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的传说（二则）

长城是中华民族历史的丰碑，被誉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东起鸭绿，西至嘉峪”，长约数万里。在这座丰碑上，铭刻着从春秋战国到秦、汉、晋、隋直至唐、宋、元、明、清各个朝代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的历史，也铭刻了被奴役、被压迫人民的辛酸血泪，同时，还表现了中华民族的勤劳智慧和伟大创造力。陈毅元帅的《长城词》：“此地屡见血殷红，登临凭吊感慨中，阴霾消尽见碧空。”表达了人们对长城的情怀。

宁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北部边防前线，素有“关中屏障，河陇咽喉”之称。从战国到秦、汉、隋、明几个朝代，都在宁夏修筑过长城。境内20个市（县）均有长城墙体、营堡和墩台分布。宁夏境内的长城形式多样，有砖砌的、石垒的、土夯的、沙堆的，全长1507公里，其中可见墙体为506公里，上有城台706座，长城内外有营堡282座，墩台1065座。

宁夏最早修筑的长城，当数战国时期秦昭襄王（前306年～前251年）在今宁夏南部的“西海固”一带修筑了一段用于抗击匈奴的长城。这段长城从甘肃省静宁县进入宁夏西吉县西南，过清水河后转向东南，进入固原东山，经彭阳县，进入甘肃省镇原县。这段长城全长200余公里，依山势、河岸、沟坝取土夯筑而成，保存基本完好。

明代是最后一次大规模修筑万里长城。自明开国至明神宗万历年间，前后200余年均在修筑长城，“终明之世，边防甚重，东起鸭绿，西抵嘉峪，绵亘万里，分地守御”。明代长城为了与历代长城相区别，尤其与秦长城加以区别，称长城为“边墙”。在宁夏境内先后筑有东边墙、西边墙、北边墙（含陶乐长堤）和固原内边墙等4条骨干边墙，这几段长城多沿边界而筑，起伏不大，全长约1300公里。盐池县西北有灵武黄沙嘴至花马池长200余公里的“河东墙”，今多被风沙侵蚀淹埋，唯城堡、烽堠犹存。

有关长城的传说，流传已久，丰富多彩。现选有关银川长城故事两则，供读者寓目品味。

一

贺兰山，顶着天，绵延500里。明朝时候沿山关隘大口37个，小口十几处，可通步、骑者有50多处，是内蒙古阿拉善进入宁夏的咽喉要道。有个赤木关口更为险要。嘉靖十九年（1540年），都御史杨守礼与总兵官任杰奏请，朝廷调拨专款4万两银子来修筑贺兰山诸口。

任杰是赤木关工程的监工官。这天，他率领人马前来勘察地形，在山中转来绕去，只见遍地砾石、黄沙，不见壤土。猛抬头看到一段古城墙连接着悬崖峭壁。走近仔细观看，原来这座墙是用风化的碎石、黄沙、壤土修筑成的。任杰寻思，这壤土究竟来自何处呢？找来找去，不见一滴水、一抔黄土，不禁发起愁来。

夜晚，任杰坐在营帐内翻阅史书，察看有无关于这一带水土的记载。忽然，手下来报，有一老汉要见总兵官大人。任杰吩咐传老人进来。老人一进营帐，双膝跪下，口称：“大人在上，小民拜见。”

任杰问道：“你为何深夜来见本官，莫非有何冤屈，要本官为你申雪？”

老人回道：“如今申冤已无用，我家祖辈已变成黄土。只听父辈传说，早年，我家先祖太爷与众民工被抓到这里，修筑这条长城，最后死在这悬崖之下。”

任杰又问：“你不求本官申冤，却有何事？”

老人道：“闻大人为官清廉，愿为大人修筑长城献计献策。”

任杰连忙吩咐赐坐，随即问道：“有何良策，快快说与本官知晓。”

老人说：“当年修筑长城的监工官杨仁克扣粮饷，逼迫民工。忍饥受寒的民工将山峰劈成峭壁，称为‘赤壁’，给关口取名‘赤木关’。不知多少民工饥饿无力摔死在悬崖之下，幸免未死的民工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就在一个大风之夜，偷偷摸进营帐，把监工官杀了。今闻大人重来修筑边墙，请念民夫艰辛，不要克扣粮饷，长城是不愁修不起来的。”

任杰道：“本官非贪赃枉法之辈，奉旨修筑长城，实乃保家卫国之举，决无克扣肥私之心。”

老人道：“如此甚好。但无水无泥，难于施工……”

任杰连忙说：“何处有水有土，请告本官。”

老人道：“这满山上到处的碎石，乃早年死难民工的白骨风化。大人可命兵士遍刨山崖，必得壤土。关口东北10公里处有一金塔，塔下有水。若大人真心为民为国，金塔定会献水。有土有水，大人可率民夫将骨化碎石与天降之黄沙相拌，依山势筑墙，省工省料，便可提前完工，好让民夫早日与家人团聚。如若大人口是心非，休想得到一滴水一抔土。”老人说罢，飘然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任杰就率兵丁遍刨山崖，果得几处壤土，不禁大喜。又赶到东北10公里处，真有一座高塔。任杰面对金塔，深施一礼，口中念道：“塔神有知，我任杰率领众多兵丁民夫前来赤木关修筑长城边墙，保家卫国，求赐神水筑关。”话音刚落，金塔突然变成一条金龙腾空飞去，塔下一眼泉水汩汩奔流。任杰命人做水车数百辆，每天运水，并按照老人所示，依山筑墙筑台。果然省工省料，又异常牢固。

