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Anna和Erikson的自我心理学

一、Anna Freud的自我心理学

Anna Freud(1895～1982)是Freud的小女儿。她13岁就开始参加维也纳精神分析学会的星期三讨论会。1918年，她开始接受父亲的精神分析，并在1922年被正式批准成为一名精神分析师。Anna的一个重要的贡献是开创了儿童精神分析研究。她的工作对日后自我心理学(ego psychology)的建立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图5-5　Anna

(一)自我与防御机制

Freud强调本我和潜意识，认为自我只是本我和超我之间的传递者。自我在不违反超我的情况下来寻找满足本我欲望的现实途径。自我只是本我的仆人，除此之外，它本身并没有特别的功能，只有本我才是整个人格的能量提供者。Anna则更突出自我的作用，认为只有通过观察自我，才能了解本我与超我的活动方式；对心理异常的矫正，也是要使自我恢复统一性。把分析自我作为解决所有精神分析问题的起点，是精神分析发展史上的一大进步。Anna认为，自我采用的防御机制不只是一种妥协，还具有重要的适应意义。在适应社会环境的过程中，这些机制的运用是正常而且必要的。健康人和神经症病人都会潜意识地运用防御机制，区别仅在于是否运用得当。

Anna在《自我与防御机制》(1937)一书中除了对其父提过的10种防御机制进行总结，又添加了5种重要的防御机制，分别为：(1)利他主义(altruism)，是一种投射作用，指的是通过满足别人的需要来对自己的本能冲动做出利他性降伏(altruistic surrender)。(2)对攻击者的认同(identification-with-the aggressor)，也是一种投射，指接受令自己恐惧的对象，通过在内心把自己与他等同来消除恐惧。(3)否认作用(denial)，是指人们将威胁事件排除在意识之外，不承认它的存在，以减轻焦虑。(4)自虐作用(turning-against-self)，是一种受虐癖现象。患者把冲动转向自己，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通过折磨自己、使自己受苦以达到内心平衡。(5)禁欲作用(asceticism)，主要发生于青少年时期，这一阶段本能冲动逐渐增强。为了消除性冲动造成的不安，他们会通过禁欲来约束自己，以免越轨。

(二)儿童精神分析

Anna在长期的儿童心理研究中发现，对儿童进行精神分析不能套用成人的精神分析模式。儿童的身心都还处在发展中，具有脆弱性、可塑性。对儿童进行分析时，分析者不应完全把注意力放在症状上，而应关注儿童未来的身心健康。Anna特别强调，在儿童人格的形成过程中，环境因素影响很大，努力创设一个良好的教育与生活环境是解决儿童心理冲突的关键。

Anna还提出发展线索(developmental line)的概念。发展线索主要强调自我在儿童的成长发展中所起的作用，它描绘了儿童正常发展过程中的特征表现，也可以作为儿童发展不良的指标。发展线索的主要内容有：从依赖他人到情绪上的自主；从哺乳到合理饮食；从大小便失控到能进行适当控制；从对身体管理不闻不问到负起责任；从关注自己的身体到关注玩具；从心理自我中心到建立友谊关系。发展线索的提出使精神分析不再只限于对潜意识这一纯粹内部世界进行分析，开始逐渐接近人的现实生活，因而具有进步意义。

在儿童精神分析的观点上，Anna与另一位著名精神分析学家Klein发生了很大的分歧。Klein认为，在儿童的发展中，人际关系的作用比生物性的内驱力更为重要。口唇期婴儿与母亲之间关系的体验，决定了他以后好与坏的观念原型。另外，儿童潜意识中的冲突可能在自然的游戏活动中表达出来，因此对其游戏活动的分析比自由联想或释梦更有价值。Anna坚持传统精神分析原则，认为肛门期和性器期是儿童人格发展的主要决定阶段；在治疗技术方面，她也还是强调对儿童幻想和梦的分析。

Anna对自我心理学和儿童精神分析的建立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尽管如此，她始终恪守正统精神分析的理论观点，认为自我仍然以潜意识为主导、受本我的支配。另外有学者认为，在儿童心理治疗的问题上，她对社会环境的关注也只不过是强调改善家庭环境，这反而掩饰了社会的真正矛盾对个体的作用。与她相比，Erikson在自我心理学的道路上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二、Erikson的自我心理学

Erik H.Erikson(1902～1994)出生在德国的法兰克福，其生父是丹麦人，而养父是犹太人。小时候，犹太教儿童认为他是外邦人，而一般儿童又认为他是犹太人，两边都不接纳他。这种经历使他多次遭遇自我认同的问题。在25岁时，他结识了Anna Freud，从而进入到精神分析的学术圈子里。1933年，Eriksen为了躲避纳粹的迫害而迁居美国波士顿，成了那里最早的儿童精神分析学家。他在儿童心理分析方面独树一帜，其著作《儿童与社会》(1950)、《同一性：青春期与危机》(1968)、《游戏与理由》(1977)等在心理学界有着极大的影响。

图5-6　Erikson

(一)自我心理学

Erikson对Freud的许多观点进行了扩展完善，自我心理学观是其整个理论的核心。Freud在自己的理论中特别强调本我的作用，而自我(ego)则只是本我和超我之间的传递者。Erikson的自我概念则更为理智、开放和积极。他认为自我是独立的力量，并把诸如信任、希望、意志、自主性、勤奋、同一性、忠诚、爱、创造、关心、智慧等品质都赋予自我，主张具有这些品质的自我能够创造性地解决人生发展每个阶段的问题，决定个人的命运。自我有着重要的建构功能，能帮助个体积极地适应环境变化；在个体面对危机和冲突时，它有助于逐渐建立一种“自我同一性”和学习控制环境。

