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钓鱼城，和银川城不一样的战争结局

对于在13世纪20年代就开始雄霸北方的蒙古族，南宋政权已经开始有所警觉，尤其是灭绝和宋朝抗衡190年且形成“12世纪至13世纪中国大陆的三国形势”的西夏后，这种警觉立即变成了事实：1242年，四川安抚制置使兼重庆知府余王介纳冉氏兄弟之策，筑城钓鱼山、迁合州于钓鱼城内，拉开了钓鱼城抗击蒙古大军入侵的辉煌序幕。

1254年，中国境内的军事焦点集中在了南中国此前一直不为人关注的钓鱼城。尽管这里只有391米的海拔，但在中国军事史的地位却是很高的。因战守合州、广安等地有功，王坚被提举为兴元都统兼知合州。到任之初，王坚调动全州力量，增筑钓鱼城，加强防御工事。经过军民的努力，一个坚固的改写蒙、宋双方历史的城池出现了，而且，它也改写了蒙古人一直所向披靡、无城不克的历史。

1256年，经过两年的沿途征战，蒙古军总督军事、大将兀良合台率舟师逆嘉陵江直抵今天的重庆市的合川，与顺着嘉陵江、渠江而下的都元帅火鲁赤、带答尔统领的军队汇合，开始攻打钓鱼城，一场改写中世纪世界军事格局的战争开始，也成就了一个世界军事史上的攻、守双方长达36年的经典之战。

钓鱼城里的《四川战场示意图》里明确注明：进军四川的军队里，从松潘、威州、茂县等川西之地进入成都平原的是都庞帅塔海的部队，从阳平关、梓潼进入成都平原的是阔端带领的军队，他们分别从西、中路进入四川境内。1258年7月，蒙哥汗亲自带领大军从六盘山出发，里面就有数千西夏被俘军人，他们被编在这支有着回鹘、吐蕃、汉人等各色人种构成的“蒙古联军”的前列，从今陕西的陇县、宝鸡进入大散关，沿着今天的宝（鸡）中（卫）线，从宁夏进入陕西，9月，到达汉中，随后从广元进入四川。11月初，沿嘉陵江南下，经过今剑阁、苍溪、南充、广安等县。钓鱼城里的《四川战场示意图》对这次进入四川的蒙古兵力也给予了介绍：蒙哥汗统领的征蜀大军有4万（号称10万）。这支部队由三部分组成：一是蒙哥的嫡系部队，二是原征蜀的汉、蒙军4部，三是应招从征的各地镇戎的蒙古军、探马赤军、阿速军、战败的西夏军人等。

1259年二月初二，蒙古大汗蒙哥亲率10万大军渡渠江鸡爪滩，驻军钓鱼城附近，发起对钓鱼城的猛攻。蒙哥带兵亲自攻城长达半年多，钓鱼城依然坚固如旧。

双方的僵持已经进行了5个多月了，蒙哥汗的爱将汪德臣也被城中的飞石给击中而死。蒙哥怒不可遏，就在钓鱼城东面一个叫脑顶坪的地方搭一个瞭望楼，想看看这个使他头疼万分的小城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尽管他的丞相曾经劝他“暂停进攻”，南下攻击当时的南宋都城临安，利令智昏的蒙哥汗哪里听得入耳，他就不相信曾经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的蒙古军队就攻不下这个小城！7月22日，蒙哥亲自登台窥探，被钓鱼城内的火炮击中，重伤坠地。城内守将王坚从山上天池内钓起一条三十余斤的大鱼，做成鲜鱼面饼，并附上一封书信投到蒙古御营，上书：“英雄的蒙兀儿！请你尝尝我们的鲜鱼面饼吧！如果您愿意，我们再战十年，如何？”第二日，王坚叫人从城墙上向蒙军投掷鲜鱼和大饼，以示守军粮源充足，再守十年也不成问题。

历史又一次上演三国时期诸葛亮气死周瑜的情景。蒙哥得知王坚军民抛鱼投饼的消息后，气急败坏，伤痛并发。蒙哥看完信，从病床上负痛而起，对侍从说：“如果攻下城池，杀尽全城军民，为我雪恨！”言罢气绝身亡。

