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导演手记

导演手记

杨兴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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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洪涛,回族,现任中国电影家协会理事、宁夏电视艺术家协会副主席、宁夏影视剧制作中心主任、宁夏电影制片厂厂长、中国音乐家协会宁夏分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宁夏分会会员、国家二级导演。

曾在电影《英雄无语》《姐姐词典》《唐布拉之恋》《塔克拉玛干》《聪明小鬼斗笨贼》和电视剧《美梦人生》《七尺男儿》《大声呼喊你回来》等近20部影视作品中担任出品人,并导演过《撑起生命的蓝天》《生命中的天使》和《冯志远》等影视作品。

冯志远,一个普通的名字,可当他从容而遒劲地传进人们的耳鼓,华夏大地动容了,黄土地震撼了,所有被温暖过的心灵颤动了。冯老师在宁夏从事教育事业的43年间,远离都市的繁华,疏离家人的眷顾,把爱与智慧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宁夏的土地上。由于长年操劳,他不幸双目失明,却仍凭记忆触摸着他所忠于的事业;他虽身已瘫痪,却仍牵挂着躬耕一生的园地。他给自己留下了黑暗的世界和被病痛折磨的身躯,他用生命的呼唤,用平凡而伟大的行动,让西部为之动容、神州为之震撼。“2005年度感动吉林十大人物”“2005年度感动宁夏十大人物”“第二届中国十大老年新闻人物”的获选,是对冯老师辛勤耕耘、默默奉献精神的完整表达,更是对在教育战线上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全体教师的有力激励。

2006年2月28日,胡锦涛总书记作出重要批示:“冯老师的事迹感人至深,要搞好宣传,并安排好冯老师的治疗和生活。”用影视艺术的手段来再现冯志远可歌可泣的奉献精神,是时代的要求,是人民的期盼,是我们电影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拍摄《冯志远》,是被他恪尽职守、爱岗敬业、为人师表、爱生如子的精神所感动,是被他崇尚教育、尊重教育,不仅做学生学业的良师,更成为他们灵魂的向导、道德的楷模的行动所打动。通过拍摄电影《冯志远》,在我们的社会形成更加浓郁的尊师重教氛围,把所激发出的干劲和力量投入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各项事业中去。

一、冯志远与电影《冯志远》

冯志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支边教师,没有惊天动地的辉煌业绩,也没有英雄般的壮烈与豪迈,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教师,受到了人们的敬仰和爱戴。带着这个问题,我和古越先生一同走访了冯志远和他生活工作过的中宁县鸣沙中学、关帝中学。物是人非,但冯志远还是给后人留下了许多令人难以忘怀的感人故事与记忆。中宁县的支边教师数以千计,但冯志远的名字人们并不陌生,在被采访的近百人当中,提起他大家总愿意多说几句。从响应国家支援边疆教育事业的号召,不顾新婚妻子的温情挽留,到满怀豪情匆匆踏上西行的列车;从站在三尺讲台上,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哺育渴望求知的乡村娃娃,到双目失明仍留在孩子身边继续为大西北乡村的学生们服务。在林林总总的记忆当中,如何高度凝练一位普通教师的伟大情怀,我们先后两次踏上了北去的列车,到冯志远的故乡吉林去寻找答案。当看到双目失明、卧床不起的冯老师时,他的一句话让我们找到了答案:“我想念宁夏,那儿有我教过的一万多个孩子。”当这位76岁的老者抓住我们这些宁夏人的手哭号着久久不愿松开,我们真正感受到了他对西部难以割舍的眷恋之情,他的生命已经融入了这片黄色的土地,他属于西部,属于宁夏,属于鸣沙,属于这个时代!于是,我们决定通过电影这种艺术形式,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位普通教师用青春与智慧在宁夏度过的不平凡的43个春秋。于是,我与编剧古越、制片人庞洪、青年导演裴军、演员张嘉译共同商讨,竭尽我们的全力创作一部再现冯志远生平的力作,并将此片献给冯志远和像他一样的老师!

按照国家广电总局电影局的规定,该片的拍摄必须征得当事人的同意。冯老师讲:“艺术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这是创作的规律,不要把我拔得过高,要真实可信。”说完,在其妹冯宝珍大姐的搀扶下,他郑重其事地为我们能顺利拍摄此片签上了“冯志远”三个字。

二、本片的主体意识与艺术定位

“师魂”是影片要表现的主体意识,传授真知、播撒神圣文明的教育火种给予后代是“师魂”的最高境界,用寸爱之心表达冯志远“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和“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生活理想,诠释冯志远得化于自身,得化于本职,得化于社会的人生目标。

1.把“师魂”渗透在教学工作的细节之中.