自我同一性(self-identity)是Erikson理论中的重要概念，是对自我的基本功能的描述。Erikson(1963)认为，在错综复杂的人类社会里，没有自我同一性就没有生存感。自我同一性的涵义比较复杂，包括我们的个体性(individuality)、整体性和整合感(wholeness and synthesis)、一致性和连续性(sameness and continuity)以及社会团结性(social solidarity)。在成长过程中，我们需要意识到自己作为个体的独特性，并要将成长中的所有经验片段整合为一个有意义的整体。我们需要知道自己的生命，过去以及未来，正朝向一个确定的有价值的方向前进。在社会生活中，我们也在积极寻求社会和团体对我们的接纳和认可。同一性是健康的自我必须保持的一种状态。当人缺乏同一性时会感到混乱和迷茫，陷入危机。这种危机通常会出现在青春期，但是绝不仅限于青春期。当社会快速变化和动荡不安时，人们也很容易产生同一性危机。

(二)心理—社会发展阶段理论

Erikson对Freud的发展理论进行了完善和拓展。他不再强调个体对身体快感的追求，转而关注社会心理和人际关系在个体成长中的重要意义，并把人格的发展放在生命全程中考虑。出生时，人还是一个未分化的混沌体，在生长过程中体验着生物的、心理的和社会的事件，并按一定的成熟度分阶段地向前发展。人的发展不仅表现为情绪过程或心理过程，而且将个人内心生活与社会任务加以结合，通过人际关系表现出来。人的发展分为八个阶段，它们依先天的次序进行。在每个阶段，个体都会面临一些“危机”，解决危机的方式将决定人格的发展方向。积极的解决办法有助于加强自我，形成较好的顺应能力；消极的解决办法则削弱自我，降低乃至阻碍自我的顺应能力。相应地，在某阶段对于危机的积极解决，会有助于下阶段危机的积极解决，消极解决会妨碍下阶段危机的解决。生物遗传因素只决定人格发展各阶段出现的顺序与时间，究竟如何解决每个阶段特征的危机，则与社会环境密切相关。

(1)基本信任对不信任(0～1岁)。相当于Freud的口唇期。在这一阶段，母婴关系是决定人格发展的主要因素。受到母亲良好照顾的婴儿能够发展起对外界产生信任感，而不良的亲子关系则不利于儿童形成对于他人和世界的信任感。

(2)自主性对羞愧和怀疑(1～3岁)。相当于Freud的肛门期。这个时期儿童的活动能力已经大大增强，他们会主动探索外部世界。若父母能够耐心和温和地鼓励孩子自由发展，就有助于他们建立自主性和培养信心。若家长过于溺爱或者缺乏耐性，则会使孩子变得退缩，并怀疑自己的能力。

(3)主动性对内疚感(3～5岁)。相当于Freud的性器期。这个阶段的儿童对周围环境和他人产生强烈的好奇心，父母要正确对待儿童的想像力和探索。成功度过这一阶段能提高儿童的自主能力，形成目标感。若解决不好，则可能使他产生内疚感和依赖性。

(4)勤奋对自卑(5～12岁)。这个阶段的儿童大多是在校学习。在与同伴的竞争与合作中，通过成功地完成任务，儿童可以体验到勤奋带给他们的自信和快乐。这时他们最需要的是老师以及父母的支持和鼓励，帮助他们避免自卑，积极健康地去生活和学习。

(5)自我认同对角色混乱(12～20岁)。此时，个体大都经历着一种身体上和心理上的巨变。在这样一个转型阶段，他们需要重新定位自己。于是他们将同伴、老师和父母对自己的评价，以及自我认识综合起来，理解、接受并欣赏自己。如果他们不能形成良好的自我认同，就会出现角色混乱，影响以后的人格发展。

(6)亲密对孤独(20～24岁)。在这个阶段，个体需要和别人建立稳定的亲密关系，如婚姻关系。如果在这个阶段我们不能坦诚地面对自己并接纳别人，就无法建立良好的亲密关系。如果长期经历这种孤独，就会导致情绪和个人满足感方面的欠缺。

(7)生产对停滞(25～65岁)。个人在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对家庭和社会做出贡献。人们通过照顾家庭、努力工作以获得生活的快乐和满足。倘若这时人们还无所事事，就可能会变得意念消沉，感到没有希望。

(8)完满对绝望(65岁至死亡)。到了老年期后，人们大多喜欢对自己一生的经历进行回顾。以满足的心情回忆往事的人，将获得一种完满的感觉；若是带着一种失望的心情回顾一生，就会给自己带来绝望之感。

Erikson的理论在教育、社会工作、职业以及婚姻咨询等领域都发挥着重要作用。虽然他提出了许多创造性的观点，但还是受到了一些批评。有人认为他的理论延续了Freud的观点，只是重新贴上了普通大众容易接受的标签。也有人认为，他有些概念模棱两可，欠缺精确(Rosenthal，Gurney，＆ Moore，1981)。还有人认为他的心理－社会发展阶段理论只适用于男性(Tavris，1992，p.37)和有一定经济保障的人群(Slugoski ＆ Ginsburg，1989)。

Anna和Erikson都是在继承Freud人格结构学说的基础上，将重心从本我转移到自我，并赋予自我以丰富的内涵和功能。而Horney和Fromm等人的社会文化理论则沿着Adler开创的思路走得更远，他们根本颠覆了Freud的人格结构和本能动力学说，不是将心理疾病归结为性本能与社会规范的冲突，而是归结为社会文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