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霞:沈园旧恨从头数
看王映霞,方知乱世中强势女人如何炼成。
1927年1月14日,郁达夫在上海尚贤坊孙百刚家中得见19岁的王映霞。
岁月似锦,容颜如花。
徽州人喜欢用“如面捏”来形容花季少女的冰肌玉肤,杭州人有更好的词:“荸荠白”。“面”难免有浓厚的淀粉质的浑浊感,缺少一份江南秧田的水意,而“荸荠白”则有植物性之美。王映霞便有“荸荠白”之美誉,时人以此来状王映霞的青春质感和光泽度,不难想象她的水灵、晶莹与通透。“生怕情多累美人”,风流倜傥的名士郁达夫焉能不钟情!
傍晚临别时,郁达夫用日语对孙百刚说:“我近来寂寞得跟在沙漠里一样,只希望出现一片绿洲。你看绿洲能出现吗?”孙百刚何等聪明人,立马猜测出他将王映霞当作排遣寂寞的“绿洲”。果不其然,一星期之后恰是王映霞20岁生日,郁达夫特地在江浙菜馆订了一桌上好的酒席以表庆贺,并送了一份生日礼物给王映霞。
接着,郁达夫给王映霞投来一封封炽热的情书。不屈不挠地以爱情教主的姿态对王映霞进行爱情启蒙及教化。
“听说你对笤溪君的婚约将成,我也不愿意打散这件喜事,可是王女士,人生只有一次的婚姻,结婚与情爱,有微妙的关系,你但须想想你当结婚年余之后,就不得不日日作家庭的主妇,或抱了小孩,袒胸哺乳等情形,我想你必能决定你现在所应走的路。
“你情愿做一个家庭的奴隶吗?你还是情愿做一个自由的女王?你的生活,尽可以独立,你的自由,决不应该就这样的轻轻抛去……”
郁达夫的热情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他自己归纳个中原因:“第一我们的年龄相差太远,相互的情感是当然不能发生的。第二我自己的丰采不扬——这是我平生最大的恨事——不能引起你内部的燃烧。第三我的羽翼不丰,没有千万的家财,没有盖世的声誉,所以不能使你五体投地受我的催眠暗示。”最根本原因却是他已有妻室。妻子孙荃是旧式女子,在他眼中,“裙布衣钗,貌颇不扬,然吐属风流,亦有可取处。”郁达夫初见王映霞,身穿的羊皮袍子正是孙荃从北京寄来的。郁达夫为王映霞失魂落魄时,孙荃正呻吟于产褥之上。他忽略不计这点,像个单身汉似的只管发招,王映霞岂能轻易接招。她有自己固定的婚恋道路,郁达夫不在考虑之列。

郁达夫和王映霞
不堪其扰的王映霞向孙百刚寻求道德援助。孙百刚特地赶往郁达夫的住所,耐心地劝导他不要头脑发热,要想到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也要顾全王映霞的前途和幸福。孙百刚的苦口婆心,并没有说服郁达夫。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须努力”,3月4日郁达夫再致信王映霞,循循善诱,继续未竟的爱情教程。
