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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族的背影
1.11.4 第四节 穿越“地狱之门”,到“云朵上的米尼琪雅”

第四节 穿越“地狱之门”,到“云朵上的米尼琪雅”

在日喀则,等着办边防证的日子有3天,这使我一方面得到了一些必要的修整,也有时间顺便到不远的江孜县白居寺里去看看。那里的一百零八塔和西夏时期在宁夏的青铜峡黄河边修建的一百零八塔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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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江孜县城

江孜是古代西藏的第三大城,曾经是连接东西南北的重要枢纽。江孜在更多国人的理解中和这里发生的江孜保卫战有关。18世纪中叶,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站稳了脚跟,随即把眼光移到西藏。1888年,一支入侵的英军曾在亚东挑起“隆土山战役”。1903年,英国派荣赫鹏率领一支万人大军,从亚东春丕谷偷偷越境,1904年4月占领了江孜。江孜军民紧急动员起1.6万人的部队,凭借原始的大刀、长矛和石头死守城堡,浴血奋战抵御英国远征军的洋枪、洋炮,竟相持了两个月,直至弹尽粮绝,全军覆没。如今,在宗山的断壁残垣中,还可以看到当年的炮台。

踩着正午的时光,我走进了江孜县的白居寺,高原上的这个寺院显得很寂静,没有游人。白居寺是一座塔寺结合的典型藏传佛教寺院建筑,位于江孜县西北宗山脚下,寺中有塔、塔中有寺,寺塔天然浑成,相得益彰。其建筑充分代表了13世纪末至15世纪中叶后藏地区寺院建筑的典型样式,也是其中唯一一座寺塔都完整保存且具有纪念碑性质的大型建筑群。在整个西藏地区,很少甚至几乎没有这样寺塔结合在一起的大型建筑群。从当地的记录看,白居寺于1418年由一世班禅凯珠杰主持始建,全称为“吉祥轮上乐金钢鲁希巴坛城仪轨大乐香水海寺”,藏语称为“班廓曲德”,意为“吉祥轮大乐寺”。这时,离西夏王国灭亡已经近200年了,这里也是我在西藏发现寺院建筑与西夏有关联的最有力的一个地方。

下午两点多,我从主殿一个不起眼的偏门旁边进去,发现有一个藏得很深的密室,在那里见到了在这里秘修的活佛噶萨巴(音),语言的障碍影响着我们的谈话深度。他是一位8岁就出家的僧人,以前在山南的许多寺院里修炼,来到白居寺已经几个月了。对于我提的这个寺院和藏地其他地方的寺院有着不同时,他回答说:“这里的建筑和西藏许多地方的寺院是不一样的,有着自己的神秘和灵性。这是神灵落在这里的旨意,是一个神秘的现象。”我发现这里的壁画,尤其是寺内高42.4米的万佛塔,共有108个门,76间佛堂、神龛,依塔而上,层层布满佛堂神龛,五层以下四面八角,六层以上,则呈圆形,龛室面积逐渐变小,直至塔顶。

这里和西夏的关联具体有哪些?

第一,正殿里的巨型壁画,尤其是正门两侧,大多内容是非纯粹藏传佛教的浣洗图、朝拜图、手执牡丹的供养人像等等,尤其是手执牡丹的供养人像和敦煌石窟与榆林石窟里的西夏人供养图像非常相像,正殿里的雕花与拱顶建筑风格,有着十分明显的汉族建筑风格。

第二,佛塔一层东面的一个塔洞中,有党项人的形象出现——中间秃发的党项人图像,壁画的上面是蓝色的纹底,右面是白居寺的画面,旁边有高大的绿树,一个赤身裸体中间秃发的党项男人,躺在一个巨大的悬在空中的石板上,有6只老虎正扑向他;他的左面是一株巨大的莲花坐底的树,树边是两个穿着红色藏袍的男人,右臂像普通藏人裸露在外面,但发型完全是党项人的中间秃发发型。或许,这个很有代表性的壁画反映了当时逃亡到这里的党项人这样的一个心理,独自来到这个藏族人的地盘上,保持党项人的习俗与风格,就有老虎吞噬般的危险,如果能像藏族人那样,归顺他们的生活与政权,就能在莲花坐底的树下得到荫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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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江孜县白居寺的一百零八塔