冯志远可谓桃李满天下,他从教47年,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他使很多农村娃娃因为读书改变了命运,在教授、教师、干部、科学家、艺术家、企业家、医生等行业中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因此,要想诠释“师魂”并体现在冯志远的身上,就必须在教学的细节上有所设计。应该说教师题材的片子拍摄难度较大,既不能离开教室和讲台,也不能絮絮叨叨、空洞说教,让观众感到索然无味。情景式教学是冯志远老师几十年探索出的一种成功教学方式,也可以讲,他是在宁夏推广情景式教学的先驱。为此,我们在整个影片当中设计了四场情景式教学来表现冯志远老师渊博的知识和创造力,使观众与片中的学生一起融入并参与到生动有趣的教学氛围之中。高尔基的散文诗《海燕》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学必读的文章,我们在片中将情景式教学搬进了剧情之中,在脚踏风琴的伴奏中由冯志远老师领诵,同学们附和,将话剧当中的表演形式、台词声调、声音效果引入课堂,用白铁皮模拟雷声轰鸣,让学生抖动拼凑的蓝布门帘表示大海的波涛,学生们分组扮演海鸥、海鸭和企鹅。用当年参与过情景式教学的同学的话讲,整堂课下来,全班同学兴趣盎然,不光展现了课文的情景,大部分同学都能通篇背诵这篇课文了,达到了教学的目的。在西部的荒漠中能听到天籁般的动人的音乐,对那个时代的孩子是难以想象的,再加上接受话剧熏陶的腔调与音响效果,留给学生们的记忆是永久的。我们设想,如果今天的孩子们也能接受同样的情景式教育方式,那将会大大提高学生们的学习兴趣。

《岳阳楼记》是一篇古今传诵的名文,作者范仲淹通过不同景物与不同思想感情的对比描写,抒发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生活理想,也是我们表现冯志远老师和对“师魂”理解的高远立意所在。我们在影片中用了5分多钟的时间,让演员在古筝的伴奏中背诵了全篇,将音乐与朗诵巧妙地结合,加重了这篇古文的冲击力,以显示冯志远老师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博学多才的教学功底。

寓教于乐是冯志远老师倡导的一种教学理念。影片安排的第三堂课是讲授《鸿门宴》这篇古文,我们采取了评书式的教学方法,并将课堂搬到了室外,双目失明的冯志远老师将手中的盲杖像剑一样地舞动起来。同学们听得聚精会神,笑得前仰后合,起到了情景交融的效果,使观众看后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第四堂课是一场1500人的大课,是冯老师离开宁夏之前的最后一堂课,也是影片的高潮部分。在观众看来,冯老师可能要长篇大论地回顾42年的人生经历,但在这里冯老师却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同学们,我就要离开你们了,我讲了一辈子课,今天却不知所措。我对不起我的爱人,对不起我的孩子,更对不起你们,因为我再没有能力把我的知识传授给你们。”相反,这是他一生中上得最短的一次课。我们的设计力求在拍摄时做到画龙点睛,给观众留下无尽的思索。

2.把失明的痛苦掩藏在内心中.

冯志远老师的眼病是先天性色素变异,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鸡眼”,白天还能凑合着看东西,晚上干脆就什么也看不见。这种眼病如果保护得当可推迟失明的时间。然而,1958年他却响应国家的号召毅然离开上海来到宁夏的偏远农村任教,艰苦的工作生活环境再加上腾格里沙漠风沙的吹打和煤油灯的熏烤,加速了他眼病的恶化。1984年,由于长年操劳,他不幸双目失明。影片中冯志远失明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不肯见人,对于他失去光明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但他思考的不是想办法去治疗自己的眼睛而是还能不能继续给学生们上课。当他推开房门手里捧的却是一摞中学课本,他为了打消校长的顾虑说了这样一段台词:“这一天我早有心理准备了,你可以翻开这摞书的任何一页,我都能背得出来。”校长被感动了并亲手为冯老师制作了盲文黑板。冯志远怀揣着无限的感激之情,重新站在了教书育人的三尺讲台上,然而他却凭借着记忆坚持为学生授课达10年之久,用心灵触摸感受着他所忠于的事业,用执著的信念和博大的爱心播撒着教育的火种,他把爱与智慧毫无保留地倾洒在西部这片古老而贫瘠的土地上,把自己的希望与梦想寄托在教书育人之中。在影片的几个场景中我们有意识设计了几个失明的主观镜头,并强调了冯志远老师在不同时期眼病的状况,让观众随着演员的表演为冯老师的眼病揪心、担忧。

3.在坚守的信念中展示人性的坚韧、美丽与光辉.

