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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女性形象研究
1.10.2 第二节 汉晋咏作:写形拟似到拟人化

第二节 汉晋咏作:写形拟似到拟人化

作为自然界分布极为广泛的植物,兔丝、女萝很早就进入了诗人的视野。魏晋以来,相关的咏作由写形到述怀,它们逐步成为柔弱女人的象征。先秦时期,人们已经在诗歌中描述女萝的自然形态以及它与松柏的依存关系,《毛诗·小雅》颂道:“茑与女萝,施于松柏。”著名的南国诗人屈原也在《楚辞·九歌》中咏颂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汉代开始,咏作发生了一些变化,文人们一方面继续在诗歌中描绘它们在山野间蔓生的自然形态,如:“田中菟丝。何尝可络。道边燕麦。何尝可获。”[9]另一方面,开始用自然界柔弱缠绕的兔丝女萝拟喻男女之间的情感,如《古诗十九首》:“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10]又如《古绝句四首》曰:“菟丝从长风,根茎无断绝。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南山一树桂,上有双鸳鸯。千年长交颈,欢庆不相忘。”[11]

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经济的发展,个人的生活和情感得到重视,兔丝和女萝日益成为文人自主抒情的意想,相关咏作大量出现,文学表现形式日趋丰富。这一时期的作品大致可分为三类:

(一)以女萝、兔丝为题,描述兔丝女萝的自然形态

谢眺的《咏兔丝诗》描绘了兔丝在田野舒卷自如、丝絮烂漫的景象:“轻丝既难理,细缕竟无织,烂熳已万条,连绵复一色,安根不可知,萦心终不测。所贵能卷舒,伊用篷生直。”[12]梁沈约《咏鹿葱诗》也称:“野马不任骑,兔丝不任织。既非中野花,无堪麕食。”[13]王融的《咏女萝诗》则专门描述黄绿色的女萝蔓延松枝的景象:“冪女萝草,蔓衍旁松枝。含烟黄且绿,因风卷复垂。”

(二)以兔丝、女萝喻情侣,抒发男女之间缠绵悱恻的情意

江淹的《古离别》颂道:“君在天一涯,妾身长别离。原一见颜色,不异琼树枝。菟丝及水萍,所寄终不移。”[14]

(三)女萝与玉树、松枝相比照,成为一个常见的咏颂模式

兔丝、女萝的描写离不开其他事物的烘托,女萝与松树有着客观生态上的联系,松树高大挺立,女萝缠绕依挂青松而生,古代文人很早就注意到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毛诗·小雅》称:“茑与女萝,施于松柏。”魏晋时期,人们频频用松的高大比照萝的弱小,由描述自然景观发展到比拟人类社会的朋友或情人关系,逐步形成为一个常见的模式。建安诗人刘桢《赠送从弟诗三首》其二咏颂了松树挺拔坚强、迎风傲立的形象: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15]

在另一首诗歌中,他又感叹高松对弱小的女萝草的庇养之恩:

青青女萝草,上依高松枝。幸蒙庇养恩,分惠不可赀。风雨虽急疾,根株不倾移。[16]

此诗中,高松与弱萝构成鲜明的比照,萝与松存在着依存的关系。此外,曹植的“绿萝缘玉树,光曜粲相辉”[17]和伍辑之的“女萝依附松,终已冠高枝。浮萍生托水,至死不枯萎”[18]也都刻画了玉树绿萝相依相存的自然现象,并借此表达朋友间誓死不渝的友情。

除了用松、萝比拟朋友间的情义外,这一时期人们开始用松和女萝比拟夫妇或情侣。这一模式与汉代“兔丝附女萝”的咏颂模式明显不同,兔丝女萝皆为柔弱的植物,人们在用它们比拟男女情人或夫妇之时,双方并无高下之分,侧重于表达彼此深厚的感情;松、萝模式则不然,它以高大的松柏比拟男子,而以柔弱的女萝则比拟女性,松与萝之间有明显的强弱、高下和依存的关系。因此,这一类诗歌往往抒发女性卑弱者带有几分幽怨的情感,魏明帝咏道:“与君新为婚。瓜葛相结连。寄托不肖躯。有如倚太山。兔丝无根株。蔓延自登缘。萍藻托清流。常恐身不全。”[19]人们以依托其他植物生存的女萝比拟现实生活中的女子,抒发她们企求依靠和怜悯的情感,如梁·简文帝的“女萝托松际。甘瓜蔓井东。拳拳恃君爱。岁暮望无穷”[20]。又如曹植《杂诗七首》:“人皆弃旧爱。君岂若平生。寄松为女萝。依水如浮萍。赍身奉衿带。朝夕不堕倾。倘终顾盻恩。永副我中情。”[21]此种比照模式极为形象地显示了古代社会两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和关系,反映了社会性别制度的发展在文学领域的渗透。华夏民族的文化传统中,柔丝万条的兔丝女萝象征着男尊女卑社会中的纤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