第三,在三层南面偏西的一个塔洞中,有一幅巨大的壁画和雕塑,最顶层是吐蕃人的形象,神情愉悦,第二层是秃发的党项人形象,他们大多低着头,神情很忧郁,他们手中执的不是吐蕃人的常见乐器,而是琵琶。在六层正南的塔洞里,高大的弥勒像旁边有两个羊交媾的造型,将这样的图像放在神圣的弥勒像旁边,意味着什么?后来,我在我国夏尔巴最纯粹也最集中的立新村,见到村里的寺院里,最大的殿里供奉的不是别的神像,而是一个高大的欢喜佛,怀里抱着个青年披发女子。如果这和党项人有关的话,那么,不难理解,逃亡到这里的党项人,已经所剩无几,繁衍后代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在这幅弥勒像侧面,最上面是佛祖像,第二层是吐蕃人像,第三层是秃发的党项人雕像,他们右手持着一卷红色封面的经文,神情都很忧郁,这意味着什么?可见当时修建和制作这些雕塑与壁画时,党项人来过这里,但他们的社会地位明显很低了。是他们修建这些建筑的吗?如果是,他们真实地反映了当时他们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的生存状况了吗?如果是当地的吐蕃人修建的,那么,也真实地反映了这些外来的党项人的生存之境。

第四,白居塔据说共有佛像约10万之多,故又有“十万佛塔”之称,共有108个门,建筑风格和坐向,甚至在108数字的采用上,和西夏时期佛塔最有代表性的宁夏青铜峡一百零八塔有着十分相似之处。从建筑学的角度上分析,我国著名的建筑学专家、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楼庆西在其《中国古建筑二十讲》一书中,提到青铜峡的一百零八塔时,随即提到了白居寺的菩提塔,它们的关联,除了建筑上如此近距离,那么在别的方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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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建筑二十讲》封面

如果说这些建筑是党项人修建的,那些壁画上的人是当初从宁夏平原辗转而来的西夏人及其后人么?如果是,那么,他们是从哪里来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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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小城里,这样的行进,这样的节奏,是历史的浪漫。

我们不妨这样设想:当年,这些从四川西部翻越过座座雪山和条条大河,进到西藏境内的西夏人,在今天的西藏的昌都(羌都),建立了他们在西藏境内的第一个相当规模的城市,由于已经归附元朝政权的西藏地方政权对他们的态度的调整,他们只好向更偏远的地方进发,便来到了这里。在这里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的生活情景怎样?或许,这些凝固在历史中的佛教建筑和壁画能反映他们来到这里的生存状况。

后来,受元帝国之命追剿这些党项人的西藏地方军队追杀到这里,他们只好一边撤退,一边寻找着更适合自己的生存之地,最终的目的地显然是生存条件更艰苦的,敌方追不到或者忽略的地方。向海拔更高、空气更稀薄的喜马拉雅山腹地进发成了唯一的选择。于是,在从定日到昂仁、定结甚至到聂拉木的沿途,留下了一个个风格迥异于当地的碉楼,那些底座呈现出八角的高达数丈的土夯建筑,或许十分有力地说明:这是一支异于藏族人的族群来这里建筑的。长达数千公里的青藏高原上,那些屹立在蓝天白云下的建筑,成了我国别的地方所没有的一个“千公里碉楼群”。有的地方,碉楼几乎是紧挨着的,在那样空气稀薄、材料缺乏的高海拔地方,进行这样的建筑,是不可思议的,甚至,我给许多专家讲述后,他们都怀疑这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完成的。有一点可以证实,这些建筑并不是当地人的力量所能完成的,因为这一带的藏族人的建筑几乎全是石头建筑,就是今天他们的建筑也同样如此。修建这些建筑的人,用土来夯实,一层一层地夯出几米甚至十米多的这样的建筑。他们有着十分高超的建筑技艺,既有十分明显的北方汉族人修建长城或都城的土夯技术,也有今天四川境内理县、丹巴等地的羌人修建羌碉的技术,它把军事功能和民居功能结合在了一起。如此技术的集成与运用者,是谁呢?如果是西夏人,他们长期生活在北中国的草原地带,那里缺少石头,修筑城池锻炼了他们对土方夯建的技术。后来,南下逃亡途中,尤其是到了四川境内时,那里高远的山脉、密集的树林,遮掩住了他们提防敌人进攻的视线,只有利用当地的石头资源和水系条件,修建了中国甚或世界上都十分独特的石碉建筑,将军事需要与民居需求结合在了一起。到了这里,条件不允许他们以城池的方式围居在一起,但又不能分散力量,于是,结合当地的条件和自己的需要,在中国建筑史上另一道独特的风景——长达数千里的土碉建筑群出现在了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方。地理偏僻使得这个独特的建筑群从来没引起过我国有关方面的重视。清朝时,赵尔丰带领清军进入西藏,就是利用这些土碉建筑和藏军进行战斗的,而藏族人在1904年抗击英国军队进入西藏时,这些土碉建筑再次发挥了它的作用。

