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唐代咏杨诗的发展

“安史之乱”虽然最终被平定，但唐人在战争过程中所遭受的巨大的精神创伤却难以恢复。公元755年的变局使山河破碎、生灵涂炭、骨肉离散，文人们痛彻心肺。这是唐人挥之不去的一场恶梦，他们或扼腕叹息，或忧虑哀愁，心中充满了对一去不复返的安定岁月的回忆和眷念。这种伤痛和怀旧的心理对文学创作产生重要影响。开元、天宝年间的李杨旧事成为诗歌小说的一个热门话题。唐末昭宗的宰相郑棨在《开天传信记》中感慨:“国朝故事，莫盛于开元、天宝之际”。^[11]在史家依据历史事实进行记载的同时，不同时期的文学家则从不同的心态出发咏颂杨贵妃事迹，向我们描绘了他们心中的贵妃形象，创作了大量的咏杨诗歌。其中，一些诗作是以国家和杨玉环命运发生决定性转变的马嵬坡为题，有李益《过马嵬》二首，刘禹锡的《马嵬行》，李商隐的《马嵬二首》，温庭筠的《马嵬驿》《马嵬佛寺》，高骈的《马嵬驿》，郑畋的《马嵬坡》，张祜的《马嵬坡》和《马嵬归》，于氵贲的《马嵬驿》，贾岛的《马嵬》，黄滔的《马嵬二首》《马嵬》，狄归昌的《题马嵬驿》，罗隐的《马嵬坡》，苏拯的《经马嵬坡》，徐夤的《马嵬》等;一些以华清宫为题，有张继的《华清宫》，卢纶的《华清宫》，王建的《温泉宫行》^[12]《华清宫感旧》，温庭筠的《过华清宫二十二韵》，李约的《过华清宫》，李商隐的《华清宫》，杜牧的《经古行宫》^[13]《过华清宫绝句三首》《华清宫》《华清宫三十韵》，张祜的《华清宫四首》和《华清宫和杜舍人》，徐夤的《华清宫》《再幸华清宫》，吴融的《华清宫四首》，罗隐的《华清宫》，崔橹《华清宫三首》;一些以骊山为题的，有窦巩的《过骊山》，许浑的《骊山》^[14]，李商隐的《骊山有感》，赵嘏的《冷日过骊山》，薛能的《过骊山》，罗邺的《骊山》，唐彦谦的《骊山道中》等;一些以玄宗时期的宫廷舞曲“霓裳”为题，有王建的《舞曲歌辞·霓裳辞十首》，李肱的《省试霓裳羽衣曲》等。此外，还有以杨玉环及其青冢、香囊和琵琶以及她喜爱的荔枝等为题，如罗邺的《温泉》，张虫宾的《青冢》，张祜的《太真香囊子》《雨霖铃》《玉环琵琶》《南宫叹亦述玄宗追恨太真妃事》等。白居易的《长恨歌》和《胡旋女》，高骈的《宴犒蕃军有感》，韦庄的《立春日作》，罗邺的《帝幸蜀》《驾蜀回》，徐夤的《开元即事》，赵嘏的《咏端正春树》，郑嵎的《津阳门诗》，崔道融的《銮驾东回》等也论及李杨旧事，抒发兴衰之感。

盛唐以后在诗歌创作中涉及杨玉环事迹的诗人众多，有杜甫、李益、韦应物、王建、卢纶、白居易、元稹、杜牧、李商隐、许浑、温庭筠、李远、吴融、李贺、罗邺、罗隐、郑谷、贾岛、薛能、郑畋、黄滔、崔道融、李洞、崔橹、李远、苏拯、唐求等。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对杨妃的态度和评价在逐步发生变化，或抨击、或哀怜、或赞美、或讥讽。史学家和文学家笔下的杨玉环形象有很大差别，史学家以历史事实为根据如实记载杨玉环的事迹。文学家则怀着不同的观点和情感吟叹杨玉环的事迹，对贵妃及其相关事迹进行了种种演绎，既有咒骂抨击和讥讽嘲弄，也有歌颂美化和哀怜同情。唐人眼中的杨玉环，既是祸国殃民的后宫嬖宠，也是艳媚动人的美貌佳人，更是哀愁冤屈的妃子，还是帝妃爱情悲剧的女主角。这些咏作寄托了战乱后人们伤痛、怀旧等诸多复杂的情感，折射出古代的女性观，并极大地提升了杨玉环在历史上的地位。史学家在撰写历史著作时，也受到民间传说和诗歌创作的影响。德宗时的大臣陆贽就沿用了杜甫对杨妃的评价，严厉的指责杨妃祸乱国政:“天宝之季，嬖幸倾国，爵以情授，赏以宠加，纲纪始坏矣。羯胡乘之，遂乱中夏。”^[15]民间传说杨贵妃是一个淫乱的女性，北宋的司马光在编写《资治通鉴》时也引用了野史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