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吐谷浑在陕北的活动

　　——延安市出土《李良仅墓志》研究

陕西师范大学西北民族研究中心　韩香

1993年3月，延安市文物局等在延安市柳林乡虎头峁村南，获《李良仅墓志》一合，现藏延安市清凉山文管所。志石为方形，边长为125厘米，厚15.5厘米。志文楷书，共38行，满行36～57个字。志文记述了李良仅曾祖及本人四代事唐及夫人子辈情况。1996年姬乃军、范建国两位先生发表《唐李良墓志铭考释》一文，对墓志录文进行初步研究；1999年陈根远先生发表《李良仅墓志考释质疑》，又对该墓志中存在的问题进行修正和研究。但对一些问题的探讨仍显简略。尤其是该墓志中涉及一些西北少数民数的迁徙及活动情况，史料价值比较高，未引起学界重视。笔者认为有必要进行进一步的探讨。

墓志录文全文如下

太白据乌孙之野，葱岭压西土之雄，而有禀两地之精，擅一朝之美者，得我公焉。公讳良，某仅（僅），某本属国之大族也。公侯古称无种，英杰果为间生，兼二善而辉耀家邦，总七德而连华帝萼者，其公之事业欤。曾祖讳珍，天革其衷，神授沉秘。当叛羌之作乱，有攘却之力。报于中宗，朝廷嘉扫除之勋，累迁右卫中郎将。祖义，专仗皇威，犯猎青海，席忠勇于严父，献覆捷于玄宗。由是器念加等，赐籍宗正，而为陇西人也焉。累拜骠骑将军。考如暹，习披艰之义训，熟便蕃之善图，阴率酋豪，密构杂虏。奉珍枝附，臣服来王。振臂一呼，而同归我朝者万余蹄，屈膝请事者千余帐。始居沙檄之地，坐为磐石之臣。代宗多之，特以所附之众，而开阁门府焉。累授诸卫大将军。贞元中，比以殊勋，拜延州刺史、兼安塞军等使。寻加散骑常待，兵部尚书。公即尚书之次子也。少禀奇特，介然不常，孩笑孤□，弱冠贞敏。早谕资忠之道，生知扞蔽之机。堂堂人中，落落高拔。器宇既由于天启，指挥若会于神谋。元和初，先尚书器之，奏授检校大理卿，兼监察御史，充左神策军行营先锋兵马使，延州安塞军番落等副使。二年，丁尚书忧。公执丧永慕，闻于士林。朝廷追骠骑之勋，又以安辑其部为意，佥谓公：植志宏远，标材爽逸，必能克绍父风，为我藩屏。六年，特拜延州刺史。其领军开府，一切如故。公荣参皂盖，宠专彤弓。惠化掩于龚黄，明练肩于颇牧。十一年，绩效显白，帝用多之，加御史中丞。长庆初，又拜御史大夫。公气蕴风云，心怀铁石，临人则煦于冬日，号令则严于秋霜。惠布黔甿，威慑种落。敬宗闻其善，诏加散骑常待。皇帝嗣位，改号大和，以公政美绥戎，才推制敌，诏迁工部尚书焉。公之理延安也，十八年矣。守国家之法令而不敢逾，循尚书之规模而不敢坏。军事晓畅，人无怨言。方将开土西戎，率化蛮□，绝氛侯于天垒.归远人于地维。不幸遘疾，以大和二年闰三月廿五日，薨于本州肤施县三交里之私第，享年卌六。廉使奏闻，皇情轸悼。呜呼!番部长号，人吏掩泣。噫!权位乃时人所趋，止足固前贤芳躅。清浊自异，分别古难。且在昔，有位者，既老而不为寿，贵而不为达，病而不为困者，有矣。公血气方刚，享年未几。势方属于鸿渐，志未展于鹏图。果能才遇疾而归休，终养疴而俟命者，不其鲜欤。陇西郡夫人，京兆第五氏，唐京兆尹盐铁度支使、平章事琪之孙，京兆掾平之女。行芳兰馥，动约箴规，柔婉习于门风，淑问辉于闲政。公长子拱，左神策安塞军押衙，兼衙前副兵马使。次子模，次子抚。陇西郡夫人生二子，长曰据，左神策安塞军押衙，兼押诸番府部落兵马使，仍袭阁门府都督。次曰搏，前崇文馆明经。又次曰扶，次曰挡。并衔哀假息，柴毁过礼。才高时辈，真可畏之后生；勇冠戎行，艺自轻于前敌。以其年八月十三日，护公之丧，迁葬于前肤施三交之南原，从礼也。宾御俨兮徒若墙，画柳驾兮野苍苍。旌旐飘扬而不进，笳箫咽兮泪浪浪。松烟森兮玄夜永，磨贞石兮刻遗芳/。铭曰:源浚流长，黄河汤汤。精耀可烛，太白之芒。含粹孕灵，是生中郎。灭燧斩叛，著勋我唐。其一/边堠始警，虏骑纵横。烈祖奋击，克剪搀抢。皇宗是籍，好爵以荣。冠盖蝉联，不朽之名。其二/鹗视振振，豹略如神。毅然霜雪，煦然阳春。折狱哀敬，决胜逡巡。威声妙算，歌讴远人。其三/□龟献兆，青鸟袭吉。晨光泱漭，容卫咸帙。枥马顾步而悲鸣，部落惨淡而如失。骑吹息兮闷黄泉，功业高兮辞白日。其四/峨峨新坟，松短山门。名洽周行，功为汉藩。青火热兮掩夜台，素车旋兮及精魂。顾马鬣而如在，□龙韬之可尊。其五/^①。