穿越喜马拉雅山的路上,有一天傍晚,我看见路边有好几家人集中在一起,走近一问,才知道是一个乡政府的所在,靠近路边的一家帐篷是个路边旅店,只有方便面卖。而这时,我身上带的食物已经吃光了,只能吃这里的一包14元钱、且不知道是哪年生产的方便面了。在这家所谓的旅馆里,因为高原地区海拔高,能要到也只能要到烧到摄氏60度左右的“开水”来泡方便面,而我在许多地方只能用路边的江水或河水“泡面”了。走进这家“旅馆”,主人比客人多:客人只有我和一个藏族穿戴的人,懂一点汉语。一问,才知道他是从康巴藏区来的。那位康巴汉子吃着糌粑,旁边的盘子里放着牛肉,他主动让我吃肉。一看盘子里的肉,有着内地酱牛肉的色泽。在藏地穿行的经验告诉我,藏族朋友请吃的东西,你客气了他反而不高兴。我便接过他拿手里藏刀切开的牛肉,好些天没吃肉食使我一下就将那块牛肉放进嘴里咀嚼,这才发现,天!这是生牛肉!但我当着他的面,又不能吐出,只能吃下去。这位叫索郎仁布的藏族朋友告诉我,得尽快喝酥油茶,否则胃受不了。于是,我们一起吃着生牛肉,喝着酥油茶。两个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在喜马拉雅山下的陌生旅馆里,并没有多少的语言交流,但心理上的交流在那个美好的夜晚进行着。不一会,旅馆的主人也被我们所感动,用蹩脚的汉语说:“我来给你们伴奏吧。”他随即弹起了自己手中的吉他,其实我早就发现他的吉他中少了低音弦,以为那是把破损的吉他。所以,他拿起来演奏时,我还很纳闷,等他娴熟地演奏并且帐篷里聚集的好几位藏族少女们随着他的吉他唱起歌来时,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脸红:他们不需要低音。那个夜晚,在我行走西藏的日子里,是最美好的夜晚之一。我听到了天籁之音,那些没有任何技术污染、没有任何技术包装的声音。考虑到第二天要行路,我只能放弃他们的歌声了。就着他们帐篷里的灯光,记完当天的日记,便谢绝了他们的挽留,在离他们的帐篷不远的地方,开始打开自己带的帐篷,因为经验告诉我,这样的“旅馆”里虱子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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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喜马拉雅山下采访当地的夏尔巴妇女

从日喀则到聂拉木,中间经过珠穆朗玛峰所在的定日县,虽然只有几百公里的路程,但走起来很遥远,在外人的理解中,这是中国通往尼泊尔的唯一一条国道,可能很好走,但走起来很坎坷也很寂寞。到达定日县时,是一个晴朗的中午,到这里,我的考察重点是这里生活的夏尔巴。这里的夏尔巴很分散,不像后来我到聂拉木县的樟木镇和定结县陈塘乡的夏尔巴。陈塘目前还不通车,需要步行近百公里才能进去,生活条件很艰苦,由于没找上合适的向导,我在那里只能做“哑巴”。后来,在樟木,那里的夏尔巴人说,就是他们之间也有着很大的语言差异。

