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祝 词
俗话说,蒙古人讲吉利。祝词是蒙古民众的生产和日常生活中针对某一种民俗事象,按照一定曲调吟诵的祝愿未来美好生活的歌谣。如蒙古民间做毡子时候的祝词:
祝做成的毡子经久耐用,
足够作七十座蒙古包的毡顶,
祝做毡子的人吉祥如意,
活到一百岁享尽幸福。[46]
既祝愿人们的劳动成果时代相传和被更多的人享用,又祝福劳动成果的主人吉祥幸福,这就是蒙古民间祝词的核心主题,即向往美好的生活。
蒙古祝词共同的特点是以吉利的言辞赞美和祝福所举行的民俗事项和当事人,以希望达到美好的理想。因此,以语言吉利为出发点的祝词与以语言崇拜为基础的咒语之间具有内在传承关系。我们认为祝词的起源在于善意咒语。[47]譬如,蒙古人相信被宰杀的牛羊的灵魂在其寰椎中弥留三天以后才离去。因此,人们吃颈骨肉的时候,掰开它并说咒语:“落到之处/生下红牛犊吧/打到之处/生下斑毛牛犊吧/屠宰的地方/生下花牛犊吧! ”[48]很明显,这是一种把灵魂寄附于寰椎的观念与牲畜的繁殖联系起来的接触巫术,即认为灵魂寄附的寰椎就能招引牲畜的繁殖。而就是这只有六行的咒语后来发展成百余诗行的《寰椎祝词》,具体做法也由原来简单的巫术动作发展成比较复杂的民俗仪式。蒙古人每年入冬后要准备一年的肉食,屠宰很多牛羊,并举行“达尔汗宴”仪式。屠宰牛羊的人叫做“达尔汗人”。“达尔汗人”把牛颈骨的肉吃干净后将其挂在主人家蒙古包的西南墙角上。三天后主人召集左邻右舍举行盛宴,并将挂在蒙古包内支架(哈那)上的牛颈骨取下来,与马奶酒一同献给“达尔汗人”。于是“达尔汗人”品尝主人献的酒,并把酒洒在牛颈骨上,顺着太阳转三圈后献给火神,然后吟诵《寰椎祝词》:

民间绘画:蒙古人做毡子
从北边来的寰椎骨
用金银点缀的寰椎骨
从南边来的寰椎骨
用油脂涂抹的寰椎骨
从古至今对我们有恩德的寰椎骨
从我们的祖先开始就祝福过的寰椎骨
……
一岁牛犊的时候
就让我们吃上黄油和奶酪的寰椎骨
两岁的时候
就让我们穿上貂皮和绸缎的寰椎骨
三岁的时候
就让我们佩戴珊瑚和珍珠的寰椎骨
四岁的时候
拉犁耕地使我们心喜的寰椎骨
五岁的时候
套到牛车拉我们去叩拜宗喀巴佛的寰椎骨
……
十岁的时候
放到丰美的草场上长肉长膘的寰椎骨
十一岁的时候
牙齿开始松动和脱落时屠宰的寰椎骨
祝你落到之处生下红牛犊
祝红牛犊繁殖到千万头!
祝你打到之处生下斑毛牛犊
祝斑毛牛犊繁殖到千万头!
祝屠宰的地方生下花牛犊
祝花牛犊繁殖到十万头!
祝花牛满山遍野地吃草,
祝花牛犊个个成为大象一样的犍牛,
祝长犄角的牛群覆盖阿尔泰的戈壁滩,
祝弯犄角的牛群繁衍到无数头!
祝牛群繁殖盛旺,
多得我们数都数不清楚,
多得我们赶都赶不过来,
如果有谁问这是谁家的牛群?
就告诉他这是这一家主人的牛群![49]
这篇《寰椎祝词》不但在篇幅上远远超过了上述咒语,而且还铺叙了牛的一生及对牧民生活的种种贡献,而且以夸张的言辞祝福了牛群的繁盛。《寰椎祝词》继承了咒语的繁殖牛群的核心主题,而且以韵文叙事的风格和夸张、比喻等修辞特征构成了祝词这一独立的民间歌谣体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