据志文记载，墓主李良仅为“某本属国之大族也”，显然是一位少数民族。对于其族属，姬乃军文认为是吐谷浑族。笔者同意他的看法。但姬文没有做进一步的论述。

志文开头云“太白据乌孙之野，葱岭压西土之雄，而有禀两地之精，擅一朝之美者，得我公焉。”太白指金星，金星代表西方，而乌孙指汉代一少数民族，活动于伊犁河、楚河一带，葱岭是古代对今帕米尔高原及昆仑山、喀喇昆仑山西部诸山的统称。李良僅又为“某属国之大族”，故可推断其先可能为来自西北一带的人，唐时因平定西北地区少数民族叛乱有功而被赐籍。

从志文可知，李良仅曾祖李珍，祖父李义，父亲李如暹及李良仅本人均有功于唐朝。李珍在唐中宗时对于“叛羌之作乱，有攘却之力。报于中宗，朝廷嘉扫除之勋，累迁右卫中郎将。”其祖李义“专仗皇威，犯猎青海”，而后“献覆捷于玄宗”，并“赐籍宗正，而为陇西人也”。由此可推断当时的所谓的叛羌，大概指的是在西北青海一带活动的羌族。李珍既然平定羌乱有功，同时李义又曾“犯猎青海”，他们也应是活动于青海附近一个少数民族的部落首领。

据史载，唐初活动于青海一带的羌族当时主要是党项羌。《新唐书·党项传》云：“党项，汉西羌别种，魏晋后微甚。周灭宕昌、邓至，而党项始强。其地古析支也，东距松州，西叶护，南舂桑、迷桑等羌，北吐谷浑……以姓别为部，一姓又分为小部落，大者万骑，小数千，不能相统”。从党项的兴起到唐初，其内部没有建立统一的部落联盟或国家，党项羌应是汉魏后居于今青海、甘南和四川西北的西羌诸部发展而来，是居于这些地区的西羌在北周后的泛称。当时党项的南面是舂桑、迷桑（均在今青海果洛一带）等羌，北面是吐谷浑，双方的关系比较密切。因党项各部“不能相统”，所以在唐初很大一部分为吐谷浑所役属，双方经常联合寇扰唐之边境。因而志文所称李良仅为“某属国之大族”，当时的党项因受吐谷浑役属，还不能称属国，因而该“大族”应该是指活动在其北且与党项关系密切的吐谷浑。

