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六盘山下的论争，萨迦派与噶举派的西夏之缘

1251年，成吉思汗的幼子托雷之子蒙哥继承蒙古大汗位，随后，蒙哥以其弟忽必烈总领漠南军事，领治蒙古、汉地民户，黄河流域、西夏故地以及吐蕃地区尽属忽必烈统辖。剿灭西夏王族逃亡的残余势力的任务，由忽必烈来完成。1252年7月，忽必烈奉命进入川西高原一带，剿灭西夏残余势力，进而进入云南，消灭最后逃向云南、四川交界一带的西夏后裔。经过一年的准备，就在征发大军从六盘山出发前夕，忽必烈派人从凉州请来了在藏族宗教界有着很高威望的八思巴。

为什么要将出师之地选择在六盘山？因为六盘山是成吉思汗被西夏人夺去生命的地方，蒙古人决定在这里举行出发前的誓师大会。忽必烈在这里向蒙古军队示誓：“我们的大汗在这里被唐古特人夺走了珍贵无比的生命，大汗有遗言，一定要灭绝他们，现在，他们中的一些上层人逃跑了，但他们不是逃跑的兔子，对我们来说，是一只可怕的狼，从我们眼皮下跑到远方的狼，如果不消灭他们，我们建立起来的国家就坐不稳，不消灭他们，就会让我的爷爷失望于地下的。”

为什么要请八思巴在出师前相见？因为此次前行，经过的许多地区是藏区，那里的民众信奉藏传佛教，而整个藏区当时最有宗教威望且和蒙古人修好的是八思巴政权。关于他们在六盘山地区的再次见面，我在追寻西夏人时，在后藏的萨迦寺里曾拜读过一些藏族史籍，里面有着记载，比如著名的《萨迦世系史》里就这样记叙：

忽必烈问：“吐蕃曾有哪些伟人？”

八思巴答：“我们吐蕃的伟人有法王祖孙三人。”

忽必烈问：“他们三人为何伟大？”

八思巴答：“松赞干布是观世音菩萨化身，赤松德赞是文殊菩萨化身，赤热巴巾是金刚手菩萨的化身，所以是伟人。”

忽必烈又问：“吐蕃的神勇男子为何人？”

八思巴答：“是米拉日巴。”

忽必烈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八思巴答：“前半生摧毁仇敌，后半生修习佛法获得成就。”

忽必烈问：“吐蕃学识功德何人为胜？”

八思巴答：“我的上师教主萨迦巴等人为胜。”

在询问了藏族历史、宗教等方面的问题后，忽必烈便说清了此次出兵的初衷和利害关系。萨迦派和西夏是有着极深宗教渊源的，八思巴当即劝阻忽必烈别出兵，而且当场指出，假如出兵追剿西夏后裔，必会伤主，而且能影响蒙古人刚刚建立起的政权的稳定（后来的钓鱼城之战，果然令蒙哥丧命于南地，且引发蒙古高层的政权动荡）。但忽必烈已接到出兵的军令，他深知川西高原上气候条件和粮草运输困难，便命八思巴派人去藏族地区摊派兵差，征集财物。八思巴说：“吐蕃不过是边远小地方，地狭民贫，请不要摊派兵差。”忽必烈当场表态说：“蒙古军队在如此大的地盘上行军，占据了那么大的地方，蒙古族的将士显然不能适应这种情形，哪来那么多人进军藏区？必须藏地人协助才行。”而且，这种情形提醒了忽必烈向蒙哥建议借俘虏的西夏人担当敢死队的角色，遇到坚固的城池，就让西夏人冲在前面，这也造就了数千西夏军人在攻打钓鱼城时成了牺牲品的历史事实。

由于忽必烈拒绝了八思巴的请求，八思巴心中不悦，便说：“如此，吐蕃僧人实无必要在此住坐，请放回家乡。”忽必烈也刚硬地说：“可以。”就在两人行将分手的关键时刻，忽必烈的妃子察必出来，说八思巴比忽必烈身边已有的蔡巴噶举的老僧们在知识功德方面要超出几倍，应该留下八思巴求法问道。

于是，辩论再次开始。忽必烈问八思巴：“你为何如此倨傲？”八思巴说：“我并没有什么威势，但是我的先辈曾被汉地、西夏、印度、门地、吐蕃帝王供奉为上师，所以威望甚高。”八思巴说：“就在你们的大汗前不久灭绝的mi nia，是最早将藏地的拔绒噶举派的高僧邀请到王室讲法，并被奉为帝师，这是你们也该知道的事实吧！”八思巴又说：“在我父祖的时候，西夏王曾献过一顶锦缎伞盖，可将公鹿从角尖整个罩住。”忽必烈派人去萨迦察看，回报说真有此物，忽必烈父子对八思巴俱生信仰。

《萨迦世系史》上记载，一天，妃子察必对忽必烈说：“还是别让八思巴返回萨迦的好，萨迦派有一种秘密灌顶，是其他教派没有的，应该请他传授。”忽必烈说：“你可以先请他灌顶，如果真有功效，我也求之。”

于是王妃察必向八思巴请求传授萨迦派最为注重的喜金刚灌顶，从而使察必有权以喜金刚为本尊法进行修习、念诵密咒、观想等活动。为表示对上师的信仰，她将出嫁时父母陪嫁的耳环上的一粒大珍珠献给了八思巴，这是她最珍爱的东西。据说八思巴用这粒珍珠换了一大锭黄金和千锭白银，以后返回西藏后用这些金银举行了一次法会，并兴建了萨迦寺的大金顶。

但是当忽必烈请求八思巴传授喜金刚灌顶时却遇到了困难。因为按密宗灌顶的要求，受灌顶的弟子必须遵守法誓，真正以弟子的礼节来尊奉上师：受灌顶之后，上师坐上座，接受灌顶者要以身体礼拜，听从上师言语，不违上师之心愿。对于这一要求，作为蒙古王室当权者的忽必烈感到难以接受。这时察必出了个一两全其美、又不失忽必烈面子的主意：“听法及人少之时，上师可以坐上座。当王子、驸马、官员、臣民聚会时，恐不能镇伏，由汗王坐上座。吐蕃之事悉听上师心慈，如误为他人求情，恐不能镇国，故上师不要讲论及请求。”

在这一折衷条件下，八思巴于1253年，在军中为忽必烈、王妃及25位有缘官员传授了萨迦派的喜金刚灌顶，正式成为忽必烈在宗教上的导师，那时，忽必烈38岁。

从六盘山出发南征的蒙古大军的主力，则由蒙古大汗蒙哥带领，翻越秦岭，南下进入陕西境内，一路攻城掠地，进入四川，当时的许多党项人，就随蒙哥一起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