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书信的流变(代序)

书信的流变(代序)

书信文化历史悠久,具有特殊的魅力,是人类文明生活中出现极早、流行极广的一种实用性文体。关于它的源起,历来说法不一,众多的研究者从不同的方面对此作了探析,研究者的真知灼见,为我们把目光投向更悠远的历史,从深厚的文化沉积中去探寻线索,做了有益的铺垫。我这里不避孤陋,对书信的起源和它的演变做点探讨,供方家批评。

先从“专”字说起。“专”,甲骨文像手持纺锤(原始的捻线工具),从又或从寸,示以手拨运而使之旋转,为会意字。《甲骨文字典》训其“为转之本字”。因而从“专”之字大概都有转动之义。《诗经·小雅·斯干》“载弄之瓦”,毛传云:“瓦,纺专也。”纺专即纺锤,它的核心功能在于转,因此命名。

《甲骨文编》卷三有“专”字31例,又据《卜辞通纂》《甲骨文字集释》《殷墟卜辞综述》等,其字在卜辞中主要用为人名、地名。作地名之“专”,大概是从人名而来。作人名之“专”,有的以侯伯名,但更多的则是贞人或卜人名。迄今所能确定的卜辞中贞人有123个,据陈梦家考定,“专”出现于早期甲骨卜辞,为武丁晚期卜人。贞卜之人是掌卜问的史官,“祭祀占卜时代王言事,于卜辞中能‘转达’上帝鬼神之意”。其职责十分明确:在天地神人之间转言传意,所从事职业相当于后来的“执讯”。贞人而称“专”,可谓名实相符。

《说文》释“专”字,曰:“六寸簿也。”这应该属于引申义。“簿”即药,指手版。上古时无论贵贱皆执茹从事。《释名》:“贫,忽也。君有教令,及所启白,则书其上,备忽忘也。”又,《礼记·玉藻》“史进象贫,书思对命”,郑玄注:“思,所念思将以告君命者也。对,所以对君者也。命,所受君命者也。书之于筋,为失忘也。”主在告命、受命两面。据《玉藻》,其长度为二尺六寸,这是礼制严明情况下的规定。那么,在告命、受命作为原始文明中某种需要而出现之时,就必然已有其相应粗陋而原始之“妨”。书而备忘,用为告、受,这就是“专”——转言传意之义所在。

随着社会的发展,交往日益频繁,音讯转传应运而生。郭沫若先生在《卜辞通纂》中,曾就所辑第431片、512片、513片甲骨卜辞作过一番考释,认为这里记录的,是从千里之外的西北边境“传至殷京”(今河南安阳)的“边报”。在外来侵犯十分频仍的当时,凡有军情,则击鼓为号,借助鼓声传递消息。如遇特别紧急复杂的情况,鼓报之外,则有口头传报或诉诸文字形式的书报。这些卜文中“告曰”以下显系“边报”,很有可能就是“书之于筋”“以告君命”的传报文字,或是对原有通讯传报文字的转述。换句话说,这应该是记录或转载迄今发现最早的通讯文字,即传递军事情报的书信。在文明程度逐步提高、“书之于笛”已不成其难事的当时,书面通讯形式产生之必然是显而易见的。汉语中“音”“讯”二字并举联义,并作为“书信”的同义语,应该是原始背景下书信的独特传递方式。

交通的发展是讯传的先决条件。甲骨文、金文中“行”像四通之路,这足以说明殷人已重视道路的建设,应该有比较畅通的道路。又从卜辞以及地下发掘所提供的资料来看,殷代的交通工具,除水行的舟(两木相拼之木筏)而外,陆地上已大量使用的车、马,并已有严格的车马制,可知当时通行还是较为便利。所以诸如“往来”之词在卜文中已是屡见不鲜。与书信的传递同样需要有不断改善的交通条件的商业,在殷代已开始脱离实物交换的原始萌芽阶段,而进入货币贸易的实质性时期,如武丁卜辞中已有“锡(赐)贝”“锡贝朋”(贝以十枚为一朋)的记载,晚殷金文中的“贝”也多作为赏赐之物,而河南安阳大司空村还出土了青铜贝。这说明“贝朋”作为饰物的历史已告结束。还有,当时的手工业及冶铸业均已非常进步。其原料,有的要从很远的地方运达,这必须要有畅通的交通作保证。因此,我们可以相信,在殷商时代,用于军事或官政的通讯,不仅是出于实际的需要,而且已有其现实的可能。