“可以知道你所最重视的是名誉,其次是结婚,又其次才是两人中间的爱情。不消说这一次我看见到了你,是很热烈的爱你的。正因为我很热烈的爱你,所以一时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你,又因为我很热烈的爱你,所以我可以丢生命,丢家庭,丢名誉,以及一切社会上的地位和金钱。所以由我讲来,现在我最重视的,是热烈的爱,是盲目的爱,是可以牺牲一切,朝不能待夕的爱。此外的一切,在爱的面前,都只有和尘沙一样的价值。真正的爱,是不容利害打算的念头存在于其间的。”
仗着手中一支笔死缠烂打,时而像一位长者,对王映霞大谈爱情婚姻之道,劝其莫入狼穴;时而畅想未来,若由自己“执子之手”,则赢得爱情灿烂图景。总之,他用笔封住了王映霞可能走的一切道路,嫁给他人,则世界一片黑暗;嫁给自己,则前途一片光明。明眼人一看即知这些话前言不搭后语,存在逻辑上的混乱,但在被追求者眼里,可能是真正的意乱情迷,是爱情高烧不退的呓语。郁达夫绞尽脑汁,牺牲了无数脑细胞,终止住了王映霞跃跃欲投他人怀抱的脚步,使美人的一双杏眼,最终锁定了自己。
6月5日,郁达夫和王映霞在杭州聚丰园餐厅正式宴客订婚。孙荃遂与郁达夫分居,携子女回富阳郁家老宅,侍奉婆婆,教养孩子。对孙荃来说,痛苦是天,是地,大到无边,却只能顶着,踩着。为了对抗痛苦,她选择守斋吃素,诵佛念经,直到1978年去世。
富春江畔蓼花初红,孙荃伴着郁母苦守闺愁;上海滩上暑意正浓,郁达夫终抱得美人归。
订婚后,王映霞并不急于结婚,她单等着郁达夫和孙荃离婚,再风光地出嫁。他信誓旦旦,两人同居。当是时,未婚同居者甚蕃。那是一个沾了爱情、有新婚姻意味便理直气壮笑傲俗子的时代。
王映霞俨然是幸福小妇人,她倾尽女人的柔情,见天捧出鸡汁、甲鱼、黄芪炖老鸭等,补养郁达夫的肺痨病体。
“走过的都是风景,经历的都是财富”,郁达夫岂任这些情书和日记虚掷,他将这些“革命+恋爱”的日记集于当年9月交北新书局出版,是为《日记九种》。时人皆羡其坐拥一位美而贤的添香红袖。王映霞却很尴尬。此书的出版事前并未经得她同意——与文人在一起,隐私就全部“上缴”了。
在个人隐私和银子之间,初为人妇的王映霞更看重前者吧。
郁达夫拖挨着,迟迟不办离婚事宜,而同居已成事实。1928年2月,王映霞委委屈屈地嫁给了郁达夫。3月迁入上海赫德路(今常德路)嘉禾里居住,小家庭这才名正言顺。
郁达夫并未给王映霞隆重的婚礼。
郁达夫追求王映霞之始,许诺:“知识我也不要,名誉我也不要”,“一切照你吩咐做去,此心耿耿,天日可表”,“对你只有感谢和愉悦,若有变更,神人共击。”但,热情冷却后的惰性,却让旦旦信誓不了了之。
郁达夫对外佯称赴日,实则隐居在上海北站一月有余,据说此举是为了达到既要向王映霞家交待“已经结婚”,而在世人面前又是“没有再婚”这一目的。捧读郁达夫的情书,当然觉得此说大煞风景,然,煞风景的,多是不争的事实。
像一切纯情少女一样,王映霞虽然不快,却只顾畅饮爱情的浓汁,顾不上计较。
在郁达夫心目中,王映霞只是“妾”——他与孙荃只是分居而已。他的诗中赫然指称王映霞为妾姬,七律《登杭州南高峰》,“病肺年来惯出家,老龙井上煮桑芽。五更衾薄寒难耐,九月秋迟桂始花。香暗时挑闺里梦,眼明不吃雨前茶。题诗报与朝云道,玉局参禅兴正赊。”公然将王映霞比作苏东坡侍姬朝云,在王映霞的抗议下方改为“题诗报与霞君道”。
诗句可以涂改,意识深处的残留岂能轻易根除?
