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丝绸之路”源头和起点在浙江湖州新说的质疑

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　王心喜

多年以来，“丝绸之路”东起长安（今西安）或雒阳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来自浙江湖州市的学者徐建新先生在考证后认为，“古中国丝绸之路的源头和起点在湖州市。湖州是中国最早养蚕的地区，是蚕丝文化的发源地，丝绸之路应从源头走起”。此“新说”现已编入当地乡土教材，影响甚广。

素有“丝绸之府、鱼米之乡、文物之邦”之称的湖州，1958年，在城东南7公里处钱山漾良渚文化遗址第4层中发现了为数不少的丝麻织物，包括丝线、丝绳、丝带、丝帛和麻绳、苎麻布残片等，同层出土的稻谷、竹绳、木杵等，经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碳14测定，年代为距今约4700—4140年。丝帛的经纬密度各为48根/厘米，丝的拈向为Z拈；丝带宽为5毫米，用16根粗细丝线交编而成；丝绳的投影宽度约为3毫米，用3根丝束合股加拈而成，拈向为S拈，拈度为35个/10厘米。这表明当时的缫丝、合股、加拈等丝织技术已有一定水平。同时出土还有多块苎麻布残片，经密24～31根/厘米，纬密16～20根/厘米。这些发现一则说明，良渚文化中主要服用衣料应为丝、麻（苎麻）和葛三大类，其中麻的数量较大，葛的数量较少；二则说明湖州良渚文化先民的纺织技术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出土遗物已不属于初创阶段的技术幼稚的产品。所以，以往学术界认为，湖州的先民早在4700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种桑养蚕、缫丝织绸，是世界丝绸文化发祥地。

随着考古事业的发展，湖州是全国最早养蚕的地区，是蚕丝文化的发源地的观点受到动摇。出土文物表明，中国最早的纺织品出现在新石器时代晚期，约在7000—5000年，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均已出现了麻纺织业和丝织业。在出土遗物中，已发现原始的织造工具和编织工具。最早发现丝绸是山西省夏县西阴村的半个茧壳，1926年出土，经鉴定属于野生的桑蚕茧。1972年，河姆渡遗址发现石制、骨制、木制纺织工具，如陶纺轮、木纬刀、木织轴、骨锥、骨管状针织网，还出土了双股麻线，距今6960±100年。河姆渡遗址（T244③：71）发现的象牙小盅的外壁上，刻有蚕纹。这蚕纹若是作为家蚕的开始时期，距今已有6500年。崧泽遗址中层的孢粉鉴定表明，崧泽地区此时有较多的桑树生长，可能有大规模的养蚕业出现。1958年，湖州钱山漾良渚文化遗址第4层中发现丝织物，包括丝线、丝绳、丝带、丝帛残片等，确证良渚文化时期已由野蚕驯化为家蚕。另外，在河南荥阳青台仰韶文化遗址的瓮棺葬内，发现家蚕丝织品，其年代为距今5300—5100年（参见中国纺织品鉴定保护中心：《纺织品鉴定保护概论》，文物出版社2002年版，第1—2页）。

今天看来，湖州仅仅是丝绸文化的发源地之一。我们承认，以湖州为中心的杭嘉湖地区是历史上丝绸产品的主要供应地，湖丝不仅早已“冠绝海内”，而且经“丝绸之路”已获得“湖丝衣天下”的美誉，并且如今湖州的丝绸产品和轻纺产品仍然在中国占有重要地位。但这不能成为“丝绸之路”源头和起点在浙江湖州的理由。

众所周知，“丝绸之路”、“丝道”，是指把在中国织成丝织品运往地中海沿岸诸国这条横断亚欧的古代贸易之路，不是指丝织品生产地，更不是指发源地。历史上，中国民间丝绸手工业普遍发展，官府也拥有规模巨大的丝绸手工业。全国各地丝绸和其他商品集中在全国最大的商业中心——长安或雒阳以后，再由中原商贾或各国商人采购，然后浩浩荡荡地组成商队，从长安或雒阳西行通过“丝绸之路”外运。

至于有人把湖州唐代的桥名“骆驼桥”、路名“黄沙路”，与“丝绸之路”的源头和起点联系起来，未免是牵强附会，它们最多是与“丝绸之路”文化相关联的一个反映罢了。

总之，从“丝绸之路”开拓、形成和繁荣的过程来看，从史料记载和考古发掘来看，湖州是“丝绸之路”的起点，缺乏有力的证据，不会得到广泛的认同。我们认为，古老的“丝绸之路”连接着世界的东方与西方，孕育了光辉灿烂的古代文明。作为中国，是“丝绸之路”的源头和起点是毫无疑问的。在这个文化大背景下，属于哪个城市只是地方的局部利益，如何弘扬民族精神，共享人类文明财富，这才是至关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