至周代,讯传发展为日益完备的“传逮”制度。“传”为骚传之车,其字取义于“转”,为“专”之假借;“避”为释传之马。专置“行夫”之官掌邦国传速之事,特设“置邮”(释站)以“传命”,又据《礼记·曲礼下》《诗经·小雅·大东》《国语·周语中》等,可知周代在道路修建与保养方面更有规模性要求。《易·旅》中叙商人行旅,已有止宿“处”“所”,即旅馆之便。《周礼·地官·遗人》载:“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候馆有积”,以仓廪委积供羁旅艰厄之用。由此,可以想见当时骚制之规模。一般情况下,信件由骚道一站一站传送,遇有紧急之事,则派特使专送。《左传·文公十七年》载:“郑子家传执讯而与之书,以告赵宣子。”杜注:“执讯,通讯问之官。”孔疏:“使执讯,使之行适晋也。”其讯传之便捷如此。这说明,在周代,通讯的发展已进入一个新阶段。于是,关于“书”“简书”的文字记载亦开始见于先秦古籍。从《诗经·郑风·子拎》“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中“嗣音”(续音讯)二字,可见其时书信已同时成为民间交往的重要媒介。刘勰所谓“春秋聘繁,书介弥盛”,姚鼐所谓“春秋之世……列国士大夫或为书相遗”,显系书信发展渐盛的情况,而并未溯及其源。

书信之“书”,《说文》释为“著也”。凡著于简册、上报下命、往来声问之文字,原先通称为“书”。书之为体,起于实用,它一开始就显示出其固有的特征:对象性、叙述性和传递性。

在最早的关于“书”的概念中,不分上下而唯见彼此。这一点,刘勰在《文心雕龙·书记》中说得很明白:“战国以前,君臣同书。”如乐毅《报燕王书》,实是因燕王“使人让(责备)乐毅,且谢(谢罪)之”而“使人献书报燕王”的一封回信。所以刘勰将“书”与“记”即奏记归为一体,给它下的定义也比较宽泛,认为“书者,舒也”,其特点在于“舒布其言”。君臣同书、书奏同源,正是由书的告、受的意义决定了其原初的文化命运。

在古代,“书”“信”二词有别,“书”指函札,就是信件;“信”指使人,就是送信的使者。换句话说,现代所说的书信,古时称为“书”,如司马迁的《报任安书》、王安石的《答司马谏议书》等。现代汉语中,“书”仍保留了“书信”的意思,例如“情书”“家书”等。“信”字从人从言,是个会意字,即所谓“人言为信”,本义是言语真实、诚实。《说文》:“信,诚也。”《老子》:“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用的就是其本义。“信”的今义为书信。

秦汉定制立仪,乃专以“上书”为章奏,以“赐书”为诏策。其时即便专于朝政策封制命的奏议与诏昭告,往往在习惯上也还是称作“书”,如司马相如《谏猎书》、路温《舒尚德缓刑书》以及汉文帝《赐南粤王赵佗书》、汉昭帝《赐燕王玺书》等。其实,上书者,上呈之书也,赐书者,下赐之书也,在本质上就是书信。而邹阳《狱中上梁王书》,则纯属为个人辩诬的书信,在内容和意义上与一般朝奏自是不同,从“上书”二字使用之泛,可见书信定体之初,必然显示出书、奏同源的文化源远。

从关于“舒”的指认中,刘勰说:“详总书体,本在尽言,言以散郁陶,托风采,故宜条畅以任气,优柔以释怀;文明从容,亦心声之献酬也。”写信的目的,在于把“心声”传达给对方。而真正使书信从文牍中完全脱离出来,成为朋友之间交流“心声”的工具,那是在汉代。“汉来笔札,辞气纷纭。”司马迁之报任安,杨晖之酬会宗,马援之诫兄子等,或悲慨淋漓,抑扬寸心,或谆谆告诫,语重情长,已显露出书信在表情达意方面的独到之处。

魏晋南北朝时期儒学衰微,玄学大盛,士人多“越名教而任自然”,以谈议为尚。思想的解放,推动了书信体的发展。这时,涌现了一批书牍名家,有“号称翩翩”的阮瑀、“半简必录”的孔融、“留意词翰”的应瑒,还有曹丕、曹植、陈琳、嵇康等等。这些文人以自己遭逢乱世的独特体验,或议政,或论学,或谈玄,或述趣,或叙离,或记游,扩大和丰富了书信的内容,增强了抒情的色彩。在交流思想、传达情意的同时,他们率性任气,天才艳发,往往假书信以骋才华,多情文并茂之作。六朝时骈风盛行,而如吴均、陶弘景等人的骈体小简,却全无一般骈文辞靡语滞的弊病,亦能以文藻新巧、意境超迈取胜。于是,书信又因其绚烂的艺术色彩,从单纯的应用性文体变为一种具有独立地位的文学样式。