这些暗伤,随着岁月走向了深处。
王映霞自忖:“我也是有文化教养和自尊心的女人,心中岂能无动于衷?”羞辱感一抬头,情感便闹饥荒。
1933年4月25日,郁达夫迁家杭州,租住在大学路场官弄63号一幢旧式的三间平房内。一时门庭若市,达官如云。
郁达夫在《毁家诗纪》中屡说:“姬(作者注:指王映霞)企慕官职以厅长为最大的荣名,每对人自称厅长夫人予以取乐”,“映霞平日不关心时事,此次日寇来侵,尤以为系一时内乱;行则须汽车,住则非洋楼不适意。伊言对我变心,实在为了我太不事生产之故。”我以为,这些话从郁达夫笔下说出,有失风度。“行则汽车,住则洋楼”,那可是当时乃至如今名媛的作派,岂独王映霞一人!“布衣暖菜根香”,本非王映霞的理想人生。若认真追究责任,我们还可以问一句:谁让你俗眼不察,且婚后没有尽丈夫之责大加改造呢。一味出语抱怨、诋毁,在做人的气量上总是输了一分。
做人如做诗、做丈夫如做绅士的,唯徐志摩一人吧。陆小曼维持着上海名媛的物质派头,且与翁瑞午过从甚密,浮言吹到北京,连胡适夫人都劝徐志摩离婚,徐志摩一概不理,且为爱妻辩护,云其与翁瑞午并榻抽鸦片,接受他的按摩,只是治病,不关风月。
徐志摩的可爱正在此处,他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肯担当,肯“忍辱”,肯受屈。他不负陆小曼,不负爱情。
世人皆有情,成“圣”者寥寥,何也?根除不了人性的劣根性。
王映霞不愿将自己风干成文人册页中美丽而黯淡的剪影,兀自打厨房走出,成为厅堂里耀眼的光束,以美色悦人,且自悦,打好物质底蕴,享受物质人生,又有何大错?我们不能指望所有的美女都能革命,做无产阶级,或安于糟糠妻。
旧式文人多拖了一条封建的劣根尾巴。郁达夫曾在“屋角捡得遗落之许君寄来的情书三封”,狂怒的他在王映霞晾晒的纱衫上书“下堂妾王氏改嫁前之遗留品”,将这三封情书照相制版,在朋友中广为散发。因为这事,两人闹翻,王映霞愤而出走。1938年7月5日,郁达夫在汉口《大公报》第4版刊登《启事》:“王映霞女士鉴: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汝与某君之关系,及搬去之细软衣饰、现银、款项、契据等,都不成问题,惟汝母及小孩等想念甚殷,乞告一地址。郁达夫谨启。”郎君斯文扫地,佳人颜面尽失。友人来和稀泥,郁在报上登出“道歉启事”,王呈一纸“悔过书”,夫妻握手言欢。
夫妻本是同命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有为夫荣耀而妻独辱之存在?郁达夫历来有“暴丑”癖,这次,他置自己口口声声爱着的妻子于羞辱之中,实在够冲动,套用阿娇那句名言,“很傻很天真”。此举,不够男人,不够丈夫,不够君子。男人,以“忍辱负重”为伟。“忍”字头上一把刀,在心上磨刀,磨的是韧性,是心性。“小不忍,则乱大谋”,郁达夫不愿“忍”,不愿“辱”,将给了自己最好青春的王映霞公然推到社会,推到众口铄金的社会评判席上,她不齿寒吗?即使王映霞真的做错了什么,想来必有内疚之心,对夫儿,对婚姻,必存敬畏之心,她选择回家,便是一个和解的手势。然,冷风凄雨打过来,竟连一个可以偎依的臂膀都没有,就像京剧里的场景,王映霞抱臂趔趄着向后退去,连声惊叫,“呀呀呀……”
午夜梦回,思前想后,锦缎似的青春韶华,交给了他,没有怜与爱,反遭如此不堪……作为一个“上等人家”(王自语)的小姐,不甘、仇恨、报复之种子日益蓊郁。
郁达夫的大男子主义加封建主义(王映霞称其为“日本式的压迫”)已使王映霞忍无可忍。王映霞收入自传的致郁达夫的信中多次言及“报复”事宜:
10月18日:“但当初我的报复的心,每时每刻我都在牢记着,从未因为暂时底欢娱而衰落过,正与据你所说的你对我的爱一样。现在只教你来信中一提及往事,那即刻就会使我把过去的仇恨一齐复燃起来,你若希望我不再回想你过去的罪恶时,只有你先向我一字不提。”
10月24日:“我仇视你之心,自然难以消灭,八年前的春日的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富阳满舟弄去住七夜,即是与别的女人困七夜,和在六年前为我的女友而又跑上别的旅馆中去住半月,那些时候,你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八年后的今日,这一个被你认为是弱女子的人,也终有一天复仇的日子的,万事不能预料,连自己亦不知自己将来的结果如何?你能看得我到底么?”