吐谷浑最初是辽东慕容鲜卑的一支，公元五世纪从慕容鲜卑中分离出来，西迁至今内蒙古的阴山，后又从阴山南下，逐渐统治了今甘南、四川西北和青海等地的氐、羌等族。至吐谷浑孙叶延时开始建立政权，以祖父吐谷浑之名为姓氏，亦为国号和族名。疆域最盛时东起今甘肃南部，四川西北，南抵今青海南部，西到今新疆若羌、且末，北隔祁连山与河西走廊相接，但主要以青海为中心。隋朝时，始由盛转衰，炀帝大业年间曾征服吐谷浑，于其地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隋末，吐谷浑有所复兴，但势力已大为衰弱。唐初，吐谷浑虽不断遣使至唐，但也经常联合党项寇饶唐朝西部边境，党项各部也开始逐渐摆脱被吐谷浑役属的地位而归附中原王朝。唐贞观九年（635年），唐派李靖率兵击讨吐谷浑，吐谷浑归降唐朝，唐封吐谷浑王诺曷钵为河源郡王、可汗。但与此同时吐谷浑南面的吐蕃政权兴起，并向四周扩张，北面的吐谷浑，东面的党项成为其进攻的目标。太宗贞观十年（636年），吐蕃进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亢，走青海之阴，尽取其资畜”。高宗龙朔三年（663年），吐蕃禄东赞派大兵进攻吐谷浑，吐谷浑国覆亡。诺曷钵部初徙于凉州之南山，后自凉州徙于鄯州，其后又徙至灵州（今宁夏灵武南）鸣沙县地，唐于此置安乐州以安置其部。后又有一部分受吐蕃役属的吐谷浑部降唐，被安置在河西各地。后随着吐蕃势力的扩张，这些吐谷浑部众又向陕西北部、宁夏、河东、朔方等地迁徙。

李良仅曾祖李珍时所谓“叛羌之作乱”，应是唐初党项羌等寇扰唐边境的行动。李珍因对叛羌有“攘却之力”而被迁右卫中郎将。唐初党项很大一部分为吐谷浑所役属，双方经常联合寇扰唐境，但随着吐谷浑归降唐朝及被吐蕃所灭，其所控制的党项羌或归附于唐，或为吐蕃所控制，而这一时期唐与吐蕃争夺青海的斗争也很激烈。志文中所提到的中宗时“叛羌之作乱”，大概是指党项羌在吐蕃的指使或联合下侵扰唐境，吐谷浑某部因助唐平定有功而被嘉奖，因而作为部落首领的李珍被赐官。至其祖李义时，则因经略青海有功，在玄宗时被赐姓李，而为陇西人。所谓“专仗皇威，犯略青海……献覆捷于玄宗……赐籍宗正，而为陇西人也焉”，应是指开元十一年（723年）青海吐谷浑部落率众诣沙洲内属一事。《册府元龟·外臣部》载：“（开元）十一年九月，吐谷浑率其众诣沙洲内属，招张敬中安存之。降书吐浑曰：‘卿北被吐蕃收留，阻我声教，自弃沙塞，于今数年。彼蕃每肆侵凌百姓，闻甚辛苦。今远申诚款矣，朕甚嘉焉’”。《通鉴》亦载此事：“先是吐谷浑畏吐蕃之强，附之者数年。九月，壬申，帅众诣沙州降，河西节度使张敬扶纳之”。可知这批吐谷浑部落曾依附吐蕃多年，后在唐朝的支持下，于玄宗时率众内属，其后受到赐姓改籍等。正如志文后铭曰“皇宗是籍，好爵以荣”，故改姓李，为陇西人，李珍本人也累拜骠骑将军。