唐宋两代崇尚古文。在新的文学风气的影响下,书牍之文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内容更切实际,笔法更趋平易,往往于议政、论学之际,叙说遭遇,慨叹人生,发自肺腑,出现了不少既有政治、学术价值,又十分亲切感人的书信体文学名篇。这在唐宋八大家的书信中最为多见,如韩愈《答李诩书》《答刘正夫书》,柳宗元《与友人论为文书》《答韦中立论师道书》,曾巩《寄欧阳舍人书》,苏轼《答谢民师书》,欧阳修《与高司谏书》,王安石《答司马谏议书》等。还有一些书信,则是落笔于眼前实境,即事而议,述乎小而发乎大,因情而叙,言乎志而明乎理。如柳宗元《贺进士王参元失火书》,朋友遭火劫,家资毁于一旦,不去安慰,反为祝贺,这看似悖乎情理,然而通过透辟的分析,又句句入乎情理之中,可谓奇文奇论,妙笔惊人。韩愈《与陈给事书》《答窦秀才书》《应科目时与人书》等,引譬联类,情文相生,亦自气调不凡。再如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王绩《答刺史杜之松书》、李翱《寄从弟正辞书》、李商隐《上河东公启》等一类书信,亦多于寻常间为文,抒怀而出,发引性灵。另外,盛唐人才辈出,对于恃才傲世、力图逞志的才子们来说,最大的人生危机莫过于怀才不遇,因此,上书以行干谒,在他们实是司空见惯之举。如李白《与韩荆州书》、韩愈《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等等,旨在干谒而无意乞怜,吐辞恳切却不失清高,读此,亦可见一代之风气。在这里,书信的尽言以述怀的功能性意义,已体现为述怀以求进的功利性内容。

至明代,书信之流行更广,内容已涉乎社会人生、思想学术、个人经历、日常生活等各个方面。在黄宗羲所编《明文海》中,“书”凡列为二十五目,其包罗之广,于兹可见。明代学派纷呈,文人的思想比较活跃,书信中论诗文、谈学问者颇多,如李梦阳《答周子书》《驳何氏论文书》,何景明《与李空同论诗书》,唐顺之《与茅鹿门主事书》《答蔡可泉书》等。笔调风格,也往往与其文学主张相应,如“前七子”中徐祯卿的《重与献吉书》,通篇作览游之叙,无一字旁迁,而字对句偶,铺张恣肆,洋洋千言,实有汉大赋之风致,魏晋书信之神韵。李贽标举“童心”,反对“道学”,《又与焦弱侯》《答耿司寇》等书信,文字泼辣,揭露深刻,正可体现其思想。三袁推崇“性灵”,宏道《与丘长孺书》等,可谓“任性而发”,真率自然。明末反清斗争中则多慷慨悲歌,夏完淳临难陈词,一封《狱中上母书》,发尽肺腑,悲壮恸人。

清初开朴学之风,“则以与书一门,为辨析学问之用,洒洒千言,多半考订为多。文家沿用其体,凡意所不宣者,恒于与书中倾吐之”。可见书至清代,作用又专与探讨学问有关。亦是魏晋之遗风。顾炎武有一组《与人书》,其中不乏此类书信。魏禧、袁枚、章学诚、方东树等清代学者,擅以书信谈文论学者比比皆是。而如洪亮吉《与孙季述书》、林则徐《又复苏鳌石》等,作为朋友间的普通书信,好似促膝谈心,推心置腹,然所述亦必涉乎学问、时政。这与当时“诵史鉴,考掌故,慷慨论天下事”(张维屏)的风气以及清人为文之重“立言”尚“因时”(梅曾亮)有关。而把对天下之事的关切表现为自我生命意义上的一种极致的,那就是林觉民的《与妻书》。这封信一开头便从情理关合处跌激出一个大起大落的严酷事实,从而列述四个生活片断,柔情蜜意,历历在叙,又郑重托孤,想象死后之以灵相傍、以哭相和、以梦相见。尤为感人的是,作者把一己之爱为天下之爱,将儿女情愫融入革命者的怀抱。与夏完淳《狱中上母书》之耿耿于“忠”“孝”不同的是,林氏更多地表现了20世纪初清王朝全面崩溃之际,在民主思想影响下,一代新人的觉醒与坚定、乐观的革命精神,此外,以郑燮十六封“家书”为代表,所叙虽为日常琐事,但情感真挚,文字朴实,信笔所到,却往往以小及大,“言近指远”,因而亦成为清人书信文中颇为引人注目的一个部分。

作为与文章一体的古代书信,有它自身发生与发展的过程。书信原始状态就具有的实用性、对象性、叙述性、传递性,这就形成了它的因事随意的“尽言”特点和因机制宜的呈示方式。即以其名称而言,古代书信还有几种不同的名称。