王映霞
关于许绍棣,关于戴笠……我以为,怕都是王映霞的“报复”之举吧。
1939年逃难新加坡,郁达夫再次“扬眉剑出鞘”,将自己与王映霞交恶以来的19首旧体诗并词1首发表于3月5日出版的香港《大风》旬刊30期上。诗中多有详细注解,直指王映霞红杏出墙。姑且摘录两首:
忧患余生矣。纵齐倾钱塘湖水,奇羞难洗。欲返江东无面目,曳尾涂中当死。耻说与,衡门墙茨。亲见桑中遗芍药,学青盲,假作痴聋耳。姑忍辱,毋多事。
匈奴未灭家何恃。且由他、莺莺燕燕,私欢弥子。留取吴钩拚大敌,宝剑岂能轻试。歼小丑,自然容易。别有戴天仇恨在,国倘亡,妻妾宁非妓。先逐寇,再驱雉。
郁达夫亲注:“许君究竟是我的朋友,他奸淫了我的妻子,自然比敌寇来奸淫要强得多。并且大难当前,这些个人小事,亦只能暂时搁起,要紧的,还是在为我们的民族复仇!”
诗句多用典,“曳尾涂中”,原意是与其位列卿相,受爵禄、刑罚的管束,不如隐居而安于贫贱。后比喻在污浊的环境里苟且偷生。“墙茨”,出自《诗·墉风·墙有茨》:以“墙茨”为宫廷淫乱之典实。“亲见桑中遗芍药”,前文提到,郁达夫曾在王映霞留下的衣物中寻到三封许绍棣给王的书信——情书与否,尚无定论。
《毁家诗纪》的轰动效应可想而知。发表这些诗词之前,郁达夫考虑过王映霞的感受了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毁家”志在“保家”,还是以羞辱妻子为赏心乐事?将家丑曝于天下,夫妻如何共处?如果意在“毁家”,那么何必哄着王映霞到新加坡?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这些诗作的发表都是不理智行为。婚姻大厦本已岌岌可危,不思修补,却赫然开着推土机,将其夷为平地,却又为何?果然,羞怒交加的王映霞迅即作出反应,她在34期以《一封长信的开始——谨读大风三十期以后的呼声》为题,以攻为守,痛击郁达夫,文章抬头呼郁达夫为“我还在敬佩着的浪漫文人”,结尾落款是“永远都不肯吃亏的映霞”。
可以想见,王映霞署名时柳眉倒竖的决绝。“永远都不肯吃亏”,是乱世弱女的强势标签。
王映霞文风泼辣,不让郁达夫,在攻击力方面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次,轮到郁达夫拈须苦笑了吧。
36期又有王映霞的《请看事实——到星架坡的经过》,将郁达夫一纸“悔过书”也原迹刊出了。《大风》因郁达夫王映霞自曝家丑而销数大增。
王映霞离家出走而又重回,是她对夫儿犹有眷恋之心,但是,郁达夫发表的《毁家诗纪》,将她的这种眷恋之心连根拔起。
对曾经发尽千般怨的枕边人,王映霞彻底死心。1940年3月,苦心经营十几载的“家”终于解体,王映霞单方面刊登“离婚启事”,“儿子三人,统归郁君教养。”所有的不舍,都给仇恨的风雨淋湿。母性,荡然无存。
夫妻反目成仇,乃人生一大不幸。乱世中,这段郎才女貌的婚姻有堂皇的开头,却无完满的结局,大大破坏了个中的审美意义。
王映霞撒手归国,郁达夫从狂乱中冷静下来,他的诗纪本非驱妻公函啊,他还是爱她的,隔着大洋彼岸,向挚爱的妻子声声唤:“纵无七子为衷社,尚有三春各念晖;愁听灯前儿辈语,阿娘真个几时归。”殊知,被伤了心的“阿娘”也是能恩断义绝的。