定日县是到达珠穆朗玛峰的必经之路。去珠峰的路有两条,一条从日喀则沿318国道向樟木方向,在新定日县城(协噶尔)处,过鲁鲁边防检查站后进入珠峰自然保护区。一条从樟木方向返回后,在老定日县城(岗嘎)处进入珠峰下的绒布河谷。我就是沿着318国道走进这里的。全世界共12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竟有4座集中于定日县内,因此,定日是拥有8000米以上山峰最多的一个县。1969年,一个叫阿吉兹的美国人类学家来到定日,开始和定日人一起生活,讨论他们的往事,考察了1855年至上世纪50年代三代定日人的生活。这一年,阿吉兹到尼泊尔访问时,偶然走进了一个西藏移民夏尔巴的村落中,这群人聚居在尼泊尔的索卢——昆布地区。这些人约2000人,都来自西藏。考察结束后,阿吉兹完成了《边藏人家》一书的写作。在书中,阿吉兹描述这些人和西藏的夏尔巴之间的密切往来。在阿吉兹的笔下,这些夏尔巴穿行在喜马拉雅山的各条小路上,赶着驮满货物的牦牛沿着通往尼泊尔和北方湖区的小路,穿行在干燥多风的旷野上。

走进定日,逐渐热闹了起来——这里有很多的外国人来看喜马拉雅山,也有不少的国外登山队来这里。在老定日县东边的那条小路旁,我见到了瑞典的马荪(音译),这个年龄42岁的外国人,已经是第七次来这里了。7年前,他第一次来这里,被喜马拉雅山下神奇的风光所倾倒,他想年年来,但经费紧张,怎么办?这个聪明的老外想出了个绝妙的办法,他年年组织一批来喜马拉雅山的外国人,他担任进入西藏前的向导,这样,他可以每年都来这里。在一片小小的谷地里,借助马荪带的拉萨藏族向导,我们谈了起来:他们从拉萨就买好了半个月内(这是西藏政府规定他们在这个地区逗留的时间界限,和许多外国人一样,他们是从加德满都乘飞机到拉萨,找好向导和买好东西后,就直奔目的地喜马拉雅山)所需的蔬菜、白米及其他吃的东西,当然,还有高压锅、液化气、咖啡、啤酒、牛奶糖等。租辆车把这些东西运到这里,然后再租当地百姓的牦牛,他们便开始步行着走完这近百公里的路,到珠峰脚下。他们对国内那些开着车往里走的游客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对西藏政府要在“改善投资环境和旅游环境”的前提下,在这里修建柏油马路的打算很不理解,说“这是一个发疯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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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峰下的定日县。该县的陈塘乡有不少夏尔巴人居住。

站在喜马拉雅山下,我的眼光自此迷茫,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在这片世界上最高的地方找到关于西夏人的答案。夏天的太阳和雪地辐射的反光下,看到环绕着我起伏的群山和飘拂在山巅的经幡,让我更能体会藏族、夏尔巴的文化和西夏神秘的关联,人和天地似乎融合在一起了。午后的珠峰,就在我的眼前,突然间没了此前的那些神秘感觉,觉得它就是一个活物,就在身边,反而有一丝咫尺天涯的遗憾。

穿行在喜马拉雅山下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从日喀则到聂拉木的444千米路途,翻越了海拔5000米以上的山共3座。晚上11点时,到达聂拉木,这个中国西藏的小县城。夜色朦胧中,只能看到这个县城悬在山腰上的大概轮廓,整个县城也就是一条在半山腰间不到1000米的路。

聂拉木,藏语意思是“通往地狱之门”,平均海拔4300米,年平均气温3℃~5℃。在这里徒步行走,相当于在内地负重25公斤的运动量。当时,天气很冷,我是既饿又冷,浓重的睡意使我对睡眠的需求超过了一切,也想着能够洗个澡。便选择走进路边的县委招待所,结果是没有可供洗澡的水,在一身的疲倦中很快入睡了。其实,第二天发现,这个县城能住宿的除县委招待所外,也就是一家私人开的小旅馆和邮政局开的招待所。当时,县委招待所里只有一个藏族女孩,听不懂汉语也不会说汉语,只是用简单且听起来生硬的汉话报出房间的住宿钱数,再也说不出第二句了。