简——古代在纸张发明之前,用削成狭长的竹片作为书写材料。这种竹片称“简”。用于写信的称为“书简”,指信件。拿竹片当纸往上面写字,称之为“竹简”。在书写之前,要挑选青竹简,在微火上烤炙使之脱水。经烘干的竹简易于书写,且不易为虫蛀。经烤灼,竹简表皮渗出水滴,犹如人体“出汗”,故称经烘烤处理过的竹简为“汗青”,引申为书册、史籍。

牍——古时书写用的薄而小的木片叫做“牍”。汉代对把“简”和“牍”串起来写文章有明确规定:政府写诏书律令不得宽于三尺,民间写书信不得宽过一尺。故书信又名“尺牍”。

柬——与“简”通用,是书信、名片、帖子之类的通称。如“请柬”“贺柬”“书简”等。

素——古代称白绢为“素”。用一尺见方的白绢(或白绸)写成的书信,称为“尺素”,后为书信的代称。

笺——原指供题诗作画用的精美小竹片,后引申为书信的代称,也指写信或题词用的纸,如“便笺”“信笺”等。

函——原指封套。古代寄信用鱼形木匣递送,这种木匣称为“函”,后称信件为“函”,如“函件”“信函”“来函”“公函”等。

札——原指古代书写用的小而薄的木片,后指书信,如“信札”“书札”“手札”等。

在古代诗词作品中,“书信”往往和“鲤鱼”“双鲤”“双鱼”连在一起。例如,“相思望淮水,双鲤不应稀。”(刘禹锡《洛中送崔司业》)“蝶去莺飞无处问,隔水高楼,望断双鱼信。”(赵令畴《蝶恋花》)其中均使用了“鱼传尺素”的典故。这个典故出自汉代乐府诗《饮马长城窟行》:“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实质上“双鲤鱼”是信封;“尺素”是一尺见方的本色丝绢,就是信纸。诗中的“双鲤鱼”是指雕刻或彩绘成鱼形的两块木板,作为一底一盖。木板上刻有三道线槽。把书写在绢帛上的信放在两板中间,合拢齐缝后,用细绳在线槽处捆绕三圈,然后再穿过一个方孔缚住,在绳端或交叉处,封以黏土,上盖印章,以防私拆。这就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信封。收信人开启信封后,鱼形信函则分为两块,就成了“双鲤鱼”了。至于“呼儿烹鲤鱼”,使用艺术表述手法,形象生动。旧时有灯谜“呼儿烹鲤鱼——打一城市名”,谜底即为“开封”。这可从阅读欣赏侧面说明人们对这几句诗的理解。战国、秦汉时期用这种木制信封。魏晋之后流行用纸、帛作书写材料,信封由木板改为厚茧纸制的两片,两面仍绘有鲤鱼形。直至唐代,还在仿制鲤鱼形信封。因而,古代一直以“双鲤”代称书信。

雁足、雁帛、雁书、鸾笺——《汉书》记载苏武故事,言苏武被拘匈奴,牧羊于北海,后来汉朝廷要求匈奴放归苏武,匈奴谎称武已死。汉使则谓单于,汉皇在上林苑中,得北来雁,雁足上系着帛书,说苏武等在某泽中,单于只得放苏武归汉。于是,书信又有了雁足、雁帛、雁书等代名词。

再如,宋时蜀地善制十色彩笺,笺上隐然有花木麟鸾图案,这样,书信又多了一个别称:鸾笺。

八行书——旧时竖式信笺,多用红线划分八行,书信也别称八行书。

我们说,在古典散文中,唯有书信内容最广泛,形式最繁复,无论社会生活、个人生活的各个方面,上至君国大事,下如日常所感,皆可入书。而所谓尽言达意,全在一个“情”字。好的书信散文,往往心意真挚,情溢于辞,正如林纾所言,“大抵与书一定之体指陈时政,抗论世局,或叙离惊,或抒积愤,所贵情挚而语驯,能驾驭控勒,不致奔逝……奋其逸足,则法程自在,会心者自能深造之也”。所以,较诸其他一般文章,书信中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更真实,体现的个人色彩更强烈。因而,读古人的书信,“往往能得到比看他的作品更其明晰的意见,也就是他自己的简洁的注释”。书信在写法上极为灵活,叙事、说理、抒情无所不可,骈散长短各式俱宜,它特别讲求根据不同的对象选择不同的表达方式,这就是被刘勰肯定为“百封各意”“亲疏得宜”的“尺牍之偏才”。

由此可见,中国古代书信,实际上远远超越了它本身的实用性的存在价值,以其独特的光彩,成为散文园地中一枝靓丽的奇葩。而在人类文明已进入电子通讯技术的今天,拜读前人至真、至善、至美的书信,您的心灵洁净而丰富,您的人生壮美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