回首这段婚姻,王映霞犹有余悸:“对于婚姻,对于女子的嫁人,那中间的辛酸,我尝够了,我看得比大炮炮弹还来得害怕。我可以用全生命全人格来担保,我的一生,是决不会发生那第二次痛苦了。”我的一位素来宣扬“免疫力极高、感受力极钝”的女同学说,不知为何读这段文字有“针刺”感。我说,因为这些是王映霞咬舌斫指恨不休的心语,言语中痛彻心扉,那种痛感顺着文字末梢一直攀爬到读者的内心,一起心绞痛。
王映霞不拒绝“第二春”,“既不要名士,又不要达官,只希望一个老老实实,没有家室,身体健康,能以正式原配夫人之礼待她的男子。”
强势的王映霞挣脱了“薄命红颜”的宿命。1942年,重庆最豪华的百龄餐厅,王映霞与时任重庆华中航运局经理的钟贤道结婚大喜。婚礼极为排场,贺客盈门,宴宾三日,王莹、胡蝶、金山这些当时的大明星也前去赴宴。章克标所著《文苑草木》说:“他们的婚礼是十分体面富丽的。据说重庆的中央电影制片厂还为他们拍摄了新闻纪录片。他们在上海、杭州各报上登载了大幅的结婚广告,而且介绍人还是著名外交界名人王正廷,可见这个结婚的规格之高,怎样阔绰。”
对王映霞来说,二次婚礼显然是补偿。她后来和后生小辈谈论婚姻之道,再三强调婚姻仪式的重要性,认为仪式的隆重与庄严直接影响到婚姻的质量与幸福。王映霞的婚姻观显然过于主观,但我们能确切地得知,郁达夫那潦草的婚礼给她的心灵留下了太浓重的阴影。
婚前,钟贤道向她许诺:“我懂得怎样把你已经失去的年华找回来,请你相信我。”王钟果然伉俪相合。钟贤道最舍得在王映霞身上用钱,对自己却相当省俭。他不吸烟不喝酒,穿的衣服是家里最旧的。70年代,他给自己买的帽子也仅是五毛钱的便宜货。
王映霞说:“他是个厚道人,正派人。我们共同生活了38年,他给了我许多温暖安慰和幸福。对家庭来说,他实在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好祖父、好外公。”在女儿钟嘉利的眼里,父亲钟贤道“对我妈可真是好得不得了”,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绝对让给王映霞,甚至劝孩子们也少吃点儿让妈妈多吃点儿。钟家的真正宝贝,其实是王映霞。
但王映霞又怎能避开前尘旧事。1956年,王映霞在报纸上看到周恩来发表了《关于知识分子》问题的报告。想起曾与周恩来有过一面之缘:1938年在武昌,郁达夫和她曾请周恩来、邓颖超吃过饭。于是,王映霞给周总理写了封长信,回首了往事,也讲了自己的现状,讲到自己也想争取进步,表达了想参加工作的愿望。数月后,她便接到通知,参加上海市师资培训班进修。次年,49岁的王映霞当上了教师,最后在上海锦华外经贸职校退休。
王映霞与钟贤道抚育的两个儿女嘉陵和嘉利皆成才,相继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和复旦大学数学系。
晚年,王映霞犹提起闲笔,将她与郁达夫的恩怨整合成银钿养身——她还是囫囵的,甚至更为活泼强健。而割裂了王映霞,郁达夫孤舟难系。先与新加坡英国当局情报部广播员李晓音(筱瑛)同居,后辗转印尼,娶华侨少女何丽有为妻。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以后,被诱杀,享年50岁。
王映霞于2000年病逝于杭州,终年92岁。与钟贤道合葬于杭州南山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