至李良仅父李如暹时，吐蕃势力已侵占河陇，活动在这一带的吐谷浑部落大概又受到吐蕃的侵逼与奴役，于是在唐朝的支持下，开始继续东迁。志文云李如暹“习披艰之义训，熟便蕃之善图，阴率酋豪，密构杂虏，奉珍附枝，臣服来王。振臂一呼，而同归我朝者万余蹄，屈膝请事者千余帐。始居沙檄之地，坐为磐石之臣。代宗多之，特以所附之众而开阁门府焉。累授诸卫大将军。”李如暹在当时作为吐谷浑一个部落的首领，同时又“熟便蕃之善图”，故能联合当地大豪及党项等杂虏，臣服来王。据志文云：“而同归我朝者万余蹄，屈膝请事者千余帐。”，可知当时人数还是不少的。对于这部分吐谷浑降众，唐安置于“沙檄之地”，使其“为磐石之臣”。该沙檄之地，应是指延州的浑州。据《新唐书·地理志七》“羁縻州关内道”条记吐谷浑二州“宁朔州，初隶乐容都督府，代宗时来属，右隶夏州都督府；浑州，仪凤中自凉州内附者，处于金明西境置，右隶延州都督府”。又据《新唐书·地理志一》“延州”条载，“仪凤中，吐谷浑部落自凉州内附，置二府于金明西境（今陕西延安北延水旁），曰羌部落，曰閤门”，《旧唐书·地理志一》“浑州”条亦记其“寄治延安郡界，隶延州节度使”。所谓“开閤门府”，即金明西境唐所置的閤门府，安置吐谷浑降众。可知自李如暹时，其所率的这支部落已迁到延州的浑州。不过《新唐书》称高宗时为安置吐谷浑降众在延州开閤门府，而志文记载代宗时为迁至延州的李如暹部开閤门府，二者孰是孰非？笔者认为当以志文为准。李良仅家族自其父李如暹时已迁到延州之浑州，而李如暹本人为代宗、德宗时人，在文献中亦有记载，如《旧唐书·德宗纪》载贞元十年三月“以延州刺史李如暹所部蕃落赐名曰安塞军，以如暹为军使”。而志文云李如暹在贞元时，被拜“延州刺史，兼安塞军等史”，与文献记载相符。另元稹《缚戎人》一诗曾云“延州镇李如暹，蓬子将军之子也，尝没西蕃。及归，自云：蕃法惟正岁一日，许唐人没蕃者服衣冠。如暹当此日，悲不自胜，遂与蕃妻密定归计。”从元稹该诗内容所反映的时间及活动地点分析，诗里所提到的李如暹就是李良仅之父，即延州刺史李如暹。可知李如暹本人确曾陷于吐蕃，后密归于唐，被徙往延州。因而李如暹自代宗时迁延州之浑州，并受开閤门府，当为事实。

自李如暹部迁至延州之浑州后，该地成为唐代安置吐谷浑的一个羁縻府州。当时正式设立吐谷浑羁縻州的共有三个，除延州的浑州外，还有夏州的宁朔州、凉州的閤门州，其中浑州、宁朔州都属于今陕北地区。羁縻州的首领可以世袭，所以李良仅本人也袭父职。据志文载，李良仅作为李如暹的次子，于宪宗元和初，充左神策军行营先锋兵马使，延州安塞军番落等副使，翌年，其父病故，李良仅丁忧四年。元和六年（811），特拜延州刺史，“其领军开府，一切如故”。关于此，《全唐文》卷664收白居易起草的《与李良仅诏》：“敕李良仅：卿久在军门，习知边事，居常恭恪，动必忠勤。眷乃才良，可分忧寄，今授卿延州刺史兼安塞军使，并赐官告往。延州既兼军镇，且杂蕃戎，防遏抚绥，两须得所，宜勉所任，用副朕怀。”

元和十一年（816年），李良仅因功绩卓著，加御史中丞。穆宗长庆初年，拜御史大夫。文宗即位后，又迁工部尚书，不过其主要职位还是延州刺史。李良仅于大和二年（828年），病卒于延安。如志文所称“公之理延安也，十八年矣”，即元和六年任延州刺史至大和二年卒为止。这十八年中，“守国家之法令而不敢逾，循尚书之规模而不敢坏。军事晓畅，人无怨言”，故其去世时，“番部长号，人吏掩泣”。李良仅去世后，其与陇西郡夫人所生长子李据，任左神策安塞军押衙，兼押诸番府部落兵马使等，“仍袭阁门府都督”，继续世袭其父治理延安。

可知自李如暹一部被迁至延州后，其家族便世袭延州刺史，成为唐北部边镇的一支重要防备力量。

据前引《李良仅诏》记载，李良仅所在的延州“既兼军镇，且杂蕃戎，防遏抚绥，两须得所”。可知延州一带既是唐代军镇，同时又是蕃戎杂居之地，所以延州刺史的职责是既要加强防备，同时又要对所控制的蕃戎部落进行扶绥。志文也赞李良仅“惠布黔甿，威慑种落”，“政美绥戎，才推制敌”等。这些蕃戎部落在当时大概主要由吐谷浑、党项羌等组成。