而今，赤木关口紧靠银巴公路西南侧，一座20多米高的山顶上，尚有墩台残迹。墩台西南边的山峰间，有较为平缓的一望之地，一条约1公里长的残墙顺山势筑在两山包之间。山包外立着10余米高的绝壁，两头与城墙相接。关口东北，山势险陡。今虽辟为大路，仍不失险峻之势。

二

说的是明朝嘉靖年间，有一对表兄妹，表兄叫云哥，是个会唱“花儿”的歌手；表妹叫青妹，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子。他们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亲如手足。两人都有一个寡母，早就给他俩订下终身。他们住在老龙潭边，那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潭水清澈得像一面明镜，青山绿得像潭里的碧水。云哥每天到青山上放羊，羊儿满山跑，云哥的“花儿”也满山飘。青妹每天对着龙潭碧波梳妆，倾听着云哥的“花儿”。

一天，云哥又在山上唱起了“花儿”——

山丹丹开花(者)满山崖，
老龙潭里(者)开一枝牡丹花。
千朵万朵(呀)我不采，
单采一枝(呀)牡丹花。

青妹听见了云哥的“花儿”，羞涩地朝着龙潭碧波对起“花儿”来——

龙潭里的牡丹(者)红彤彤，
青山上的马莲(者)蓝茵茵。
采一枝马莲(嘛)下山来，
牡丹花比不过马莲花儿俊。

从那以后，两朵花儿一起开在了潭边。云哥常给青妹讲故事，有一回，当云哥讲完了孟姜女的故事，不由长叹一声，说：“如今日子很不平静，到处都在抓夫修筑长城，我也保不住哪天被抓，我要是也像范杞梁……”青妹连忙捂住云哥的嘴说道：“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不说不吉利的话，也难免祸从天降。这天晚上，老龙潭的人家早已入睡。云哥忽听得一阵犬吠，急忙披衣下炕，趴在窗口上张望。不料，一帮子士兵冲进家门，云哥来不及躲避，就被反绑了双手，拖出门去。云哥娘哭喊着追到门口，眼睁睁看着云哥被带走了，她一晕，倒在了地上。

青妹起先闻听狗叫，也披衣下炕，趴在窗口上张望。耳边仿佛听见云哥的声音：“如今日子很不平静，到处都在抓夫修筑长城，我也保不住……”青妹不由得一阵心酸。突然，她听见了姑妈的喊声，赶快向姑妈家跑去，一见姑妈倒在门口，她大声哭喊：“姑妈，姑妈！”好一阵子，云哥娘才醒过来，她告诉青妹，云哥被抓走了，说完，双眼一闭，就再也没有醒过来。青妹连哭带喊：“大叔、大伯，快来呀，我姑妈死了，云哥被官府抓走了！”久病在床的青妹娘听见哭喊声，一气一急，一头扎在了炕沿下，也死了。

多亏乡亲们安葬了两位老人。从此，青妹每天不是到坟前哭娘，便是到潭边呆坐。青妹回想着与云哥对“花儿”，听云哥讲故事的情景，无限悲痛，直到天黑，她才拖着疲乏的步子回家。

秋风扫尽了青山上的落叶。青妹心想：孟姜女能千里寻夫，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云哥？于是她便给云哥赶做了棉衣棉鞋，打起包袱，向北走去。她翻山越岭，跨碱地，过沙滩，碰上行人就打听，终于找到了长城。青妹沿着长城向东走，天气渐渐寒冷，沙尘沾满她的鞋袜，雪花落满了她的头巾、衣衫。好不容易来到银川附近的长城脚下，仍旧未见一个民工的身影。她不禁仰天长叹：“云哥哟，你在哪里？长城修到哪里去了？”忽然，耳边响起了一支熟悉的“花儿”——

山丹丹开花(者)满山崖，
老龙潭里(者)开一枝牡丹花。
千朵万朵(呀)我不采，
单采一枝(呀)牡丹花。

青妹连忙对起“花儿”：

龙潭里的牡丹(者)红彤彤，
青山上的马莲(者)蓝茵茵。
采一枝马莲(嘛)下山来，
牡丹花比不过马莲花儿俊。

青妹边听边四处寻找，却不见云哥的身影。侧耳细听，才听出那“花儿”是从长城脚下的一个地方漫出来的。青妹扑到那里，“花儿”却停止了，只隐约听到云哥的声音：“我要是也像范杞梁那样……”青妹此时痛不欲生，便一头撞在边墙上，鲜血汩汩流淌，顿时染红了长城的墙基，染红了长城脚下的土地，土地上立刻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后来，那地方又长出了茂密的枫树林。深秋季节，每当夕阳下山，染红了山林，殷红的枫叶，似乎在讴歌这对忠贞的恋人。

到了清代，有一位官员留下了一首题为《边墙夕照》的诗——

一截颓垣柳陌河，长城饮马此中过。
挥鞭小驻斜阳里，贪看边山红叶多。

（周　登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