蒙哥死亡的消息传出，世界历史上的惊讶一刻开始出现。历时八年蒙军西征欧洲的战局出现缓解，欧洲人奔走相告：“上帝之鞭折断了！”南宋的告急也得以解围。为了争夺酋位，各路蒙古征伐之军也纷纷匆忙回师。随后，蒙古贵族集团爆发了持续三年的火并。直接导致一直追剿西夏后裔的忽必烈从川西高原突然撤师东进，继而挥师北上，登上了帝王的宝座，成就了自己的“一代天骄”的使命，也印证了八思巴六盘山下的箴言。更重要的是，他从川西、滇西北的撤军，给最后残存的西夏皇族留了一条活路。

蒙哥之死也导致入侵欧洲和非洲的蒙古军不败而退。这以后蒙古再也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扩张。凡是被蒙古铁骑征伐的地区，都走向了衰弱。以中国的人口为例，经过明朝200多年的恢复，人口也没有恢复到两宋的水平。

历史的转折点在钓鱼城！和西夏国都银川被蒙古人屠城命运不同的是，这座宋王朝的“英雄城”成了蒙古战争史上唯一没有攻下的城市。蒙古军队撤离了这里，来阿巴赤和父亲一起回到了燕京。忽必烈即位后，就钓鱼城之战，曾召见来阿巴赤，来阿巴赤把父亲当初的计谋和自己的战况进行了汇报，忽必烈听完后长叹道：“当时若从此策，东南其足平乎？”

1266年，蒙古军队攻打襄阳和樊城，整个襄樊战役经过了6年时间，元军久攻不下，便决定增加兵力，从河南、河北调运粮食和武器，来阿巴赤这位党项将领再次得到重用，负责粮食和军械的督运工作，使战争所需的粮食和军械全部安全运达，忽必烈为此特意奖励来阿巴赤一铤白银。元朝建立后，1281年开始开挖山东境内的运河，来阿巴赤又负责整个工程的监督工作。5年后，元政府决定出兵远征越南，来阿巴赤和皇子镇南王脱欢一起出征，临行前，忽必烈召见时，亲自将自己的衣服解下赐给他，并当场赐予他金玉束带和一套武器。来阿巴赤再次显示了自己的军事才华，在广西的宁明县，和盘踞那里的陈日垣交战，并将其一直追赶到今天的河内地区。来阿巴赤建议出兵追缴陈日垣，而陈日垣派兵来提出投降，来阿巴赤认为这是诈降，而其他将领却轻信陈日垣，一心等待他来投降。这时，恰好元兵因为水土不服而大面积发生疫病，只好撤军，陈日垣乘胜追来，来阿巴赤身中毒箭，死于战场。

重庆钓鱼城

当年的蒙古军队在成吉思汗时期，围攻西夏北方军事重镇黑水城时，因为久攻不下，便下令屠城，围攻西夏“东都”灵州及后来的兴庆府时，都采取了屠城政策。这次，蒙古人对钓鱼城是否也采取屠城呢？

1278年正月，重庆城沦陷，钓鱼城成为一座被元军围困的孤岛。1279年正月，钓鱼城最后一任守将王立以“不杀城内一人”为条件打开了已坚守36年的钓鱼城城门。就在城门被拉开的那一刹那，36年的血腥战斗、200多场你死我活的拼搏，被凝固成一个开门的简单动作，或者被抽象为门里门外相互交汇的第一缕阳光。陈毅元帅为此曾到这里赋诗：“钓鱼城何处？遥望一高原。壮烈英雄气，千秋尚凛冽。”

当时，蒙古人在征伐的过程中，凡是遭遇抵抗的城市都被屠城，唯有钓鱼城抵抗了36年而全身而退。一个奇特的现象是，这里当初有10多万“蒙古联军”联合作战，攻打钓鱼城，不仅党项人没留下任何足迹，就是那些牺牲的、受伤的或后来占据这里的蒙古军士，也在这里没留下丝毫痕迹，整个合川市到现在没有一个蒙古族人。

关于在这里发现西夏钱币的事情，我曾采访当地的文史专家、钓鱼城管理处主任池开智先生，他表示，自己在钓鱼城并没有发现过西夏的钱币及其他文物，而我所说的发现这一线索的嘉陵江河段，他表示去过但没听说过西夏钱币的事情，有可能被当地老百姓收藏在自己家里。而合川市文管所所长刘智告诉我说：“市文管所里收藏的文物中，没有西夏时期的文物，那时，随从蒙古人前来攻打钓鱼城的西夏军士是有的，他们也可能佩带西夏的生活用品、军器等，但时隔几百年，那些牺牲了的西夏军士的这些东西完全流失了。”随着西夏消亡，那些随军而来的西夏人，也在一次次的攻城中，将自己的生命结束在钓鱼城这座英雄城下，给历史再次留下了一个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