在这个县城开始转,发现只有一条很短的路,从头到尾几分钟就走完了。这是个很袖珍的县城,大街上的人很少,来旅游的外国人比当地的藏族人还要多。拿着日喀则地委宣传部开的介绍信,去招待所后面的县委县政府,县委宣传部的同志很重视,部长去日喀则开会了,一位副部长和宣传干事都是从内地前去支援西藏的干部,很热心地接待了我。县委书记得知这件事情后,通知县委办公室和宣传部的同志给我找车,负责把我送到樟木。可惜的是,那天是周末,县里仅有的几辆车,都被派往外地去了,县委办公室的人和宣传部的同志都保证第二天就能找到车送我,考虑到时间紧张,我坚持要走。由于我在单位请的假时间有限,不允许我在这里做更多的徒步考察了,在大街上,恰好有一辆四川人开的公共汽车要去樟木,我匆忙间搭乘上这辆车,离开了聂拉木。

在车上,有懂汉语的人友好地问我来自哪里,到樟木要做什么,我一一做了回答,没想到旁边一个藏族打扮的年轻人,一听我是做夏尔巴采访的,当即告诉我,他叫普布赤列,就是一个夏尔巴,在济南上过学,毕业后分配到县文教局工作。谈到夏尔巴,普布赤列说:“夏尔巴绝对是个外来的种族,但究竟从哪里来,我们也搞不明白。当初,我们的祖先为什么到这个和我们在语言与风俗上有着明显不同的藏族地区来,我们怎么来到这样一个边缘地带,生活在喜马拉雅山周围的夏尔巴和中国境内的藏族人有着明显的不同,和尼泊尔人也明显不同,我们同样期待着真实的答案。”

车越行越慢,这是一种从天上下到人间的感觉,白雪皑皑的希夏邦马峰显得越来越远。短短的几十公里内,海拔陡然下降1000多米,这意味着什么?树越来越多,路在山腰,一边是悬崖峭壁,紧挨着山体,一边是万丈悬崖,1000多米的山脚下,是一条美丽的河流,像一条蜿蜒的白丝带,弯弯曲曲地切割着米尼雅山,逐渐密集的原始森林,云雾环绕在山间,一个亚热带气候区域出现在我的面前。那种突然扑进眼里的大自然之美,猛然间让我哑语,我没有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美丽的景色,但我可以断定,它完全有资格跻身地球上最美丽最恬静的地区中。这次从银川出发,一路上尽是一片枯黄,突然间出现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亚热带气候区,反差太大了。这里的美丽与宁静是云南和四川境内的“香格里拉”所无法比拟的,它的遥远与神秘,更适合一个逃亡民族的生存与隐蔽。这一点,加深了我对西夏人后裔最后的一支逃亡队伍来这里的判断,而随后几天的走访,逐渐巩固了这个判断。

这是国道318线的最末段,路面给人的感觉是仅能通过一条车,我乘坐的车逶迤在山间,真担心有什么车辆突然出现。车上坐的一位老夏尔巴说,这已经不错了,他小的时候,这里和外界几乎没联系,高大的山隔绝了他们的眼光和脚步,使他们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的时空里,直到上个世纪的50年代后,这里才逐渐修通了简易的公路,才使他们知道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中——一个金珠玛米(解放军)到了西藏的时代。

车上还坐着一个在县城聂拉木上初中的夏尔巴少年,和他的交谈才知道,生活在樟木镇的夏尔巴孩子,都是在镇上读小学,每个村里是没有学校的,上小学就得到镇上住宿。小学毕业了,就要到县城去读初中,上高中要到远在几百公里的日喀则地区去。可见,一个夏尔巴接受教育的艰辛。

一个我所见过最美丽的村庄出现了:樟木——中国的夏尔巴最集中、人数最多的乡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