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惊鸿伤影:民国才女传奇
1.3 伊时代的伊人(自序)

伊时代的伊人(自序)

童年,其实是条宽泛的河,潜藏着多脉渊源……

童年的底子是黑白的。的确良白衬衣,在手腕处卷得齐齐整整,塞在蓝裤子里,白球鞋。黑白电视。夏日,西边的天空才飞挂第一抹红霞,便有热心的村民到村头唯一拥有电视机的人家,义务清扫场院,搬出方桌,拉来带插头的灯泡,接通电源,调频道,然后一阵高亢的音乐声骤然响彻村庄……

露天电视场是最初的文艺气场。看了几集《徐悲鸿》,看到蒋碧微,混沌的童心飘来一虹民国女子的霓影。对“民国女子”心向往之。

我满心感激那些旧书堆。舅舅是中学语文教员,他有一间专门储放杂物的房间,我一有空,便去“搜宝”,时见泛黄的线装书,花鸟鱼虫,草木兽石,图文并茂,相映成趣。翻到有趣处便坐下来,一看半天。我家有一个大竹篓,装满了各种教科书及文学期刊。翻出哥哥的师范教材《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古诗十九首,一读便呆,有些句子,真的如那曾撞击落魄书生张继的寒山寺的钟,一下一下敲在我混沌初凿的心坎。炎热的午后,独自坐在地上,默默记背。大姐家也有一堆旧书,多是历史类书籍、人物传记,也是吸引我常去的磁场。

冰心七岁便捧起《红楼梦》,张爱玲七岁便计划洋洋大作,于丹二三岁便接触古籍——真正的才女,无不打儿时起便默默吸收古典文化,所谓“童子功”。乡下妞没有此等造化,唯一可喜处是完全属自律式的自学,是后童子功,恶补型的。干海绵的吸水性更强,早期的“文学的自觉与自为”,对一个智识未开的孩子,无疑大有裨益。

女作家石楠的《画魂——张玉良传》横空出世。电视上、广播里……简直是举国皆谈张玉良。大姐夫买得一本。我迫不及待地借来,直读得如痴如醉。

中学时代遭遇了《风流才女石评梅》,报纸连载,常有漏期之恨。

在教科书里认识了冰心、丁玲、萧红。课外,又邂逅了陆小曼、凌叔华、庐隐……次第阅读中,我触碰到了她们柔软的内心——凡是带壳的动物,内部无不异常柔软,如蜗牛,如河蚌。外壳,根本就是结茧的心。岂止民国女子,自古以来,凡是和文字结缘的女子,谁不或多或少背负着些“壳子”……

以私奔奏响婚姻之歌的蒋碧微因何怒对孙多慈?张道藩真的是徐悲鸿引堂入室的“大灰狼”吗?萧红到底经历了哪些情劫,终使文字一派沁凉?林徽因的“太太客厅”荟萃了哪些文化精英,他们何以齐刷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金岳霖真的是为了她而终身不娶甘为邻居么……那时候没有网络,不能百度。心存疑窦,只能在纸质文字里慢慢扒拉。但物质贫瘠的时代特别容易激发人的想象力,也特别容易培养哲学家。信息匮乏,只有靠想象来救场。无数个夜晚,在粗布蚊帐里的我因暑热而辗转难眠,试图拼接民国女子的绮丽人生。

70后与民国女子一相逢,便胜似无数。与其说70后诠释民国女子,莫如说她们在解自己心中的“民国”情结。这种解结的过程,痒且痛,却又快意无比。70后和民国女子精神上共通。这是隔代的融合。这个时代的人事被尘封多年,就像花果山水帘洞洞天,突然一天打开在孙猴子及他的猴朋猴友面前,那种震撼及狂喜,真的是排山倒海。70后情迷民国女子,且乐意以自己的方式破译个中人事,或许是历史赋予的神圣使命?每一位沉湎其中的女子,都“在劫难逃”。

于是,欣欣然缓缓行走在探幽道上,带着发现的震惊与喜悦,带着追溯的执着与坚定。跃跃,而又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