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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边缘·对话: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新论
1.3.14.1

让·热奈生于巴黎一家公共救济院,父亲不知为何人,母亲是个单身姑娘。后因生活所迫,他被生母无情遗弃,早早成为家庭和社会的“弃儿”。无爱的遗弃使他走上了不同寻常的道路:因弃儿身份心灵备受耻辱,产生对“法国”的强烈仇恨,并以小偷小摸的行为进行无情的“报复”。多次被送进公共救济院,在作坊和农场干活,因不堪忍受社会对他的歧视,多次逃亡并辗转飘荡与其他国家。十六岁时被监禁,在图兰地方的梅特雷儿童教养院监督劳教直到成年。他在这个“儿童苦役犯监狱”里开始了同性恋的经历:“监狱才给我带来第一次安慰,第一次平静,第一次友爱的惶惑,这一切却又为人所不齿”(1)。作为一个正常人,想必没有人会愿意做一个人人所鄙视的异类,然而,从小就被父母遗弃,从未感受过任何人爱的热奈在监狱这一滋生同性恋温床的环境下,却不由自主的走上了同性之爱的道路,个中缘由又是为人所不能知的。

(一)父爱的缺失在热奈的心灵上刺开了不愈的伤口,如是就不能不让人产生某种结论性的推测:没有父爱的男儿未必都会变成同性恋者,但大凡是同性恋者却都是缺失父爱的。童年缺失父爱的性灵难于成长为真正的男性,异性对于他而言,只有母爱的一面,并非挑战的对象。他需要在同性的身上去寻找爱抚、慰藉,去寻找一个“强大”的自己。这样热奈就像一个迷途的羔羊,搞不清自己的性别取向,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的欲望对象发出了热烈的情爱呼唤:“我实在是被他光彩照人的美丽所震撼……但是我把一张俊美的脸和一个动人身材的回忆带到了我的眼睛里。我祈求他能爱上我。我祈求他的心地足够善良能够爱上我。”(2)欲望对象对他的强烈吸引使他看到了隐藏的自我:“一位身段和脸庞都俊美绝顶的男人又一次使我显示了自己的勇气。”(3)同性弱者对他犹如恋人般的依靠使他信心倍增:“他伏在我的胸口上,洒下的泪水和发出的呜咽,证明了我是一个当之无愧的‘男人’。是的,我是他的情夫。”(4)可以看出,同性恋并不是人的内心某种先验的本质,而是一种经人选择可以进入的状态,是一种在形成过程中的自我,是一种可供选择的生活方式。因此,就同性恋的特质而言,同性间的恋爱是从另一个个体身上寻找一个“自己”、一个“同体”,有别于异性恋是寻找一个“异己”、一个“异体”。

(二)儿童教养院与监狱非人道主义的监禁压抑了热奈作为一个人的本性中潜伏的爱欲。“从审美的角度批判现代工业化社会对爱欲的压抑和人性的摧残,把批判的矛头直接指向了理性和体现理性作用的‘现实原则’,从感性的解放和人性的张扬中寻找真正的自由,实现爱欲”(5)。如此一来,游离于工业文明尺度下的热奈毫不隐晦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然而我更加执迷于犯罪的欲望,因为我盼望着在服刑中能与他们日夜厮守,尽情满足我的爱欲。”(6)此外“同性恋行为的基础是受到压抑的人类潜能与自发性的释放,该现象中包含着革命的潜力,指明了某种充分的爱欲意义,代表了肉体的可能性的充分实现。”(7)在此意义而言,作为理性的个体的人就有权力去释放自己的欲望,在压抑的意识形态中去重拾丢失的自己,释放天性使然的爱欲,从而解放那颗常久被世俗社会禁锢的心灵。热奈对自己的越轨行为做了表白:“我总会有男人陪的,这你知道。但是我渴望同你做爱。”(8)激情澎湃的热奈压抑不住心中的惊喜,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会不顾场合、旁若无人地对欲望对象施以强烈地爱:“当萨尔瓦多挎着一只篮子还未踏进旅店大门的时候,我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大街上就抱住了他”(9),当理性沉思时热奈的爱欲又恢复平静,以一种温文尔雅的方式转换出来:“当我给他写信时我愿我的信是诙谐的,平庸的,无动于忠的。我情不自禁地,在信中写上了我的爱。”(10)热奈以同性恋者的身份和经历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真实的同性之爱的世界,把他们内心所压抑的爱欲通过欲望对象之间的实际行动无条件地转换出来,难怪他会在《小偷日记》中宣称:“背叛、盗窃、同性恋是这部书的基本主题。”(11)