吐谷浑与党项羌等在青海是关系就很密切，党项羌主要活动在吐谷浑南面，唐初大部分为吐谷浑所役属，在吐蕃势力强大时，党项、吐谷浑等成为其攻击的目标。随着吐蕃吞并吐谷浑，党项羌也不能幸免。高宗永隆元年（680年）前后，“吐蕃尽据羊同、党项及诸羌之地，东接凉、松、茂、隽等州，南邻天竺，西陷龟兹、疏勒等四镇”。当时党项诸部有的为吐蕃所征服，有的则因吐蕃所逼，相继内徙，散居于陇右北部诸州及关内道的庆、灵、银、夏、胜等州。“安史之乱”后，原在陇右北部诸州的内徙党项向东进入关内道的庆、夏、盐、灵等州，而原在庆、灵、夏等的党项更向东迁至银、绥等州。其中迁入绥、延等州，主要是在永泰元年（765年）迁入的宜定州刺史折磨布落、芳池州野利部等。而李如暹部落也是代宗时迁来，其可能也是于永泰年间前后与党项部落等一并迁来。延州成了党项、吐谷浑等族活动的场所。唐置二府于金明西境，曰羌部落，曰閤门。其中羌部落就是内徙的党项羌的一支。

由此可以看出，中唐以后，吐谷浑族在陕北一带比较活跃，除了在夏州的宁朔州（今陕西靖边东）、夏州（今陕西靖边白城子）西外，延州（今陕西延安）也是安置吐谷浑降众的重要地区。自代宗时迁来的吐谷浑李如暹部，受到唐开阁门府，扶绥当地羌、浑之众，防御北部边疆。自李如暹始，历代世袭延州刺史，可见唐之器重，也可看出李如暹部落势力的发展。

自唐末五代时，散居河东、朔方的吐谷浑部较为活跃，而关于延州吐谷浑的情况史籍语焉不详，其族或汉化，或党项化。不过至宋时，在延州有金明李氏家族，为延绥诸州土族势力最大者。史载金明李氏“世守金明”、盛时帐下蕃兵数万，且与“羌世仇”，成为宋朝抗御西夏的一道强大屏障。金明李氏在唐末五代有李计都及其子李孝顺，相继为金明镇使。至宋时，李孝顺之子李继周嗣掌本族，为金明都监。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后，屡败进犯的西夏及其诸部。李继周卒后，其子李士彬继为金明都监。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载：“士彬世守金明，有兵近十万人，延州专使控扼中路，众号‘铁壁相公’，夏人畏之”。但至宋仁宗康定元年（1040年）初，元昊发大兵进攻金明寨，李士彬及其子李怀宝俱被擒，延州被围七日，大量的土族被迁往西夏。史载“延州之战，李士彬帐下蕃兵数万，先被驱虏，反被其用”，同书又载知枢密院事陈执中上疏云“自金明李士彬族破，而缘边篱落大坏。寨门至金明二百里，须列修三城。每城屯精卒千人，招土民为弓箭手，寇大至则保城垒，小至则自驱逐”。有学者指出，自寨门至金明所居者，主要为吐浑人（吐谷浑人），其地原唐浑州，此称之“土民”，实际指称吐浑人，因为此地的弓箭手被称为蕃弓箭手。因而李士彬及其帐下的蕃兵，都应是指吐谷浑人。据此笔者进一步推测，宋时抗击西夏的金明李氏，应是世守该地的唐代李如暹、李良仅家族的后裔，这支部落自唐代宗始迁延州，经唐末五代至宋仁宗时为止，一直活动于此，为陕北地区的边防及开发做出了贡献。

自高宗龙朔年间，青海吐谷浑政权被吐蕃所灭，其部众除一部分为吐蕃所统治外，大部分吐谷浑人开始外迁，散居在河西、陇右及宁夏、陕西北部、河东及内蒙朔方一带，逐渐形成一方势力。其中陕北地区的吐谷浑主要以夏州、延州一带为中心，但其具体的活动情况史载不详。《李良仅墓志》不仅提供了吐谷浑部落迁徙陕北的情况，也揭示了李如暹家族在延州的活动及发展状况。该墓志可以说在补史证史方面，都极具研究价值，当引起学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