“是西域的贡品?还这么新鲜?”

汉武帝说:“这是从张骞家的葡萄架上摘下来的,当然新鲜。”

卫子夫说:“好呀,皇上微服私访,原来是去汉中乡下了。你去访张骞是假,去看那个身毒女郎是真!”

汉武帝说:“你呀,还是多吃葡萄少吃醋吧!”

卫子夫故作恼怒状,说:“在乐府,你看见她跳舞,色眯眯的,恨不得把她吞吃了!”

汉武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让她长得那般迷人呢!可惜,这一回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卫子夫问:“她回身毒去了?”

汉武帝说:“她刚生了个儿子,是月子婆,不见外人。”

卫子夫笑了,说:“你呀,宫里三千佳丽还不够,总想打野食!那个身毒女郎是玩毒蛇的行家,我劝你不要去碰她。”

汉武帝说:“天下之事,难尽如人意。算了,不说她,朕也不想见她了!”

卫子夫说:“平阳公主的小儿子今天满月,卫青远在边关征战,平阳公主请皇上去喝满月酒。”

汉武帝说:“她名曰请朕喝满月酒,实则伸手向朕讨赏。”

卫子夫问:“她什么也不缺,还要讨赏?”

汉武帝说:“大姐要朕赐封她的三个儿子为侯!”

卫子夫吃了一惊,说:“啊?她的长子卫伉才七岁,次子卫不疑才三岁,幼子卫登刚满月,尚在襁褓之中,也都要封侯?”

汉武帝淡然一笑说:“谁叫她是朕的大姐呢,朕能不答应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