教书育人、点石成金、教化后人是冯志远的生活理想与信念,为了这一信念和承诺,让他在西部的偏远农村整整呆了40多年。然而,这40多年的人生经历却是艰辛的,本片在着力表现了冯志远与众不同的教学方式之后,又把他对学生的成长与期盼渗透到了生活的细节之中,我们设计了几场室外戏来刻画男主角冯志远有血有肉的性格。经历过20世纪60年代初期饥荒的人们都知道,学生连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心思上学,冯志远所在的鸣沙中学的学生由原来的300多名急剧下降到100多名。在拍摄这场戏时,剧情设计冯志远并不是在教室里口若悬河地讲课,而是安排冯志远带领学生四处寻找沙枣树。当发现大漠深处结满沙枣的一棵沙枣树之后,他奋不顾身带领几个同学奔跑着快速扑向那棵树,当树上的沙枣被同学们打落,冯志远跪在沙漠中如获至宝地一颗颗捡起赖以充饥的沙枣时,他激动不已:“孩子们能充饥了,能听我讲课了。”在另一场戏当中,学生赵生荣因家里缺乏劳动力,家里种的几亩枸杞没人采摘,冯老师担心学生辍学,组织学生帮助赵生荣家抢摘枸杞,以使赵生荣安心上课。影片的另一个生活细节我们也作了精心的设计,冯老师失明之后拄着盲杖来到了乡镇集市,当听到自己的学生为生计旷课卖枣的叫卖声后,他心情十分沉重,劝说这名学生回去上课,而自己却替学生蹲在了集市上高声叫卖:枣子,买枣子……如果说,冯志远爱学生胜过爱自己的孩子和家人,也是不准确的。在那个火红的年代,在那个百废待兴的年代,放弃安逸的享受,放弃个人的利益,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是无数有志青年的理想与追求。本片以睹物思人的表现手段巧妙安排了几个场景:在与妻子的交往与联系中,通过书信和在《文汇报》上相互批注学习心得来交流情感,并将妻子送的二胡在身边携带了40多年。这份牵挂与深情相信观众不难看出,而孩子的照片一直贴在他的胸口。本片安排冯志远几次到邮局给孩子寄信、寄钱和书本,这份思念与慈爱也深深地埋藏在冯志远的心中,将会感染和打动观众。本片追求的是内在的生命张力,没有表现宏大的场面和高调的说教情节,而是以微小的细节来震颤观众的内心,淡定自若地用生活的细节串起和填补了冯志远老师人生美丽的音符,从而展现了人性的光辉乐章。

三、本片的整体风格

纪录时代精神的主旋律影片,向艺术电影靠近。

追求纯洁、质朴、流畅、自然、神圣的艺术风格与基调。

追求个性化、人性化、平民化的艺术穿透力。

用电影这种世界性的语言来表现人类共同的真实情感。

1.镜语及叙事

真实记录、真实再现,平视一个普通教师的工作、生活,叙事方式自然、淳厚、生动、深刻、感人,通过时空转换和较舒缓的内在结构来叙述冯志远40多年不同时期的事件,把握每一个段落的基调和创造性,形成循序渐进的整体结构,为影片增色。

2.人物塑造

创造最佳的银幕形象、塑造最佳的银幕造型,是影片整体体现的创作追求;真情演绎、纯朴自然是对演员表现力的要求和提示,人物要贴近实际、贴近百姓,给人们以亲和力,让观众从内心接受冯志远这个人物。人物年龄跨度与表演要相互统一,二线、三线演员的表演更要真实纯朴,符合不同历史时期人物的气质,为烘托剧情服务,使故事更加丰满。

3.音乐与动效

音乐是影片的血脉,本片的音乐整体风格应统一流畅,做到大气磅礴、极具震撼力。音乐要在全片起到神圣、赞美的效果,以弥补和丰满影片内在的节奏,使观众产生庄严、庄重的感觉。用交响乐来赞颂一个普通教师的伟大情怀,升华影片的主题与立意。主题歌要深情震撼,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音响应加强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使音响效果和画面浑然一体。要创造性地运用音响效果,强调出不同时期的背景、地域及时代气息,烘托和营造影片的独特气氛。

4.场景与道具

场景的选择是体现时代背景的关键所在,要符合不同历史时期的特征,还原和再现历史的真实感。

道具的设计要巧妙、细腻,体现时代感:

(1)回民帽,表明冯志远所处的环境是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同时也是剧中人物张建华童年、少年、成年时期贯穿全剧的道具,便于观众辨认,使这一人物前后统一,有整体感。

(2)二胡,是冯志远爱人送他的一件信物,也是贯穿全剧的道具之一。影片中,它一直跟在冯志远身边,但一直没有被拉响。

(3)罐头灯,借物喻人的象征,喻示冯志远所代表的“蜡烛”精神。

(4)沙漏,影片中用于时空转换的重要道具。

(5)放大镜,冯志远随身用品。

(6)钢笔,冯志远随身用品。

(7)煤油灯,表现时代特征的道具。

(8)盲杖,冯志远失明之后所用道具,并刻有心爱学生的姓名。

(9)盲文本,冯志远失明之后学生为他钉做的用来备课书写的道具。

(10)盲文黑板,冯志远失明之后校长为他钉做的用来板书的道具。

把电影《冯志远》拍摄成一部艺术精品,是全体演职人员共同的心愿。在影片即将放映之际,我们得到了来自国家广电总局领导、电影局评审的一致好评,使我们忐忑不安的心得到了慰藉。愿电影《冯志远》走进我,也走进你。

2007年4月25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